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轻易嗅到花香进而感受到花朵就在不远的地方,但人却很难嗅出空气的存在。
同样是无形无色无味只能凭感觉感知的东西,但仪珍温柔的性格能让她自己的存在带给别人带来一阵馨香和舒心,进而带来一种存在感。但蝶儿的温柔体贴却只能像空气那般静静围绕在你的身旁,如果不到窒息之境,就很难真切地感受到。
也许,这就是花容评价仪珍时说的那句「她在娘娘面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经过精心设定的。」
但即使如此又怎样,每个人的性格都不是完美的,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温柔一点,难道这也有错吗?难道非要让每个人都像天宁公主那样在自己面前完全本性流露?
季安妮连想都不敢想。
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在别人面前都有一点伪装,这就叫做人际和社交。
但季安妮不明白,为什么花容总是在她面前把仪珍的「社交」强调成了「伪装」。
说白了,她还是觉得是花容别有用心地在离间她和仪珍之间的关系。
特别是在听过花容的那些故事后,她简直觉得花容就是一个传奇。她根本无从猜测花容的想法,她觉得花容很遥远。但是仪珍不一样,仪珍就是自己身旁。仪珍开心时笑,难过时哭,比起在刑台之上流下最后血红之泪、再无眼泪可流的花容来说,可算好理解多了。
一路上,季安妮就考虑着仪珍、花容和蝶儿的事情,把她该对宝贵妃说什么话都忘了。
再抬头时,才发现已经来到西宫殿的门口。
门外候着一群小宫女,人数比平时都多。
大概今天来西宫殿看望宝贵妃的皇宫权贵不少,所以才加派了通报引路的人手。
季安妮刚刚走近,就有一名长相乖巧的小宫女上前问道:「昭妃娘娘是来见宝贵妃的吧?娘娘稍等,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说罢便转身离开。
正文第一百三十八章不祥预感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宝贵妃的近侍丫鬟小瑶走了出来。她平时看上去是个很机灵的女孩子,但今天不知怎么眼神中总带着几分担忧和难过。虽然说话时嘴角也带着些笑,但那笑容却总显出几分勉强,似乎藏了很多心事在里面。
看到小瑶这表情后,季安妮就猜到宝贵妃的情况恐怕不太乐观,正想问,就听小瑶先开口道:「让昭妃娘娘久候了,今天娘娘见了很多人,有些倦了。」
这言外之意,就有些请回的意思。
季安妮十万火急地跑过来,没想到却只得到这么一个答案。惊讶失望之余,又对宝贵妃的情况更加担心起来。
就算见不到宝贵妃的面,但至少也要从小瑶口中打听一点宝贵妃的消息。
一时之间脑子里闪过无数提问方式,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最保守的一种。她带着一点怯怯的语气问道:「小瑶,宝娘娘她……还好吧?」
小瑶对季安妮笑了笑,答道:「谢昭妃关心,娘娘一切安好。」
话虽如此,但她说这句话时不经意间发出的淡淡叹息,却给了季安妮真正的答案。
小瑶情绪不高,对话有些难以进行,季安妮只好告辞道:「既然这样,那我改日再来探访。小瑶,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宝贵妃的身体。」
小瑶回道:「昭妃这句话,小瑶今天已经听过十遍以上了。」
这句话听上去隐隐有些扎耳,季安妮不有愣了愣。
今天来西宫殿探望宝贵妃的官贵显达多不胜数,他们被小瑶送出门时,有意无意都会说出刚刚季安妮说的那句叮嘱。如果是无心的人那么说,当然单纯只是关心宝贵妃的身体;但如果是有心的人那么说了,却似乎总含了一丝鄙夷讽刺的味道在里面。
虽然小瑶也知道季安妮绝对属于无心的那种人,但听在耳里,总觉得有些不太愉快,于是脸上的表情不经意间也冷了几分。
季安妮听了小瑶那略显刺耳的回话后,察觉到自己说了对方不爱听的话,不免后悔起来,神色僵硬地讷讷问道:「小瑶,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小瑶一听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态度让季安妮感到不安,于是急忙道歉道:「娘娘没错,错的是小瑶,小瑶惹娘娘多心了,求娘娘不要怪罪。」
不安地向宫女询问自己是不是说了错话的娘娘,季安妮大概还是第一个。所以也难怪把小瑶吓得慌了谎神,一改刚才那副有些萎靡的模样,不仅不停说着道歉,还紧张地蹙起眉,根本不敢看季安妮一眼,好像生怕季安妮责怪似的。
其实季安妮哪有责怪她的心思,心里除了担心还是担心。
没来之前担心的只是宝贵妃,来了之后,就连小瑶也一起担心了。
只见她轻轻拉过小瑶的手,诚心道:「小瑶,我入宫不久,对宝贵妃的了解没有你深。我连自己说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话都不知道,就算真的见了宝贵妃,恐怕也只有惹她不开心的分而已。告辞之前,我只有一句话想说——对你说——小瑶,好好照顾娘娘。也许我进去对宝贵妃说一万句话,都没有现在对你说的这一句话管用。娘娘的一切,都只能拜托你了。」
这一番话既像嘱托,又像剖白。小瑶听后抬起了头,眼神之中充满感动,她把季安妮握住她的手握得更紧,郑重说道:「昭妃放心,娘娘知道你这么关心她一定非常高兴。小瑶虽然只是一名无用宫女,但伺候娘娘也已三年。冒昧地说,娘娘就像小瑶的亲姐姐一样,小瑶绝不会看自家姐姐受苦。」
季安妮点点头,似乎放下心来。接着又向小瑶道了一声别,便和蝶儿转身离开。
时候已经不早了,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天和地都变得有些昏昏沉沉,但只有曲折的青澜河悄无声息地流淌着。路上安静极了,耳边除了偶尔几声鸟鸣之外就再听不到其它声音,季安妮的心也慢慢跟着宁静下来。
她低头慢慢走着,脑子里好像有很多东西闪过,但又好像是一片空白。
也许自己真的太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一边这样告诉自己,一边深深吸气。
但这时,忽然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季安妮下意识回头一望,就看见小瑶慌慌张张地向她跑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怎么回事,小瑶喊了一声「昭妃娘娘」就拉着季安妮的裙角跪了下来。
她这一跪可把季安妮吓坏了,急忙拉着她问道:「小瑶,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你先不要慌,看到你慌我心也慌。」
一旁的蝶儿也赶紧过来扶小瑶。
小瑶刚站起来,就一把抓住季安妮的手,痛苦又内疚地低声急促说道:「昭妃恕罪,刚才小瑶并未向娘娘通报你前来拜访的事,是小瑶自作主张替娘娘回拒了你……只因为,只因为……」
后面的话好像很难出口,小瑶一直重复了好多遍「只因为」也没能把话说完。她刚才一路跑来,本就喘个不停,这下又急着说话,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季安妮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从小瑶担心紧张的神色中察觉出事情并不简单。见小瑶半天说不到关键句上,她也急得大皱眉头,直道:「小瑶不要急,慢慢说。」
「娘娘,」小瑶擦了擦眼角急出来的泪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呼吸才终于平顺下来,她紧紧拉住季安妮的手不松,声音压得极低地说:「娘娘,小瑶之所以不敢替娘娘禀告……只因为,只因为……国师他先来一步,正和娘娘在房里谈着……」
「云真?」季安妮的心忽的沉了一下。
原来云真已经知道了……
不仅知道,他还去了西宫殿看望宝贵妃。
他现在是以怎样的心情,用怎样的表情面对着宝贵妃?
他和宝贵妃之间又谈论着怎样的话题?
季安妮很想知道,但却不敢知道。心口突然变得有些憋闷,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时小瑶苦苦哀求道:「娘娘,小瑶求你,你找个借口把国师请走,让国师离开西宫殿……不然,不然……小瑶怕……小瑶心里怕……」
小瑶是真怕,怕得甚至连抓住季安妮的手上都已失去温度,只剩下一阵微微的颤抖。
见季安妮没有回应,小瑶就不停重复道:「娘娘,小瑶求你……求你……」
「你先不要着急,小瑶。」季安妮见她都快哭出来,急忙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云真又不会伤害宝贵妃……他们在入宫前就已经有交情了,是很好的朋友……你到底在怕什么?」
小瑶使劲摇头,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混乱地不停重复着:「我不知道……娘娘,我不知道,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快要发生了,娘娘……小瑶求你,你能想办法让国师离开吗?」
和小瑶的慌张不同,季安妮此时沉静很多,淡淡说出自己的想法:「小瑶……我不会去,因为,也许现在……云真才是最应该陪在宝贵妃身边的人。」
……我们谁都不应该去打搅他们。
正文第一百三十九章最深的话
当时的季安妮并不知道小瑶在怕什么,也不知道小瑶所谓的「不祥预感」究竟不祥到何种程度,她只懵懂地觉得,也许现在的宝宝贵妃是需要云真的,就像自己难过的时候也希望云真陪伴身旁一样,那是一种精神的力量。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打搅他们,让他们自己为自己疗伤,直到伤口愈合。
另一方面,西宫殿中,宫女们都候在外面伺候,诺大的房间中静悄悄的,铺着金丝锦垫的软塌上,宝贵妃和她今天最后的一名客人——云真,隔着一张低脚的四方小案而坐。
宝贵妃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彩,头发也只是非常简单梳成一束,没有发簪也没有头冠,俭朴之中更流露出一种令人胸中闷痛的憔悴之感。细长而又苍白的脖子上,就连筋络也都看得一清二楚,让此时坐在她身旁的云真真切感受到:宝儿好像更加瘦弱了,也更加令人心痛。
十年了,整整十年。
从十年前他追随她入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永远也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女人。
也非常清楚自己付出的感情,将不再会有任何回报。
他没有能力和野心去和国君同抢一个女人,所以他所能做的,就只是静静守护在她身旁。
当她开心的时候陪她一起开心,当她难过的时候,给她一点安慰。
没有任何欲望,也不求任何回报,只单纯地希望守护着她,直到自己生命的终点。
这十年来,两人之间依然保持着似近似远的暧昧关系。照理说,宫中早该谣言四起、蜚短流长。
但不可思议的是,这十年来,宝贵妃和云真之间没有传出任何丑闻。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两人都是名门子弟,宝贵妃又有太后似有似无的庇护,其他妃嫔都不敢胡乱嚅嚼舌根;二来大概是因为两人在后宫之中都算还有名望的人,宫女太监们对他俩也很尊重,不会造谣生事。
所以这悠长的十年时光,说平静也算平静。
但要说起最大的一场动荡,便要数三年前先帝封后一事。
当时水家死了一名从妃,宝贵妃也被冤魂附体。
虽然后来那妖鬼被云真祛除,但不久之后,水从妃生下的小皇子也坠井身亡了。
那之后,太后的丫鬟艳娘离宫,宝贵妃身旁亲近的宫女也差不多都换了人,小瑶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伺候宝贵妃的。
至于水家死去的那名从妃和坠井夭折的小皇子,他们的故事很少有人提及,大概大家都顾忌着擅权揽威的安氏一族,不敢胡乱议论这之中的枝节细末吧。
「宝儿……」云真低低唤了一声,他以为宝贵妃的不安来自旁人的目光和对先帝的不忠,劝慰道:「你不要太苛责自己,谁都不会怪你……况且当初把你留在宫中是太后的决定,你也是身不由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十月之后,为皇上添一名健康聪明的皇子。」
云真话音落后,宝贵妃久久没能抬头。
零散的发丝从她耳侧垂下遮住脸庞,晦暗的灯火暮色之中,辨不清她此时此刻的容色表情。只觉得那低低垂头的姿势之中,显出的尽是一番伤神落寞。
「宝儿……」
云真的话无法继续下去,因为从他今天见到宝贵妃的那一刻起,宝贵妃就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坐着,坐着,仿佛正沉沉思考着什么,也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宝儿……」
云真已经不记得他是第几次这样低声轻唤,每唤一次,收不到宝贵妃的回应,他的心蓦然向下低沉一下。现在那颗心脏已经沉得就像一块棱角突刺的硬铁,压在体内,重得就像已经把五脏六肺全都压碎了一般。
每一瞬间的等待都显得无比漫长,云真的目光之中早已渐渐失去先前的冷静,开始变得焦急。然而终于在这个时候,沉寂空间之中,响起了一声很轻很淡的响。
那是一滴液体忽然落在案面的声音。
明明只是很轻很轻的一声,但蓦然之间就像激起万丈惊涛,迎面直向云真拍打而来。
「宝儿……」云真忽然很想抱住咫尺之外的心爱之人。
但在他决心站起之前,却听见了宝贵妃哽咽的声音。
「我已经等不到了……云真,我知道我已经永远等不到了……」
深深的吸气之后,宝贵妃的眼泪就像骤雨一般落下,桌面很快就已湿了一片。
「宝儿……」
云真已经被她的眼泪吓得呆住,就连抓住她的肩膀问她怎么了都已忘记。
「云真……云真……」宝贵妃的声音越发哽咽,每说出一个字来都好像快要断气似的,不但失去了平素说话的节奏,就连呼吸的节奏都快失去了。只有眼泪不停落下的声音,密集响起,引得云真的心跳也随着那眼泪落下的速度而不停加快。
「宝儿,你先不要哭,到底怎么了?」
云真总算恢复冷静,抚开挡住宝贵妃脸颊的乱发,心疼地望着她问。
「我知道我已经等不到了……」宝贵妃只是不停重复着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咬住下唇摇了摇头,似乎就快哭至昏迷。
「宝儿……」
心比刀绞更痛。
如果可以,云真很想抱住她。如果可以,云真很想给她更多的安慰。
但现在,除了轻轻为她试去脸上的泪水,除了眼睁睁看着她伤心落泪,云真不敢再有任何亲近的举动。
宝贵妃等的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说自己永远等不到了?
虽然没有开口询问,但云真心中却已浮现出谜底浅浅的影子。
他是守护了她若干年的人,他是自认为最了解她的人,他甚至可以从一个简单的眼神之中看出她的喜怒哀乐——他明明应该是离她的心最近的人,但隔在两人之间的巨大高墙,却像是一把刃面利锐的刀,早把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羁绊悉数斩断。
「云真。」宝贵妃忽然抓住了云真的手,湿润泛红的眼睛带着几丝神经质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云真说道:「十年前……我入宫的时候,你曾问我愿不愿意跟你走……虽然我拒绝了,虽然我知道我不可能和你逃离这一切束缚,但是……听到你的那一句话后,知道你还愿意带我走后,我非常安心……就算入宫也不怕,因为总觉得你会在我身旁……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也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我们之间隔着怎样无法逾越的鸿沟,但是只要有了你的那一句话,我就不会害怕……你不会知道这十年来,是什么支撑着我没有心如死灰……也不会知道我是在用怎样的目光注视着你……我知道自己不能自私地把你束缚在我身旁,但也非常害怕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我之所以能撑到现在,不是因为我坚强,而是因为有你在我身旁……你是……我的一切。」
哽咽的声音在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之中,就像一根绷紧的弦,只要被轻轻拨动一下,就会立刻断掉。云真只敢静静地听,不敢打断宝贵妃发自内心最深的话。
正文第一百四十章绝境宣言
「对不起,云真,我知道我不该怀上他……」宝贵妃的手轻轻覆上自己的小腹。
虽然现在她的小腹依然平坦,但也许是心理因素,总觉得能从掌心感到体内另一颗心脏隐约的跳动。虽然她也知道那心跳是幻觉,但只要想到自己体内正孕育着另一个生命,那感觉,不知道到底是祥和欣慰,还是恐惧罪孽。
「我知道我不该怀上他,云真……但是,他体内流了我一半的血……我不能嫌弃他,也舍不得不要他……」宝贵妃的嘴唇阵阵轻颤,显出她的动摇和慌乱。
「宝儿,你不要想太多。」云真见她苍白的脸色,感到无比心痛。
「云真,我以前很怕听你叫我『娘娘』……」宝贵妃今晚的话好像特别多,她紧紧拉住云真的手,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有说话的力量,「因为只要你叫我一声娘娘,我就觉得你离我好远……只要你叫我一声娘娘,我就觉得,我们之间只有妃与臣的关系,就觉得……十年前在宫外的一切都是幻觉,都只是一场虚无的梦……」
宝贵妃濡湿的发丝凌乱贴在耳侧,双眼已经显得有些红肿,但那深深撼动人心的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云真忍痛的双眼。
她是那样执着坚定地望着云真,用近乎胡言乱语的神态喃喃不绝地说着:「但是现在,终于到了抛弃梦境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永远无法离开皇宫,永远不会再听你说带我离开……我甚至连当初那样拒绝你的机会也没有,就因这个孩子注定必须留在这里。」
「宝儿。」云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在宝贵妃耳边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注定的,一切都可以改变。如果你可以抛开一切顾虑,可以相信我的话……我还是可以……」
话到这里突然顿住,沉思片刻后,云真才终于说出最后三个简洁的字,「带你走。」
闻言,宝贵妃的唇角掠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笑虽笑,但她却摇了摇头道:「云真,你错了……我对你说了这么多话,不是为了让你带我离开,而只是想告诉你……是时候了,云真……是你该离开的时候了,也是我该放手的时候……十年了,太久了……久得我已经彻彻底底属于另一个男人,久得我已经就快成为一个母亲……久得我终于认清事实,知道自己是时候和你……彻底了断……」
彻底了断。
不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还是最坏的结局。
但淡定地吐出这四个字后,压在宝贵妃心口的一块巨石全然消失,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呼吸的节奏,也终于平静下来。心中的慌乱退去无踪,仿佛忽然找到解脱。
也许在不久之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