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状元、榜眼都已经离去,而三儿等随从也忙走到薛蟠身边,跪下笑着贺喜道:“小的们给探花郎道喜,给大爷贺喜了。”
薛蟠微微一笑,说道:“好了,别整这些虚的,回去后再赏你们,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三儿笑着凑上来,说道:“谢大爷。小的已经派人回府里报喜去了,想必夫人听了大爷得了探花,定会欢喜。”
一小厮牵过了马,薛蟠骑了上去,笑着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回吧。”
众人骑了马,朝着薛府驶去。
方到了薛府,只见门口还残留着鞭炮的纸屑,可见当时的热闹。门房的奴才看到大爷回来,忙跪下,笑着说道:“给探花郎道喜。”
薛蟠笑着说道:“起来吧。”就跨步进了里去。
刚到母亲的庆安堂,就见着小丫头嘉儿在门口迎道:“给大爷道喜,夫人在里面等着呢。”一路上,丫头媳妇子等道喜不断。
方跨进内堂,见着薛母和宝钗赫然在内,薛母见着薛蟠进来,也不等薛蟠请安,就一把抱住薛蟠,哭着说道:“我的儿啊。”双手激动的几乎颤抖不止,宝钗也在旁悄悄抹起泪来。
薛蟠在外面只有激动,可是一回家,见着母亲如此,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出来。这十来年的辛苦,这十来年的努力,今日终于看到了回报。人生四大事之一,金榜题名时,不是因为荣耀,而是在付出多年艰辛努力,得到足够回报之后获得的一瞬间的满足和喜悦,是一种难以抹杀的成就感。想到以往的种种努力坚持,今日终于获得了回报,想到自己又向目标迈进了一步,薛府终于脱离了这个商字,进入了士族阶级,怎能不让他流泪。
哭了一会子,大家方收了泪,宝钗笑道:“母亲怎么好好的就哭起来,哥哥中了探花,应该高兴的笑才是。”
薛母收了泪,笑道:“我的儿,我是高兴的。如今你哥哥如此出息,你父亲泉下有知也会瞑目了。老爷以前常和我说他这一生没去考科举,学问不够,也不过是捐了个监生,是他一生的遗憾。如今蟠儿已经圆了他的梦想,他亦会为蟠儿高兴的。”
说着话,丫头婆子们忙抬了梳妆用品,宝钗在旁伺候着,帮薛母重新洗了脸,才说道:“正是的,我亦记得父亲在世时也常提起此事。”
“对了,这赏钱都发下去了?”
宝钗笑道:“这些母亲就不用操心了,都已经命人发下去了。”
听了此,薛母放心地笑道:“自从府里整治之后,放了一批年满的出去,又买了些死契的回来,如今留下来的都是算府里的人,他们跟着我们,伺候的妥帖,如今主子有喜事,也要让他们沾沾光才是,也让他们知道主子的仁义。”
薛母笑着看着蟠儿,仍穿着游街时的大红袍子,怎么看怎么精神,怎么好看。“也别在这呆着,快去洗漱吧,看你这一天忙的,想必也是不得休息。我已经命人给你端了些吃的回去,都是好消化的,这饿了一天,不能吃的猛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我也不让你陪着了,明日再来请安也不迟。”
薛蟠虽陪着母亲,其实确实是累的很,也就不推辞,笑着谢了,方回自己的院子。
才走进知明院,就见着茶香在门口候着,见着薛蟠,忙笑着说道:“才外门里传了话来,说爷回来了,我就在这里等着。给大爷道喜了。”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着这些子礼数。”
“怎么,难道我是那些子不懂礼的,爷才来混说我。”
薛蟠一笑,“我不和你贫嘴,我乏的很,给我些吃的,在给我抬来洗澡水要紧。”
“昭雪姐姐已经吩咐过了,洗澡水已经备下了,太太命人做的吃的也已经放好了,也先吃些东西,在洗澡也不迟。”
说道昭雪,是最早跟着薛蟠的丫头之一,倩雪已经在前段日子配了人,出去了。而昭雪也已经说了婆家,只等着花轿来抬就是了。这些个在薛蟠身边的大丫头一个个都已经嫁人了,而现在留下来的,都是和薛蟠年岁差不多的,不过毕竟已经伺候了薛蟠多年,倒也不会手忙脚乱。
吃了饭,舒服地躺在大大的浴缸里,薛蟠才舒了口气。闭上眼睛,在脑子里不断回想着今日的一切,每一个片段,每一个细节,细细的推敲起来,是否有什么错处。
自上次送了棺木给贾珍,起初并没有觉得怎样,但是他把事情和老师一说,却被老师挑出了不少错来,还好本就有亲戚的情面上,还有严格说起来是卖的,虽然不过是价格便宜的很,老师也说权且安心。毕竟他是张氏的徒弟,看在此面子上,那些个御史也不会轻易动他。不过,如果推论贾家的灭亡,是不是有这次的原因在呢,薛蟠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次的事情也提醒了他,在这里,一切要更加谨慎才好。
今日在殿上的联对,其实他也是走了一步险棋,还好他走对了,这样一来,既不是才学不够,又可以暂避锋芒,还可以给众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一举数得。
在官场之中,薛蟠觉得自己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那些老油条、老狐狸们可不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可以应对的,也只能步步为营才好。
躺在温暖的澡盆里,全身的毛孔都已经张开,一天的疲乏也随之而去,顿时轻松起来。现在细细想来,在答题时,他总有一种被人紧盯的感觉,本来他也毫无所觉,可是那眼神太过炙热了,让他忽略都难,可是他亦不敢去探究那道眼神的来历,这殿上能够看着的都是他现在惹不起的大人物,随便一个都够他喝一壶。而且他觉得那道眼神对他没有恶意,这也是他不去探究的原因之一。而且在当时的环境之下,薛蟠也只有尽量的忽略那道眼神,努力的答题才是。
可是是谁会这样看他呢,真是让他费解。
这又让薛蟠觉得,红楼真正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么多年在这里生活,薛蟠充分的认识到这个时空,那些贵族子弟们,似乎都有圈养男宠的喜好,而且这里还真的有“鸭店”,那些个男子,就如女子一般婀娜多姿,风韵十足。在现代,薛蟠也见过那些什么耽美文啊,也追过一段时间,所以不能说毫无了解,但是看是一回事,如果让他自己用这幅男性的躯体去做,那真是让他受不了,无论是受还是攻他都不习惯。
想着些有的没的,待上了床,想是真的累了,一沾上枕头,薛蟠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话分两头,且说贾府王夫人处,亦是一番计较。
周瑞家的看着王夫人在佛堂里念佛,亦不敢打扰,只在门口候着,不过片刻,就见王夫人出了来,才上前说道:“太太,蟠大爷中了今科的探花。”
“哦,蟠儿的学问果真是进益了。”说着叹了口气说道:“哎,我是个没福的,如果珠儿能够活到现在,我也好有个指望。这蟠儿倒是和珠儿一样,小小年纪就如此出息。”
周瑞家的听到此言,忙赔笑道:“太太的珠大爷,小小年纪就才名远播,还中了进士,给太太挣了多少脸面,大姑娘又生的那样的模样,如今在宫里,早晚也是要飞腾的,宝二爷又是衔玉而生,大家都说二爷是有些来历的才得了这样的奇缘,日后必也是有大作为的,太太又是王家的小姐,如今嫁入荣国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不是大福之人,那我们这些人就连吃草根子也不配了。
王夫人听了此言,倒是露出了笑意,“只盼着我的宝玉能够有所作为,就是让我一辈子吃斋念佛,我也愿意。”说到此,又叹道:“只不要常日里和那些狐媚腰子的厮混才好,我好好的一个宝玉,也被她们调唆的没了样子。”
想起了些什么,又说道:“琏儿可有信了?”
“回太太的,上个月,才派人回来过,说是林姑爷不太中用了,恐怕是”。
王夫人点头,说道:“这林姑娘吃穿都在府里,既是林姑爷走了,我们府里多给准备一份嫁妆就完了。只是林家……”
跟随了太太多年,周瑞家的哪还有不明白的,笑道:“想那林家,袭了那么多年的侯爵,林姑爷也是当的肥缺,必也是资产丰厚才是,如今琏二爷去了,必不会让太太失望。”
王夫人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们到时候给林姑娘说个好人家,不让她委屈就是了,毕竟我们亲戚一场。”说完闭上眼睛,念起佛来。周瑞家的看了,也行了礼,瞧瞧地退了出去。
待得她退出去,王夫人睁开了双眼,一道寒光划过,又重新闭上了。
早晨
第二日,当薛蟠醒来已经近巳时,这也是薛蟠转生而来起的最迟的。饱饱地睡了一个晚上,昨日的疲惫全消,身体里像是充满了力量。
想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书香走进来,看见薛蟠已经起来,忙吩咐了丫头把洗漱用品端进来,伺候着薛蟠洗漱了,方笑着说道:“大爷今日可是起晚了,刚太太还派人来问大爷起了没,我们说没起,来人也不让叫,说是太太吩咐的,让大爷多休息,等起了再去也不迟。”
把口中的水吐在痰盂里,接过了帕子擦了擦脸,薛蟠说道:“现在几时了,好久没睡这么舒服了。”说着伸了个懒腰。
茶香见着这样的薛蟠,笑道:“已经巳时了,大爷重来没有起的这么迟过。”
“怪不得觉得饿,原来已经这个时辰了。”
等丫头们伺候好穿衣,薛蟠坐在椅子上,吃了些早膳。想是因为昨日也没吃多少,又确实饿了,薛蟠竟也吃了两碗粥,又些糕点饼子等,比往日要多上好多。
待吃罢,薛蟠就去了母亲的庆安堂。
见着满屋子放着些礼品,母亲和妹妹正和着婆子们在点记上策,薛蟠笑道:“哪来的那么多东西?”
说着在椅子上坐了,接过丫头的茶,喝了一口。就听得宝钗说道:“这还不是听说了哥哥中了探花,各亲戚家的送来的礼,这些都要登记上了册,以后也有个章程。”
“妹妹也越来越老练了,可以当家了。”
宝钗嗔了眼薛蟠,说道:“哥哥是在骂我笨吗,都这么多年了,还像刚开始那般,也就太没出息了。”
薛蟠起身鞠躬道:“岂敢岂敢,我妹妹可是比哥哥还强些,我怎么敢说你呢。”
宝钗看着薛蟠如此,便笑了起来。旁边薛母刚清点完账册,笑道:“你们兄妹俩,这大早上的,唱的是哪出啊?”
“母亲,都已经近午时了,还早上。我可是已经帮您打点了家里各处,起来都好几个时辰了。哪像某人,优哉游哉倒确实是早晨啊。”说完还笑着昵了眼薛蟠。
薛母一听,笑着用手点了点宝钗的额头,“你啊,就知道编排你哥哥,他昨日辛苦,今日多睡会才好。”
薛蟠得意非凡,“还是母亲知道疼我,哪像妹妹,只知道操劳她哥哥,也不知道心疼。”叹了口气,“我真是为我未来的妹夫可怜,以后也是个做牛做马的命。”
宝钗一跺脚,“哥哥又在说什么,什么做牛做马,你当真要给我做牛做马,我求之不得呢,全天下,还没有哪个能让当朝探花郎做牛做马,我如得了,岂不是福气万分,哈哈。”
薛蟠故作叹息道:“如若是别人,那是万万不能的,如若是妹妹,好吧,就做牛做马吧。你说我是做牛呢,还是做马?”说着比了个牛角的动作,就向宝钗扑去,吓得宝钗一边跑,一边叫道:“好哥哥,我的好哥哥,我说错了还不成,母亲,救我啊,哈哈。”
“老牛来了,不要跑啊。”薛蟠做牛状,一边还追着宝钗,却逗得薛母哈哈笑起来,旁边的丫头婆子也是捂嘴笑。
顿时屋里一片欢声笑语。看着宝钗已经起了红晕的脸,薛母才搂住宝钗。宝钗一钻进薛母的怀里,一边笑一边道:“母亲救我。”
薛母搂住宝钗,朝停下来的薛蟠说道:“好了,别闹你妹妹了,她才犯过那病,吃了那冷香丸才好些,你还招她,仔细又身上不舒服。”
薛蟠一耸肩膀,笑道:“好吧,不闹了。”拿起旁边准备着的茶水,递给宝钗,笑道:“老祖宗,请喝茶。”
他这一说,薛母及屋里的丫头婆子又笑了起来,宝钗笑着接过,喝了,才方缓过气来,昵了哥哥一眼。
“哥哥就知道打趣我,改明儿来了嫂子,我就把哥哥今日的事都告诉他,可别被你平日里装的温柔体贴,一派斯文的样子给骗了。”
薛蟠忙作揖讨饶,哄了好一会,逗得宝钗哈哈笑起来,才算完。
待闹完,大家方在炕上坐了,薛母笑道:“你如今考取了功名,不知道吏部会安排什么样的官职?”
“这孩儿也不知道,不过向来要么留京要么放到地方上去。孩儿倒是想要到地方上去。毕竟京里情势太复杂,孩儿也想要避开这些,可又放心不下母亲和妹妹。”说着,一笑道:“反正操心也没用,都是要看上面的任命才是。”
薛母想着也是,但又说道:“虽是如此,但也可拖你舅舅或姨夫,给你谋个好缺,也比旁人要强些。”
“反正孩儿才刚踏上仕途,也不急于一时,官场上那些,孩儿还没有摸过门路,先试着做些,等心里又底了,在脱着去谋好的,也便宜。”薛蟠心里的意思是,要靠也不想靠着王家和贾家,哪知道什么时候反受他们的连累,“再说,还有老师和张大人在,他们也是这个意思,“母亲放心,孩儿心里明白。”
薛母知道薛蟠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也不再说什么,以后等他提了再说吧,现在确实不急于一时。薛蟠虽做过几年的生意,也管理家业,但在官场上,毕竟是不一样的,路还是要孩子自己走出来的。如果以后有什么帮忙的,再说也不迟。
把这件事丢到一边,薛母笑着说道:“下月是你姨夫的生辰,已经下了帖子请咱们过去,到时候,我们娘几个定要好好的热闹一番,这老太太是最爱热闹的。那日定也会有许多亲友来贺,你也借此多认识些人,对你以后也有帮助。
薛蟠想着,那些人里面,指不定有什么以后要被抄家株连的,心里暗自小心,但还是应了。
见着薛蟠应了,薛母方对着宝钗说道,“今年的贺礼要比往年重些才是,毕竟我们来京也多受你姨夫家照顾,这也是你姨妈的脸面。“
宝钗应道:“既如此,也就比以往多两成就是。”薛母点头应了。
薛蟠说道:“我们家虽家底厚些,但在这京城里还是低调些好,仔细被哪个缺了银子的王公贵戚给盯上,那就是长了百八十双眼睛也防不过来。”
薛母年轻时也是住在京里,虽是大家小姐不大出门,但一些厉害还是知道的,也是深有感触,点头道:“这京城虽比别的地方要富贵不知凡几,但也是处处凶险。我做姑娘那会子,就听说过,贾家祖辈上也是遭过难的,后来才恢复了过来,岂知这富贵也不是真能够长长久久,只有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才是真理。”
宝钗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还是暗自心里记了下来。
“你们姨妈家看着如此的显赫,其实已经大不如前了。”薛母叹道:“我记得那是姐姐刚嫁到贾家那会儿,我去看她,那时的贾家比现在更是富贵奢靡。别看老太太跟前的三位姑娘,锦衣玉食,丫头婆子地供着,外人看着确实富贵,那是他们没见过更好的。”
薛母顿了顿,喝了口茶,说道:“那林姑娘的母亲,在贾家做姑娘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小姐气派,多少丫头婆子伺候着,林罗绸缎不过是普通的布匹罢了,金银珠宝也不过和木头无异。吃的用的,哪样不是顶尖的东西,真正是菩萨一般供着还嫌不够呢。”
宝钗想了想,方说道:“怪道这贾家的姑娘,有些还不如我,原来内里已经这样了。”
薛母点头,“你已经是好的,家里就你这一个姑娘,又是娘和你哥哥手心里的宝贝,谁还敢欺负了你去,一应供给都是最好的伺候,丫头婆子也没哪个敢给你脸色,你的吩咐无不依从。可那三位姑娘,两个是庶出,一个虽是嫡出的小姐,和哥哥还不如旁人亲厚,也是个不顶用的。”笑了笑,又说道:“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旁人,贾家毕竟还是是强的太多了。”
薛蟠说道:“可见,这些富贵人家,如果不知道经营求存,无有进益,只知豪奢用度,很快也就会耗损光的。母亲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谁知到,这匹瘦骆驼,什么时候就走到了尽头了呢?”
见薛母点了点头,略有所思,薛蟠又笑着说道:“况且,他们显赫多时,内里的子侄也多有胡作非为之辈,不知哪时候就得罪了人去,别人见着贾家势大,不敢言语,但心里未必不记恨,一旦贾家失势或内里耗光了,那么这些人随便牵出一条来,也够他们受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