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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凌晨四点半天已经亮了,路上也有了不少车,沈嵘一手扶着方向盘,车不停地在加速、超车,离沈帜出发时间没几分钟了,沈嵘一向淡然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了焦急,汗水顺着额角的发际线流下来。
“老板……”
“还有最后一次?”沈嵘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手指蜷了蜷,“炸了吧。”
“老板,三少爷也来了,在里面。”
伊先生站在后门口看着面前上了几把大锁的铁门,已经有跑得快的亡命徒老远跑过来了,远远看着锁着的门就开始骂。
谩骂透过话筒传到沈嵘耳里,他原本的一点恻隐之心也消失了,他不会让自己有一点可能在未来承受这些亡命之徒的报复,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里斩草除根。
他离码头已经很近了,离开这里,他就可以东山再起,钱、人,甚至儿子,他以后都还会有。
“逃过一命还自己找死!动手!然后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安全,我会让人来接应你。”
冰冷无情的命令下了之后他就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顺着车窗扔了出去,打着方向盘转弯驶向不远处的码头。
什么儿子,什么父子情!
沈嵘听着传来汽轮厚重的鸣笛声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都去他妈的!
他们还以为自己斗的过他,现在不都要一起死了吗?活下来的还是只有他!一群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个双性人满盘皆输!
然就在他准备将车开到他早就安排好的地方停下时,前面突然冲出一群身着军装的人,沈嵘眼皮跳了跳,直觉告诉他赶快离开,这里危险。
沈嵘戒备的弓着身体猛的将方向盘一扒,车头在撞上那群人之前突然转弯掉头,然后油门一踩,车箭一般的冲了出去,看着后视镜越来越远的人群,沈嵘微微坐直了身体,深深吐出口气。
然而下一刻,他就看到不远处出现一个穿着黑衬衫的男人,男人仅是站在那里都气势逼人,冷厉的眼抬起来扫了扫,就精准的透过车窗定在了沈嵘脸上。
沈嵘怔住了,他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恐惧,仿佛此时自己已经出现在了狙击手的靶心中间,心慌的格外厉害,年轻时候为了家族他没少在外搏命,也从来没这么慌过,他看着不远处的人手指收紧握紧了方向盘,然后一脚油门,车就呼啸着朝那人压了过去!
不管是谁,只要挡了他的道,就都该死!
然后,他就看到那人手伸到裤腰后摸出一个黑东西,嘴角带笑的缓缓抬手,沈嵘眼睛瞪大,眼里出现了恐惧。
“嘭”的一声,车窗炸响,整个挡风玻璃受到狙击破碎开,玻璃碎片划过沈嵘额角的疤痕,他眼睛瞪大,再瞪大,眉心殷红的血和深陷进去的子弹头狰狞可怖,满脸血红如同恶鬼,惊恐定格在逐渐涣散的瞳孔中。
不远处再次响起汽笛,船已经开动了,沈嵘总算不甘的闭上了眼,下一瞬,车就失控的飞了出去撞上了旁边的路碑,车头深凹进去,整个车发出悲鸣后冒起了烟,彻底报废了。
“副团!没事吧!”
老远一队人马冲了过来,为首的还喘着气,刚刚的一幕太过惊险,到现在他都还心惊胆战!
方知蔺低头看了看枪口后无知无觉的重新装回口袋,瞥了他们一眼,“能有什么事?乔娜的手下闹事引起恐慌已被击毙,继续追查,意在将那群军火贩以及接触的军火商一网打尽!这才是首要任务!”
“是!”
一队人整齐的敬了个礼。
方知蔺这才想起什么,连眼神都柔和了些,仿佛前一秒还毙了个人的活阎王不是他,“舟舟接过来了?”
“回副团,夫人过来了,在酒店,只是……”
话没说完方知蔺也知道怎么回事,抿了抿唇,连刚刚得知姜舟已经过来了眼里的笑意都消失无踪,情绪有些低迷,他低头想了会儿才道:“先去仓库,等人救出来后再安排他们见一面,他应该会高兴些。”
此时天已经大亮,淡淡的太阳光晕染了整个天空,伊先生握着早就已经挂掉的手机看着被锁在里头的人。
“妈的,原来是你提前按了起爆器!沈嵘到底他妈什么意思!是想把我们全都埋在里面吗!”
王政好容易跑到后门,跑出来的十几号人全都堵在了这里,他全身也或多或少砸的都是伤,额头一条血淌过眼睛流了下来,他从铁板门缝里抻着一只眼往外看,“操你妈!打开门让我们出去!”
伊先生叹了口气,像是在心里做了很大的建设,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第四个起爆器,轻声道:“三位少爷在里面给你们陪葬是你们的荣幸。”
王政瞪大眼,拇指压上红色按钮的动作在他眼里格外清晰。
轰——
第四次爆炸声响,四根主柱彻底被毁,从上面看去,连成片的厂房仓库如同倒塌的多米诺骨牌迅速塌陷发出巨响。
“快!在这里!”绕过来的警察转过来看到伊先生就围了上来。
从被擒到被戴
', ' ')('上手铐,伊先生从头到尾都没反抗,眼睛安静的凝视着铁门,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惨叫。
警察从他手上抢过起爆器时已经来不及了,怔愣的看着眼前地狱般的场景。
地面像大型动物迁徙一样震动,沈遇强行提起精神扭头就见不远处天花板巨石松动,整块天花板摇摇欲坠,而此时,他们就站在这块天花板下面。
“跑!”沈遇从胸腔内吼出一个字,然后抓住沈亦就往前奔。
石块割破脚掌发出剧烈的激痛,但此时已经没时间考虑这个,沈亦紧紧跟着沈遇的步伐,额头冷汗直冒,由于爆炸,仓库的灯也都不亮了,里面光线太暗,视线受阻,沈亦什么也看不到,只能跟着跑。
眼看就要跑出这块天花板的范围,沈遇浑身的衣服几乎都要汗湿,他另一只手捂着已经撕裂往外流血的伤口,微微掀了掀眼皮,就看到沈亦头顶一块松动的石膏板砸下!
来不及多想,沈遇迅速抱住沈亦飞扑出去,肉体摩擦沙石地面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沈遇一瞬间连呼吸都停止了,耳朵嗡鸣,只能感受到自己伤口撕裂传来的的皮肉拉扯感,温热的液体顺着腰线淌在身下的石头上。
这一摔几乎让沈遇晕死过去,如果不是耳边哭泣的声音的话。
“沈遇!沈遇你怎么样了!救命!救救我的弟弟们!”
“为什么要来?你们都是傻子吗!”
撕心裂肺的声音伤心的仿佛不是他认识的沈亦的,沈遇拼命喘着气,涣散的视线开始聚焦,他悲哀的发现,哪怕是在这么黑的地方,他还是能清晰的看清沈亦的每一个表情。
不是他的视力好,而是他早就把这张脸刻进了脑海里。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沈亦的头,小声道:“愣着干什么,跑!”
听到沈遇的声音沈亦一喜,随即又抓紧了他的手,语无伦次的开口:“不行,我们一起走,沈遇,火烧过来了,你起来,我们一起走……”
失血过多让沈遇浑身冰凉,刚刚抬手的动作已经用了他全身的力气,这是他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不甘让他死死抓着沈亦的手腕,开口时还是没控制住情绪的泄露,带着哭腔道:“不是想我死吗?你哭什么,马上就能如愿了,你也可以走出我的阴影了……”
说着说着,沈遇声音越来越小,连视线都再次变得模糊,不远处一个身影缓缓靠近,沈遇眯了眯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缓缓松了口气,才重新看向沈亦,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再不看就再也没机会了。
沈亦哽咽着摇头,内疚让他几乎抬不起头来,他不想这样的,他就只是想过正常生活,没想伤害任何人。
可到头来,他每个人都伤害了。
“沈酌,带他出去。”沈遇突然开口。
沈亦一愣,扭头就见沈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来时的雪白衬衫已经变黑,胳膊和后背的衣服都被撕出了几条口子,隐约露出劲瘦的身体,男人始终垂着头,在沈亦印象中,沈酌是“少爷”这两个字的代名词,衿贵又骄傲,他从来没看到过沈酌低头的模样。
看到沈酌的那一刻沈亦就仿佛看到了救星,转头就朝他扑过去,“沈酌……沈遇受伤了,我们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
沈酌睫毛颤了颤,微微蹲下身,手在抓上沈亦身体前顿了顿,继而轻轻避开了,只是用胳膊拦住了沈亦腋窝一把将人撑了起来,在青年的怔愣中一把抱起了人,就朝不远处的出口跑去。
“沈酌!沈酌不要!”沈亦嘶声叫道,扭头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遇越来越远,“沈遇还在那里,沈酌,沈酌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你带上他,你带上他好不好?”
“四次爆炸了,没时间了,别小看他,他对你的感情超过了一切,他能从icu里爬出来找你,也能从这里爬出去,他会活着的。”
沈酌头也没回,抖着手将怀里的人抱紧,又尽力不让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碰到他,这个全靠手臂抱着人飞奔的动作让他体力流失格外快。
沈亦什么也感受不到,发生的这一切早就超出了他身体的负荷,尤其他还是个怀着孕的孕夫。
他透过沈酌的脖子往后看,明明那里已经黑漆漆一片,他也还是执着的看着,他视线一片模糊,最后终于昏了过去。
沈遇偏着头看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彻底看不见了他才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松了口气,看着不停掉落的石块抬起手放在唇边亲吻,那只手上还残留着沈亦身上淡淡的青苹果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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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亦好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沉浸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醒不来,等他睁开眼时,甚至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亦少爷!”耳边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
沈亦慢慢扭过头,姜舟一脸惊喜,见他醒过来忙走上前来。
他一时分不清自己这会儿在哪,他还在庄园吗?在某个被双生子轮流侵犯后在医生的小平房醒来?
很快,他就知道不是了。
姜舟比之前瘦了许多,脸
', ' ')('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头发有些长,搭下来几乎遮住眼睛,没了从前的清冷,多了几分呆滞的柔和。
尤其是在看到对方也高高鼓起的小腹时,沈亦顿时如梦初醒,撑着身体猛的起身,一阵头晕目眩就差点让他重新倒回去,幸好姜舟扶住了他。
“别起这么急,你身体很不好,有流产的迹象,好不容易稳住,脚暂时也走不了路。”
姜舟穿着宽松的衬衫,动的时候更是显露出孕象的肚子,沈亦眼一扫就看到他手上戴的婚戒,“沈酌呢?沈遇呢?”
“大少爷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体力透支还没醒,两条胳膊严重扭伤。”姜舟想起方知蔺说的,他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沈酌用尽全身力气在坍塌前抱着人撞开玻璃冲了出来,然后整片地方就变成了废墟。
这么大的地方一个人要是塌在里面哪怕是找到了,只怕也已经没用了,还别说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这次沈嵘事件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应,三名警察重伤,一名死亡,十几名轻伤,亡命徒几乎全员死亡,烧死的塌在里面的,还有一名失踪。
失踪的那个……自然就是沈亦问到的沈遇。
目前烧死的尸体里并没有发现沈遇的DNA,也就是还没找到,离恶性事件过去已经一天一夜,沈遇本来就是重伤跑出来,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0。
“那……沈遇呢?”沈亦抖着嗓子问。
姜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撇开脸不忍心去看沈亦的脸,只道:“目前还没找到。”
“不过你放心,军方也有人加入救援,一旦找到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的!”
“大少爷联系方知蔺说你被绑架需要帮助时,我真的吓到了,还好……”
沈亦跌坐回去,姜舟后面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满脑子都是姜舟的那句“没找到”。
下午时候沈酌总算醒了,沈亦请求姜舟带他去见他,却被关在沈酌病房外,沈亦只当他是累了便没多想,又回了自己病房。
等第二天早上他再去的时候病房就已经空了,护士告诉他沈酌已经出院,沈亦眼皮跳了跳,勉强笑了声,道了谢才回病房,他将沈酌进那间房的事强行从脑海中祛除,不安的揉了揉眼睛。
沈酌大概是去处理这次的事情了。
事闹那么大,作为沈嵘的儿子,不可能不被警察传讯的。
然而直到沈遇被找到的消息传来,沈亦的不安才被放大到了极致。
沈遇被找到的时候几乎认不清人是谁,浑身漆黑,能看到的地方都被血覆盖,只露出一点白皙的下巴,他后背的皮肤被尽数烧烂,甚至有许多衣服燃烧过的残留物附着在伤口上,只是一只手始终捏着,仿佛手上还残留着什么在意的东西,被送来医院时只剩下了微弱的呼吸。
姜舟怀着孕指挥方知蔺留下的人推着轮椅上的沈亦,自己也跟着跑,没跑几步就被同来医院的方知蔺拦下强行带走了。
沈亦泪眼朦胧的看着趴在床上动静全无的沈遇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终于受不住了,找旁边推他过来的人借手机给沈酌打电话,哪怕他知道沈酌是在躲着自己。
电话接通,那边又跟刚认识时一样不说话等着他开口,沈亦这次没像从前一样哭,只是低着嗓音无助的小声问:“沈酌你在哪里?为什么不见我?沈遇找到了……他受了好重的伤,我害怕他死……”
说着说着一滴眼泪就掉了下来,沈亦迅速抹去,然后道:“我好想你……沈酌……”
破碎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沈酌闭了闭眼,又舀起水浇在了自己身上,脑海里出现的是那一屋的精液和鲜血。
腥咸的情欲气味以及铁锈的血腥味时时刻刻萦绕在鼻尖。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杀了一屋的人,他不记得有多少,几个?十几个?
他只记得那时候他失控了,像个恶魔,挥舞着带进去的刀杀了那些朝他扑过来的无辜乞丐。
手上仿佛还带着鲜红,沈酌身体克制不住的蜷缩成一团,突然,他看到浴缸里的水也变成了血红,而泡在里面的人也不再是他,而是那个温柔的女人,此时正瞪着双眼看着他。
从那之后,他有了严重的洁癖
沈酌捏紧了手,听着对面的爱人的声音无法做出回应。
他觉得自己哪里都脏,连声音都脏,而他最怕的,就是让沈亦知道自己这一面。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青年终于发出了一声抽泣,也打破了沈酌陷入的恐怖回忆。
强装坚强的青年脆弱不堪,一旁的人看了他一眼,在接收到他鼓起的小腹和副团的交代时又迅速移开了眼。
“我马上过来。”那边沉默了许久,像是从什么水里出来,晃荡出水声,然后才挂电话。
等待的时间漫长的磨人,沈亦盯着手术室门口的红灯,在他签下三次病危通知书后沈酌终于来了,一来就看到坐在轮椅上仿佛被抽空的灵魂的沈亦。
沈酌心都快疼碎了,看了紧闭的手术室一
', ' ')('眼,就愧疚的蹲了下去,摸了摸沈亦头发,“对不起哥哥,这两天没照顾好你。”
感受到头上有力的大手,沈亦总算回过了神,连心房的重担也被卸了下来,伸出胳膊抱住沈酌脖子,企图将身体整个儿陷进对方胸膛,“沈酌,为什么不想见我。”
沈酌身体一僵,就将沈亦拉离了自己,继而道:“我没有不想见你,相反,我也很想,很想你,只是……”
没说完的话被沈亦抱着他的脖子堵了回去,这是沈亦第一次主动亲近他,他能感觉到沈亦的依赖,这个吻不含任何情欲,只是两个都经历了重大变故后的人的互相安慰。
沈亦就是感受到了沈酌面对他时的僵硬才如此,哪怕不合时宜,可他就是急切的想告诉他们,经历了这次的事,他再也不想失去他们。
沈酌忽然忘记了该怎么呼吸,这个吻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他们做了许多错事,可他们为了弥补这些错事,也付出了同等甚至更大的代价。
沈酌颤抖着手,慢慢将沈亦拉离自己,然后看着满脸泪水的青年,抖着唇问:“哥哥,你是真的想好了吗?你要是这样,我放不了手,我答应沈帜让你过正常生活,可你这样,我没办法放手……”
沈亦露出了一个笑,是沈酌从没看过的笑,里面没有讨好,没有敷衍。
他道:“等沈遇好了,沈帜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就一直在一起。”
没有热烈郑重的告白,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承诺,沈酌却连眼睛都瞪大了。
这次换沈酌控制不住了,他手臂上的筋都凸了起来,也不顾旁边还有人,一把摁住沈亦后脑勺对着他的唇就吻了下去。
沈亦也紧紧抱着男人坚实的后背接受了疯狂带着咸味的吻。
他喜欢沈酌,喜欢沈帜,也会学着喜欢沈遇,哪怕这些都是他的弟弟,他也会打破自己心中的道德枷锁跟他们在一起,因为他知道,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他们更爱他,而他,也再也不会像喜欢他们一样去喜欢别人,为别人孕育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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