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季安妮不禁汗流浃背,满脸苦笑。本以为自己说话就已经够不经大脑了,怎么着天宁公主更是夸张,什么把她当娘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
宝贵妃和云真对望一眼,两人都无奈地摇了摇头,都拿这个天宁公主没有办法。
一点也不理季安妮这个主人的意见,天宁倒是干劲十足,利爽地指挥着玄机子和小太监把那些设坛道具全都搬到中堂里面去。
季安妮拦都拦不住,气得胃都疼了。
罢,看天宁公主今天的架势,怕是不做完这场法事绝不离开。宝贵妃拉着季安妮,劝道:「妹妹,既然这是公主的一番美意,你就别推辞,让国师把这场法事办了吧。反正后宫之内怨气横生,四宫八院之中尤为盛行,早早驱邪总是好事,莫等真被什么邪气缠身,到时候再想驱魔可就晚了。」
宝贵妃从小体质很弱,早些年常被邪物缠身,所以对驱邪除魔这些事情也算经验十足。季安妮还记得三年前,宝贵妃就被水芙蓉的姐姐,也就是水家那名怀有先帝龙胎的从妃缠身过。云真为了替宝贵妃驱魔,真气耗损已至头发都白了,想必那定是一只难缠的冤魂。
季安妮一向就比较听宝贵妃的话,既然宝贵妃都同意设坛驱邪了,她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拉住仪珍的手道:「仪珍,对不起,烧烤大会就等这场法事过后吧?如果你饿了,我先让丫鬟给你拿一点糕点垫垫。」
仪珍摇头道:「我还不饿。公主说的不错,膳食是小,安全是大。既然公主一番好意,小昭你就依了她吧。况且我对道法驱邪之事也很好奇,正想看看热闹呢。」
无论这是不是宽慰的话,但季安妮听着就觉得心里暖意浓浓。心想:仪珍就是温柔体贴,和安贵妃的尖酸刻薄可大不一样。如果安贵妃有仪珍的一半善良,自己在这宫里的日子就太平多了吧?
季安妮又跑到云真身边小声道:「云真,你呆会儿不必太认真,应付应付天宁公主就算了,不要耽误太多时间。今天是仪珍的生辰,我还想为她举办一场烧烤晚会呢。早把什么都准备齐了,可不能浪费了那些上好的肉串。」
云真听后摇头道:「你呀,你呀,你就不能老实一点?」
动作虽然是摇头,但脸上的表情却带着一丝宠溺和无奈。
季安妮看出他没有生气,胆子也就大了起来,邀请道:「对了,云真,不如你也留下吧?我教你烧烤好不好?正好宝妃娘娘也参加,你也一起来吧,反正生日晚会就是人越多才越热闹嘛。」
还不等云真回答,中堂上就传来一阵挪动桌椅的声音。
天宁公主这边指指,那边催催,倒真有一点艳娘的气魄。
不一会儿,中堂便被改造成了一个道场。
堂前横梁上挂了五色彩纸剪成的横额,左右廊柱也贴着符咒。正对大门的墙上挂了三清像,像前又设三清台。台上摆了贡筵、香烛、酒盏、油灯等好多东西。三清台前又有一张八仙桌,桌上摆了三个牌位。问过云真以后才知道,那叫三司案。三个牌位分别是台上无极大道、三十六部直经和玄中大法师。听上去倒是和原来的世界如出一辙。
房间的四个角落还都亮着长明灯,晦暗的灯火把气氛烘托得很有鬼片效果。
季安妮咽了咽口水,说实话,她本来不怕妖怪,但被天宁公主这么一折腾,心底竟也有些毛毛的感觉,想必以后再不能睡得像昨晚那样香甜了。
就算偏右院中本无鬼,季安妮也会成天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玄机子和小太监们就已利索地把道场摆设好了。
天宁公主向门外的季安妮等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快些进来。
宝贵妃看出季安妮对这些事情没什么经验,温和地告诉她道:「先要迎神,跪在席上,行三跪九叩之礼。」
三跪九叩?季安妮一听就腿酸。
正文第一百一十七章红光灵符
这时堂上的小太监已经开始吹喇叭、打锣鼓了。不知道是不是太吵的关系,季安妮竟有些头晕脑胀了。看到季安妮脸色不大好,宝贵妃关心地问道:「妹妹,怎么了?」
季安妮按着太阳|岤摇头道:「不知道,大概是这锣鼓声太吵了,我听着头晕。」
「身子不好就先休息一会儿吧,这里姐姐帮你照看着就行。」宝贵妃见季安妮脸色发白,愈发担心。
季安妮自己看不到自己惨白的脸色,但却感到背后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奇怪了,这究竟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呀,怎么忽然就晕脑胀起来?
「小昭,你不要紧吧?」仪珍也靠过来关切地问,还扶住了季安妮的一只胳膊。
季安妮向宝贵妃和仪珍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她们。但耳边那些锣鼓声却响得她鼓膜发颤,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就好像只要眼睛一闭立刻就会昏倒似的。
云真上前道:「娘娘,你脸色好差,还是先去休息吧。」
不等季安妮回话,天宁公主就走了过来。她一向都把季安妮当成一个玩具看,而不是当成一个人看。加上天宁公主的性格本来就是不怎么懂得体谅别人的类型,虽然看见季安妮的脸色不怎么好,但根本没往严重的方向想。
只见她拨开宝贵妃和仪珍,一把抓住季安妮的手,把季安妮拖到蒲团上去跪下,讲道:「昭妃,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这么虚弱了?这场法事可是专门为你做的,你可不能缺席。」
季安妮这时已经双眼发黑,每说出一个字来都倍感吃力。但在天宁面前,她就是不肯示弱。花全力克服了身体的巨大不适,回答道:「公主一番好意昭姬怎敢不领?公主放心,昭姬身体好得很,保证守到这场法事做完为止。」
天宁公主听后高兴地笑道:「对,这才是本公主认识的昭姬嘛。」
说罢又向宝贵妃和云真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都快各就各位。
这时道场已经完全准备就绪,就只等云真登场做法。房间中缭绕着阵阵青烟,八仙桌上的贡品摆设静穆严肃。小太监们也都绷着脸皮,不敢多做一个小动作。
季安妮的四肢越发乏力,即使跪在蒲团上,但上半身也渐渐开始摇晃。眼前一会儿白、一会儿黑,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只期望天宁公主快点尽兴,及早结束这场折腾人的驱魔仪式。
正想着,就看见那个黑皮肤的小帅哥玄机子捧了一把木剑向云真走去。
云真对他微一点头,接过木剑在空中一舞,顿时只见几道璀璨夺目的银光宛若闪电一般在房间中霹雳裂开。
「天……」季安妮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虽然第一次遇见云真时就知道他是道士了,但没想到他的法术竟然这么厉害。
季安妮祖上三代清一色都是无神论者,在那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季安妮理所当然也不太相信神佛的存在。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还把道法仙术什么的东西都当成江湖痞子招摇撞骗的无聊把戏,但刚才见云真舞的那几招木剑后,才真正被震慑住。
但除了季安妮以外,宝贵妃和仪珍都是一脸平静,想必她们都看惯这种仪式了。
「妹妹。」宝贵妃的一只手忽然搭到季安妮肩膀。
季安妮下意识抬头一看,竟发现宝贵妃秀眉微蹙地向她摇了摇头道:「妹妹,你看你浑身发冷,额头也直冒虚汗,还是不要勉强,去休息一会儿吧。」
一句话后,季安妮还没有回答什么,天宁公主就不满意地冷哼道:「宝贵妃,昭妃的身体昭妃自己最清楚,既然她都说没有关系了,你还是不必瞎操心的好。」
天宁公主对谁说话都不客气,早在入宫第一天晚上的太后晚宴中,她就已经领教到天宁公主对宝贵妃的不尊重。
季安妮不忍看到宝贵妃尴尬为难的表情,只好硬撑下去,深感歉意地对宝贵妃道:「谢娘娘关心,昭姬不要紧。」
宝贵妃点了点头,但眉头却未舒展,她一眼就能看出季安妮在硬撑。
但天宁公主对季安妮的身体状况倒是没有多留心,兴致勃勃地向季安妮介绍道:「昭妃,国师的那把木剑可是法宝,叫做『四神剑』。只要念动神咒,再以鲜血为介,就可以调动东西南北四方神兽护体,可厉害了。你让在用宝剑帮你在手心画上一道符咒,保证以后没有妖怪胆敢靠近你半分。」
听她讲得这么厉害,季安妮也对那什么能调四方神兽的宝剑来了兴趣。
但可惜她现在身体状况不好,拼命睁大眼睛,但眼前还是灰蒙蒙一片。
正在这时,忽然一抹红光闯入她的眼中。
那夺目的红色仿佛利器一般刺入季安妮眼内,让她瞬间清醒过来,视觉完全恢复。
瞪眼仔细一看,竟发现那道红光来自云真指间。
只见云真左手执剑,右手指间泛起一阵红色的宝光。
还不待季安妮看清楚,云真的指间迅速在空中画了一个图案。他的动作疾若流星,指尖红光划过的地方在空中留下一条红色蜿蜒的曲线。那些光线在半空浮动,又组成一个类似符咒之类的东西,很有些邪门。
季安妮正想看个仔细,但谁料那空中红光描出的符咒却猛地一亮!
「啊!」季安妮只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推了一掌,发出一声大叫后,身子竟然笔直向后倒去。
「昭妃!」离季安妮最近的天宁公主首先反应过来,抓住季安妮的肩膀大喊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宝贵妃和仪珍也急忙围了过来,扶起地上的季安妮问道:「小昭,你没事吧?」
这时云真也已放下宝剑向季安妮走来,指尖和空中的红光全都消失。云真见季安妮脸色僵白,就好像一个活死人一样,担心得连声音都变得急迫起来,不停问道:「娘娘,娘娘……你到底怎么了?」
季安妮在众人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但头部就像裂开似的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不仅头痛,眼皮也开始发烫,烫得连眼球都快煮熟一样。眼皮那莫名其妙的热度很奇怪,就好像刚才看那悬浮在半空的红光灵符后,自己的眼睛就被那道灵符烫伤了似的。
正文第一百一十八章火烧三宝
「没关系……我没事……」即时已经睁不开眼睛,季安妮仍然逞强地说道:「我大概是最近没睡好,有点头晕,你们不用担心,我把眼睛闭一闭很快就好了。」
仪珍急忙掏出手帕替季安妮擦去额头的冷汗,一边擦还一边担心地说:「小昭,你看你脸都青了,还说没事。」
季安妮拉住仪珍的手,勉强冲她笑了笑,正想说话,却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
说来奇怪,这时头痛竟缓缓减轻了,就连发黑的双目也都渐渐恢复视觉。
季安妮顺着菜香飘来的方向望去,竟发现了花容和蝶儿的身影。
花容和蝶儿的臂弯一人挎着一个竹篮,里面装满了仪珍做好的饭菜。她俩刚从御膳房热完菜回来,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偏右院中聚集了一大群人,而且居然来道场都布置好了,不由有些惊呆了。
天宁一看到花容的身影,急忙招呼道:「花容,你家主子好像生病了,快去请太医来。」
季安妮从小到大就对医院没好感,一听说要请太医,急忙阻拦道:「不用了,公主,我这只是小毛病,还不到惊动太医的程度。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本来这句话是阻止花容去请太医的借口,但说来奇怪,话一出来,季安妮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真的好了很多。前一秒头还痛得快要炸开似的,但现在却一点也不痛了。不仅头痛消失,就连先前那阵乏力感都了无踪痕。
季安妮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和颈部的关节,没有感到一丝不适。
这可怪了……那什么头痛眼花乏力都想夏季雷雨似的,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才眨眼工夫,就连季安妮自己都不敢相信前一刻她还处在将死的边缘。
「小昭,你还好吗?」仪珍见季安妮动来动去,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即松了一口气,有感到一丝惊异,说道:「小昭,你的脸色好多了,现在头还痛不痛?」
「一点也不痛。」季安妮这话说得毫不勉强,完全实事求是。
宝贵妃和云真对望一眼,两人虽都没有说话,但深邃的目光中却透露出一丝不安和疑惑。
天宁公主思想比较单纯,拍了一下季安妮的肩膀道:「昭妃,我就知道你刚才是装病,现在看到好吃的东西送上来了,什么病都没有了不是?」
「我要是装的,就让我不得好死。」季安妮煞有介事地指天发誓。
「娘娘,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刚回偏右院的花容根本搞不清状况。只见天宁公主、宝贵妃、云真和仪珍都围在季安妮身边,个个目露忧光,但唯独季安妮却面色红润、精力十足,没看出有什么需要特别照顾和担心的地方,所以花容不由感到万分疑惑。
刚才季安妮突然尖叫倒地已让法事中止,这会儿花容和蝶儿回来后,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俩身上去了,甚至忘了还有法事要做。
天宁公主好奇地揭开了花容臂弯竹篮的盖子,闻了闻道:「好香呀,这都是什么?」
「是仪珍的家乡菜。」季安妮也凑过去闻了闻饭菜的香味,真是人间极品呀。
天宁公主生平第一次对仪珍产生了一丝兴趣,回头望着还跪在蒲团上的仪珍,睁大眼睛惊讶地问:「想不到苏从妃还精通厨艺,我闻这菜里放的豆酱味道好像是……南湖县的?」
仪珍道:「公主真是贵人,一猜就中,这豆酱正是仪珍从南湖县来入宫的。」
天宁又问:「那苏从妃就是南湖县人士了?」
仪珍点头道:「家父正是南湖县县丞。」
虽然这个官位非常之小,但对仪珍厨艺格外钦佩的天宁公主却没有露出一点鄙夷,而是非常惊讶地说:「原来是南湖县丞的千金,本公主早就听说南湖县人杰地灵,物华天宝,尤以美食闻名遐迩。虽然御膳房里也有不少南湖县出生的厨子,但那些家伙的手艺还不及苏从妃你的一半好。」
「如果公主喜欢,仪珍天天为公主准备饭菜。」
「真的?」天宁公主一把抓住仪珍的手,既激动又兴奋。
还不等仪珍回应,季安妮就抢先答道:「拜托,公主,这当然是假的。仪珍可是从妃娘娘,你真当她是御膳房的厨子呀?」
仪珍道:「只要公主喜欢,能为公主掌勺是仪珍的福分,苏家的荣耀,家父知道后也会喜出望外。」
一番话听得天宁高兴极了,虽然她也明白让仪珍天天给她做饭不现实,但难得今天有机会,当然要好好尝一尝南湖县的正宗手艺。只见天宁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刚一入口,立刻就露出无比陶醉的表情,就差没有感动得流泪了。
放下筷子,天宁激动地拉住季安妮问:「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你们聚会也不告诉我一声。」
季安妮心想,我们又不熟,聚会干吗告诉你。想虽这样想,但绝对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没事找架吵。于是只见季安妮笑容可掬地说:「今天既是仪珍生辰,又是昭姬有幸迁入偏右院的第二天。难得好事凑成双,于是我们就想开个晚宴,小小庆祝一下。」
天宁公主指了指波心荡小亭的圆桌和池塘旁边的那个石头垒成的简易烤架问道:「那这些东西又是干什么的?」
季安妮道:「不瞒公主,这是待会儿昭姬做家乡菜时要用的材料。」
「你也要做家乡菜?」天宁公主吃惊不小。
季安妮谦虚道:「虽然不像仪珍做得那么可口,但只图一番心意,昭姬尽力而为罢了。」
「好、太好了!」天宁公主满脸阳光地说:「看来本公主来得正是时候,竟有幸能亲口品尝两位娘娘的家乡菜。对了,昭妃,齐国什么菜色要用石头和生肉做呀?」
听天宁公主这话里的意思,看来今晚她也想留下来一起吃饭了。
季安妮向仪珍投去一个「我们怎么这么惨呀」的眼神,带着一脸苦笑应付天宁公主的问题道:「公主难道忘了吗?昭姬来自齐国南方的一个小小岛屿,那岛上饮食习惯和这里有很大不同,所以昭姬的家乡菜对天佑圣朝的人来说,大概也有些奇怪。今晚昭姬要做的这道菜呢……名字……名字就叫作『火烧三宝』。」
所谓火烧三宝,就是烧烤鸡肉串、烧烤豆腐干、烧烤小馒头。
这三样,可是季安妮烧烤时最饱受赞誉的三样法宝。
正文第一百一十九章翡翠玉镯
天宁公主就喜欢这些新奇的东西,听得两眼放光,轻一抚掌,恍然大悟道:「对了,难道这道菜也是那什么东云华仙山祖通圣人教你的?」
「啊?」季安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当初狩猎大会上,她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