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钱都给了,就是我家的没给,是村长扣下来的,”少年想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叫祈大山,我娘叫杨秀丽,我爸爸已经死了。”
“嗯,我知道了,”陈太忠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抬手去拉车门。
“要帮着解决问题啊,”少年手一伸,按住车门不让他上,“大家都说是民做主的好区长,不打算管”
“我没说不管,”陈太忠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要不说这少年人胆气壮,说话也是没大没小,“你总得让我了解一下情况吧”
“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啊,”祈大山做出一个打电话的姿势。
“小伙子,”陈太忠哭笑不得地拍一拍他的肩膀,“事情我是要处理的,但是该怎么处理,那是有说法的,以你的年龄,还不能教我怎么办事。”
3604新的格局下
陈太忠一边开车,一边就打通了闪金镇镇长郝耀亮的电话,“老郝,镇上的两个苎麻项目,征地问题都解决了”
“解决了啊,”郝镇长一听陈区长这么问,马上详细地汇报,“脱胶厂那儿就不存在多少征地的问题,纺织厂征地比较多,镇里正在做出补偿。”
脱胶厂是临近小赵乡的一片地,纺织厂是新征的一片地,原来的纺织厂位于镇子中心,镇政府要收回,用来做城市建设,这都是区里定下的调子。
“全补了吗”陈区长不动声色地发问。
“没呢。全补有困难。”郝镇长一听这个,就猜到了领导什么给自己打电话,他正好趁机叫苦。“这个征地费用,全是镇子里出钱,八十万……年底能给清就不错了。”
“先给谁后给谁。有个说法没有”陈太忠想了一想,决定再细问一问,少年的说法未必一定可信,但是真要征地不给钱,那是太恶劣的开头,他必须严打这种现象。
“按村子配合的程度给的,像耙子沟村,基上就给付完了,”郝耀亮回答。“那个村长高建喜,很配合镇上的工作。”
“下午你和高建喜来区政府找我,”陈太忠压了电话。嘴角抽动一下祈大山反应的问题果然存在。这是欺负人家是孤儿寡母吗
郝耀亮挂了电话,心里也纳闷。说这高建喜做啥缺德事了说不得打个电话给高村长,通知他来乡里一趟。
高村长和郝镇长的关系不错,所以来了乡里之后,就知道了区长有这么个指示,他听得也奇怪,“郝镇长,该发的钱,我都发下去了,没敢留一分钱,现在是个人就知道,遇到不公正待遇了,可以去陈区长家敲门……我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胡来啊。”
“行,你走得正行得端就行,”郝耀亮点点头,陈区长把苎麻两个项目放在镇上,总共要投资两个多亿,镇子的腾飞就指这个呢,“你要是给我漏了气,撸你没商量。”
两人坐在一起吃了午饭,饭桌上还讨论一下种种可能性,然后两点整就赶到了区政府。
不过他俩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到陈区长,到最后才从别人嘴里得知,区长救火去了今年清明失火的地方也不少,虽然大多数火都能及时扑灭,但必须得严正对待。
陈区长就是组织连扑了两场火,第二场火是在小岭乡的一个山包,山包下是村子里的坟场,上面有点稀疏的树木,来村民们说过一把火也无所谓,陈区长及时赶到,当即指示,清理出隔离带,烧过这个山包,那边的大山就危险了。
山包和大山中间隔着条小山沟,不过水火这个东西真的无情,有些火星子从空气中飘过去,陈区长不能容忍这个疏忽。
郝镇长和高村长赶到的时候,看到陈区长亲自动手,在拿着铁锹砍杂草和灌木,一边还有小岭乡的书记皇甫一尘,也是在埋头苦干,说不得也从歇息的人那里拎两把铁锹上阵。
一直折腾到六点钟,隔离带总算是清理出来了,皇甫书记邀请陈区长随便吃点,被区长断然拒绝,“我还要回区里,建议留专人看管,这个火势可能复燃。”
“陈区长,”郝镇长主动上前打招呼,他手里拉着高村长,两人也是满头大汗,“这就是高建喜,我们在区政府等不到,就来这儿了。”
“嗯,”陈太忠看他俩一眼,有心当着皇甫一尘的面问一问情况,以作警示,但是想一想万一还有什么隐情,弄得自己下不来台就没意思了孩子的话真的不能全信。
所以他转身离开,郝镇长见状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跟着区长的车,一路去了区里。
进了自家的小院,陈太忠吩咐王媛媛订饭,然后才坐在院子里,看着跟来的那两位,“我要问什么,你俩都知道了吧”
“征地的钱,是经过我手的,全部、足额地发放了,”高建喜是个黑壮的男人,看起来憨憨的,“四千一亩,青苗费一百五……账我都带来了,还有村民的签字。”
“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杨秀丽的女人”陈太忠也不看账,而是直接发问了。
“啧,我就知道是这婆娘,”高建喜狠狠一拍大腿,他和郝耀亮琢磨了一路,就觉得这女人出问题的可能性最大杨秀丽倒无所谓,关键这女人的儿子争气,考进县一中了,北崇一中离区政府可没多远,“她家的是没发。”
“区长,我中午跟汇报的时候说了,基上发完了,”郝镇长一听是这个女人,心里一块大石头也放了下去,“这村子里还有三家没发。”
“什么”陈太忠依旧沉着个脸。
“她家不配合。”高建喜理直气壮地回答。“她家有三棵桔子树,就是平常孩子们摘着吃的,这三棵橘子树。她跟村里要五百块钱……我能给她吗”
“啧,”陈太忠一听是这个理,那真是相当地无语了。要不说这父母官不好当,难就难在这里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各人有各人的理。
高村长还没说完呢,他首先说了,这个征地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已经严格地按乡里的赔偿标准执行了那三棵桔子树,乡里也不要,你把树砍了拖回家去。是想生火还是想卖木头,那都你,不占你这点便宜。
但是这杨秀丽就是不干。她是外村嫁到耙子沟的。老公死了,她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也不容易。五百块钱也是钱不是
不干……那就强行执行了,杨秀丽天天跑到高建喜家折腾,高村长也火了,说你就折腾吧,你这个征地钱最后发。
“村里一共三户不配合的,我主动要求他们的钱后发,”高建喜理直气壮地回答,“镇里自己垫钱给他们,养出来一群白眼狼……他们也知道自己错了,也没人折腾了。”
“镇里是扣了他们三家的钱,”郝耀亮点头作证,然后他又笑一声,“其实高村长自己扣下这钱也行,不过他担心别人去他家折腾,就让镇里先给别人发。”
“这三棵树,不能按苗木补偿来走”陈太忠沉吟一下,又出一个问题,“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可以多得一点赔偿”
“下面的各种情况,可复杂呢,”高建喜摇摇头,“动了她的树还是小事,刘老二家啥没给他把他爹的坟埋到地里了……我这该咋赔只能让他迁,一分钱不给。”
“只能求公正,特殊情况没办法处理,”郝耀亮在一边说情,“建喜搞这个基层工作,还是很注重公平的,执行力也强,征地执行得最好最快的,就是耙子沟村。”
那这杨秀丽的小子还找我告状陈区长沉吟一下发问,“高建喜你确定告诉他们了,最后还是要给钱”
“我非常确定,拿我的脑袋担保,”高建喜用力点头,“这三家看到大家都拿上钱了,现在后悔到肝儿疼……后悔也没用,不配合政府的规划,就要让他们吃一吃苦”
不应该啊,陈太忠听到这里,就沉吟了起来难道是那少年故意歪曲真相
“对了,还有,”高村长是说到义愤填膺之处了,“有人说我给家里几个亲戚多分了征地的钱,这消息不知道是哪个孙子传出来的……镇里明明白白地下的补偿条件,我有几个脑袋,敢犯这种错误”
明白了,陈太忠点点头,他大致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他侧头看一眼郝耀亮,“老郝,你们征地的时候,镇里没有公示”
“公示了啊,文件都下发到各村了,”郝镇长显然没有弄明白,陈区长说的公示是什么。
“是公告,你要白纸黑字贴出来,再盖上你镇政府的大印”陈区长无奈地摇摇头,“老高能做到公正……起码他说能,这是很好的,但是透明呢你镇政府做到透明了吗”
“因你不够透明,别人就会怀疑有私下的交易,就会影响政府的公信力,”陈太忠沉着脸指责郝耀亮,“这个纠纷,错不在高建喜,错在你郝耀亮身上。”
“可是我贴出来,杨秀丽就不要树钱了”郝镇长明显有点不服气。
“……”陈太忠无语地指一指他,又摇一摇头,“小王,你跟郝镇长讨论一下。”
“郝镇长,我年轻不懂事,就是有一点自己的想法,”王媛媛柔声发话,她对上闪金镇政府一把手,就不能是对村民的态度了,“我接触过不少村民,对这个文件,他们最多只能借过来看一看,贴到外面的公告,是大家都能看到的……”
第一卷36053606艰难起步
郝耀亮还真没想到,陈太忠居然派个小女娃娃跟自己辩论,心里真的是各种不服。
你老老实实陪区长上床就行了,跟我现什么宝你要真敢跟我理论,那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镇长的水平,不是你一个小娃娃能赶得上的。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听了几句之后,就不得不承认,这小女娃娃还是很有点水平的,分析起问题来也头头是道。
王媛媛继续阐述自己的看法,“相对只有干部们掌握的文件,老百姓更愿意相信贴在政府门口的公告,因那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的,是政府对人民的承诺。”郝镇长承认这个逻辑,小范围知道和大白于天下,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比如说吧,陈区长喜欢玩女人,北崇的干部都知道他这个习惯,这也无所谓,甚至市里领导也知道,这依旧无所谓,但是陈区长若是有不雅视屏被贴到网上,搞到众所周知的话,市里绝对会毫不手软地撸了他至于说罪名神马的,可以慢慢找。
王媛媛也不想跟郝镇长辩论,她就是自顾自说话,“这个公示,身也是让有意见的人站出来,特殊情况肯定有,但是相同性质的特殊情况多的话,就具备了一定的普遍性,镇里也可以出台一些补救政策,才能实现政府和群众的良好互动。”
“以透明前,公正基石,工作就好做得多了,要不然你只说公正,群众看不到,那就会出现很多刺头,这两点都能做到,再有刺头出来……别的群众也未必答应。”
说到这里,终于告一段落,不过她也不看郝镇长。而是扭头看一眼自家的领导,“陈区长,这就是我的看法,请批评指正。”
小丫头不错,陈区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小王的表现再次令他满意。
要知道,他事先可没有跟她沟通过这个问题,虽然说小王跟他接触了一段时间。对他的相关理念有一定的了解。但是在仓促之间被抓丁,也能如此有条有理地侃侃而谈,真的具备做官的潜质。尤其这个悟性,是值得肯定的。
不过他也没回答王媛媛的问题,而是看一眼郝耀亮。“老郝,小王请你批评指正呢。”
“小王的话,对我非常有启发,出现这种情况,还是跟我们工作不够细致有关,”郝镇长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时候叫真,确实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别说王媛媛说得还有那么几分道理。哪怕是纯粹没理,他也不能跟陈区长顶牛。
于是他诚恳地承认错误,“要是事先能准备得充分一点,类似的麻烦就会少很多。”
“是啊,官僚习气太浓了,太高高在上了,”陈区长抬手指一指对方。“你的初衷是好的,但也得让群众看得到,接受得了,不能想当然地认,我是你们好。就没必要细细解释……人民群众不一定愚昧,但很多人的消息还是很封闭的。不少人一辈子都没来过县城。”
郝耀亮嘿然不语,高建喜见状,就想帮镇长分担一二,他憨憨地一笑,“小王这个话说得很有道理,天天跟区长在一起,女娃娃也能长进得很快,这就是人格魅力。”
我艹,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郝镇长冷冷地扫他一眼,好悬没气炸肚皮尼玛,区长和王媛媛的关系,也是你能嚼谷的
陈太忠却是没太当回事,很多村干部就是这种德性,而且他有意将王媛媛培养成吴言第二,自然也就不在乎表现出对她的支持从目前的表现来看,小王的成长速度和潜质,倒也对得起他的支持。“倒也未必,”陈区长漫不经心地摇摇头,笑着发话了,“你俩这么想,因你们是官,而她不是,所以她现在能站在群众的角度上,客观地看问题想问题。”
“等她成了干部,习惯了作威作福,没准比你俩更官僚……老百姓着想一次不难,难的是一辈子老百姓着想,只想老百姓,不想官帽子,这才是最难最难的吖。”
要不说陈某人上一世会被人轰杀至渣,他这嘴巴不是一般的缺德,这番话说出来,将在座的三个人全部都得罪了不过他现在是体制内的领导,这么说也无妨。
“陈区长的指示,值得我们深思,”郝耀亮马上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这样的批评,同时若有所思地瞟王媛媛一眼,小丫头这是要往官场走了区长说了,她会成干部。
“村长算个啥官”高建喜干笑一声,悻悻地发话,“经常半夜里就被人丢砖头、纸钱进来了,杨秀丽就把她的月布挂在我家门口,好几只野狗半夜挠我家门。”
“嘿,这也真缺德了,”陈太忠听得就笑了起来,他实在有点忍俊不禁。
月布就是月经带,现在城市女性流行用卫生巾,但是农村用月经带的女性还是不少,陈区长去大妮儿家的时候,就见过院子里挂着晾晒着的月经带。
从环保的角度上讲,月经带更值得推广,月布里面垫几张纸,换掉以后洗一洗还能再用,不过现在是快节奏生活,倒也不便推广这种比较落后的生活用品。
这些就扯远了,关键是天癸这东西,在农村一直是认至阴污秽的东西,挂在别人家门口,真的是很恶毒,更别说那月经带上的血腥味儿,还能勾来野狗。
“我永远不会脱离群众的,”王媛媛脸红耳赤地发话了,三个大老爷们儿的话让她臊得慌,但是她必须对区长的话做出回应,“我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一个农家女孩儿,我爱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我爱这些父老乡亲,我要对得起他们的信任。”
你现在应该是认真地爱陈区长,对得起陈区长的信任,其他的都是浮云,郝耀亮看她一眼,笑着点点头,“小王这个境界。值得我们学习。”
“希望你能做到,”陈太忠看她一眼,也不再说什么,有些东西不是看怎么说,而是要看怎么做,希望三十年以后,你还能这么想。
正好这时候菜也上齐了,陈区长招呼一声。“行了。你俩也一起吃吧,回去以后,好好地把政策向乡亲们传达一下。不要煮成夹生饭,咱们是乡亲们做好事,耙子沟不想要纺织厂。咱们可以搬到别的地方,你们闪金镇不想要,北崇十六个乡镇,有的是地方想要。”
“我回去以后,明天就把干部铺下去,一定做通这个思想工作,”郝耀亮听到这话,登时就是一个激灵开什么玩笑,把纺织厂搬走
苎麻加工两大块。一个是脱胶一个是纺织,脱胶的话就是那些工艺,再怎么算也发展不到哪里去,无非是加了环保设备,如果投资能达到六千万,流出来的废水都可以直接饮用了。
纺织则不同了,以前闪金镇的苎麻产品。给人的感觉就是结实耐用,傻大黑粗的,想往高端发展,投资绝对不会小了,苎麻的纤维是长。但是它身也粗,搞高支纱精细面料。这绝对是技术活甚至涉及到苎麻品种的改良。
所以说这两个项目,大头在纺织厂那里,而不是脱胶厂,脱胶厂之所以被人关注,只是因环保是个大坎儿,环保不达标,别说陈区长不答应,国家都不会放厂子过关。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脱胶厂加工出来的是初级产品,没什么技术含量,要是牺牲环境的话,成只会更低不过国家这几年也在整顿苎麻脱胶行业,关停了不少小厂家,搞得整个苎麻行业都br/gt;</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