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府上下好排场,一家子男人不是老纨绔就是小纨绔,只知道花天酒地,出入青楼酒楼。
一个老祖宗只好拢这媳妇孙女其乐融融,不管儿孙稼穑生计,也不教导女儿勤俭持家,只知道穿金戴银不肯稍微简朴些……
如今债台高筑不自省,在外到处借银子做空头,据说日前正在采谋下家,要卖直隶几座农庄子支应门面。
贾琏惯纵一句话,马家只剩下花架子。如今只怕等着媳妇妆奁填亏空。
神武将军冯家幼子,冯紫英弟弟冯楠英,贾琏说一句话,冯紫英带倒是不错,可惜已然有了婚配对象,他这个弟弟比二妹妹小了二岁不说,还,太太您看着蓉儿可是个好女婿呢?
再有柳家一等子柳芳隔了十岁幼弟,贾琏倒没多说:“岁数小了些,岁数品行恰似宝兄弟,屋里总有十个八个漂亮丫头缠绕,知不知道生没生儿子!”
凤姐不停反动纸片名单,一个个都被贾琏嫌弃,挑剔的体无完肤。
张氏把桌上名册合起来丢给何嫂子:“烧了吧,看你这差事办得,辛辛苦苦收集这几月,都在人家二爷脑子里了。”
贾琏腆着脸拣夸赞:“那是呢,儿子一贯聪明记性好。我们部里同僚一天我就认全了,隔天我就能喊出他们姓名,把他们全体震住了。”
张氏抬手要打贾琏:“你就能吧。瞧你那嘴脸把人嫌弃的,谁敢嫁进你们贾府?为娘当初就该远着姓贾的了。”
贾琏知道娘亲不会恼,索性嘻嘻笑:“舅舅一家似乎很不满爷爷当年仗势抢亲呢!”
张氏被他怄得慌,却也发不得火:“哼,看在你与迎丫头珏儿,倒要感谢老公爷了。”
凤姐忙把贾琏一瞪,贾琏忙着躬身大礼:“儿子失言,太太勿恼。”
张氏要打却舍不得把手放下了:“你却好生打听打听,最迟要在明年春日过小定,把迎春婚事定下来,就要派人去南边采买木料,最快也得一年呢。”
贾琏恭敬答应一声:“儿子明儿就去,一定打探的明明白白。”
凤姐夫妻相携告辞去了。
木香木犀进来服侍张氏梳洗。
张氏心肠懒懒的直没劲儿,何嫂子知道是说起姑娘亲事太太不自在了。因替下木犀,亲自替张氏捶腿:“太太舍不得二姑娘,等定下亲事就跟亲家太太商议商议,多留几年再去。”
何嫂子不是外人,跟张氏多年左膀右臂,心腹忠仆,就似老太太鸳鸯无二,几乎要比贾赦还亲些。在何嫂子前面,张氏可以全身放松:“再是舍不得,姑娘不能养过十八岁呀。”
言罢又是一声叹:“这么多人家,怎么就没一个满意的呢!”
何嫂子哧溜一笑。
张氏皱眉:“我说错了什么?”
何嫂子摇头:“二爷那话能听么?须知小蓉大爷续弦媒婆不是踏破门槛挤破头,多少人家希望嫁进宁国府啊。今儿看的这些人家,凭是那一家姑娘嫁过去也能过日子。叫我小的说一句,不是人家不好,是二爷太太舍不得姑娘了。”
张氏哑然失笑:“你说的是,等明儿琏儿再打听打听,总要挑个更好地,家事门第尚在其次,为主要女婿能干,婆婆良善才能成。我们迎丫头捧在手心里长了这些年,如何也不能叫她去受别人磋磨。”
这些都是母亲的疼爱女儿小心思,何嫂子一声喟叹:“二姑娘前世修来好福气,今生投在太太名下。”
且说贾母又给迎春请了一天酒戏,迎春心里有事,只是时时晃神,人只是懒懒的有些提不起兴致。
迎春尚在思量如何跟母亲示警,牵出孙家而后灭之。这日来给嫡母请安,迎春尚未寻找时机开口,她那为难迟疑神情就落在张氏眼里了,不由动问:“可是这几日酒宴过量上了脾胃?寻个大夫请请脉呢?”
迎春摇头:“无需,只是睡得不安稳,过几日就好了。”
“睡不安稳?你小小年纪如何有了这症候?”
这可是熬费心神气血虚弱症状,久之必成病。张氏心里顿生不悦,看向晴雯就冷了脸:“你们怎么服侍姑娘呢,姑娘夜不安眠睡不宁,如何不报?”
晴雯忙着蹬身请罪:“姑娘连续两日噩梦,直说这几日太太老太太正高兴,且别添堵,不许声张,直叫绣橘姐姐做了宁神汤,只是效果不大,今日太太知道了,婢子恳请太太替我们姑娘好生诊诊脉吧。”
迎春见张氏发作晴雯,直觉这是个好机会,忙着替请问辩解:“非是晴雯不好,只是这事儿不是医家能”迎春说着故意一顿:“太太就饶了晴雯吧。”
张氏瞅着迎春神□言又止,也没心思追究晴雯,把手一摆:“既是你主子求情暂且不论,下去吧,好生服侍主子。”
晴雯告退,迎春趁机吩咐:“绣橘,林妹妹前日被我夜里闹了,这几日有些犯咳嗽,你去二奶奶那里说一声,自今日起,林妹妹每日添补一两眼窝二两冰糖份例,再有去吧药房熬制雪梨枇杷膏领回一瓶子来交给紫鹃,叫她看着姑娘吃。
绣橘也忙忙答应去了。
何嫂子见迎春直走贴身丫头,也一笑将木香木樨二人指了事情带出内室,带外面去陪着迎春随侍嬷嬷吃茶磨牙。
张氏这里牵起迎春手,眸露关切:“我儿可是梦见什么呢?难不成是谁又”
孙家是迎春的噩梦,迎春的恨,他们那样践踏自己,迎春只觉得难以与他们共存。只是迎春能力有限,而鼓动母亲帮助自己铲除孙家可不容易,故而,迎春决定利用母亲对自己疼爱与信赖,以自己为诱饵孤注一掷,激发张氏铲除孙家。
迎春瞬间泪眼模糊,扶着张氏膝盖就跪下了,把头伏在张氏膝盖之上哽咽抽噎:“母亲”
张氏吓了一大跳:“迎丫头,这是怎的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了?快起来,有话直管告诉母亲,万事有母亲担待!”
迎春就等着一句,仰头珠泪滚滚:“母亲,娘啊,女儿,女儿估计不能再服侍母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三千五,今日三千五啊。
二合一哟,要表扬!
得了表扬,明日还有哟!
第113章
这一句话直说的张氏心惊胆颤,忙着想搂起迎春坐下,迎春却是哭得直不起身子。张氏被他哭得眼发酸,心发慌,把手颤悠着摸着迎春脸颊:“乖乖,别吓唬娘亲啊,告诉娘亲,可是梦见不好的事情?”
迎春摇头:“不是的,这个梦境持续很久了,只是不怕吓着母亲一直没敢告诉。”
张氏颤抖着拉起迎春:“你到底梦见什么恶兆?梦是反的啊,切别怕!”
迎春哭着摇头:“您叫女儿如何不怕?之前一切都应验了,打蓉哥儿媳妇夭亡开始,我就一直断断续续做着梦。最近却是越发清晰起来,事情与人都丝丝如扣对得上,且不说之前大哥哥,林姑父事事灵验。直说大姐姐的事情,在蓉哥媳妇殁了当夜,女儿梦见了咱们贾府将来的许多事情,比如大姐姐会飞升妃位,封号贤德妃。还有省亲的事情,也是我梦见告诉老太太,老太太才死力杜绝了省亲。再有巫蛊之事,二太太之死,女儿无不梦兆在先。”
张氏不知道贾母极力反对省亲好有这个缘故,张氏还以为贾母是从勤俭出发呢!
“这些事情无不解决,你好担心什么呢?”
迎春摇头,泪流如倾:“如今,女儿梦中看见自己被夫家折磨,少年夭亡”迎春拉住张氏:“娘亲,女儿舍不得娘亲,舍不二哥哥珏儿风姐姐老祖宗,女儿不想死,娘啊,女儿喊没活够呢,女儿也没好好孝敬您呢,女儿不想死啊,娘啊”
迎春直哭得喘气不赢。
张氏也吓得面无眼色,颤抖着伸手捂住迎春嘴巴:“胡说什么呢?你时候付贵女,有娘老子兄弟撑着,谁敢呢!快别胡说!”
迎春摇头:“您不知道,您不知道啊,这都是真的啊,那梦境真真切切,万事应验,只差女儿没死了!”
迎春忽然哭着一愣:“不对,还有一件不应”
张氏愕然:“什么?”
迎春愣愣看着张氏半天不响,不敢说出来。
张氏忙着催促:“说啊?看看到底何事,既然一件可以避免,难保两件不能一起避开。”
迎春伸出手指指指贾母房间:“鸳鸯?”
张氏大惊失色,这事儿自己摁住了迎春如何得知呢?
“鸳鸯的事情变了”
迎春看着张氏眼睛,知道自己赌对了,老爷对鸳鸯生过心思,被母亲扼杀了。
张氏心头慌成一团:“你快说说呢?你们倒底梦见什么,又瞒着我什么呢?”
迎春这下子更有底气了,把自己遭遇当成梦境。告诉母亲,在梦中,贾府遭逢巨变,父亲用了人家五千两银子,逼迫自己抵债成婚。最终自己被折磨致死,贾府旋即倾覆。
迎春告诉张氏,她本来以为阻止了大姐姐省亲,二太太作孽飞升,贾府命脉改变,不想当初害死自己,祸害贾府之人现在又出现了。且来到了贾府,还跟父亲搭上了关系。
迎春添油加醋,说自己梦中,贾府颓败由东府坏事儿开始,连累老爷遭圣上申饬,许多人见风使舵,将贾府几位老爷几十年来的点点滴滴错处俱都抖落出来,夸大其词,无限上纲加以抨击。
贾府女婿孙绍祖借机投靠中忠顺王府,掉头反诬贾府自己老丈人贾赦,指证老爷卖官鬻爵,把他当初孝敬,后来当成聘礼的五千两银子,说成是被强行勒索索贿。
暗中勾结买通了姓李的御史言官弹劾参奏,孙绍祖挺直干证,给贾府冠上贪赃外卖,巧取豪夺,包揽词讼,早年二太太高利贷盘剥也揭露出来,还有本家亲眷谋求贾府爵位,落井下石,拼力推到了贾府。联合王姓锦衣卫,将贾府抄了个干干净净。
孙绍祖为了巴结忠顺王府,将自己活活折磨致死,以为投名状投,续娶忠顺王府侧王妃的侄女儿,从而攀附权贵,飞黄腾达起来。
张氏虽然之前屡屡信任迎春,从不疑惑,可是迎春如今所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能人可以预测将来古来有之,比如有诸葛孔明,珠玉在前不容置否。可是像迎春这样,在梦中活了一世之人太过骇人听闻。
张氏瞅着迎春不能置信,伸手摸上迎春额头:“迎丫头?你你你”
正当此时,外面咯咯一阵娇笑连连,不是凤姐是哪个?
何嫂子知道迎春母亲话未说完,起身行礼却是将身子挡住门户:“二奶奶这是来请太太安呢?且待老奴通禀一声。”
凤姐无论见贾母还是婆母俱是一阵风来一阵风去,那容得人家挡她的路,顿时拧起眉毛,想着何嫂子是张氏贴身的嬷嬷,在张氏面前很是得脸,无异凤姐副婆婆,遂又忍下了:“莫不是太太昨夜晚睡得不舒坦呢?”
昨夜晚跟母亲商议了二妹迎春婚事,凤姐了解婆婆对姑子眷念,只怕睡不好也是常情。
何嫂子上尚在犹豫,迎春抬手握住张氏之手:“母亲,我这梦,凤姐知道始末。”
张氏眸露狐疑:“可是二奶奶来了,着她进来!”
一时发觉进房,却见迎春哭得面无人色,暗暗讶异。先是给张氏见礼,忙着来搀扶迎春:“二妹妹这是怎的了,如何这般?”
迎春惨然道:“凤姐姐,且把我之前所梦告诉母亲吧。”
凤姐心头一颤,这事儿贾母叫不许外传,如何今日迎春又掀开了?
迎春见凤姐犹豫忙道:“姐姐可记得我当日梦境?可还记得父亲与二婶子与合伙子把我卖了五千银子?”
凤姐茫然点头:“记得,你说了老爷卖官鬻爵事发,去昂倒众人推,不得已把你卖了五千银子以故生活,把三妹妹远嫁和番,谄媚朝廷,结果依旧独木难支,终究难敌大夏倾覆!”
张氏惊愕异常霍然而起旋即跌落:“什么?你们说些什么啊,给我说清楚?”
迎春忙着安抚张氏:“太太别急”
张氏一甩手:“你们说说,倒地还有什么瞒着我?凤丫头?二奶奶?”
凤姐紧张直搓手,一张帕子搓成了草绳子,嘴唇微颤不成语:“太太,老太太下了封口令”
迎春惨声道:“凤姐姐,不是我无信义为了老祖宗令,而是那个花五千银子凶残之徒出现了,眼下已经跟大老爷搭上了关系。我害怕,即便没有二太太,大老爷若是糊涂上了贼船,我贾府,贾府儿女依旧宿命难逃啊?”
张氏惊怒交加,一拍桌子:“你们两个速速给我说清楚,到底什么事情瞒着我?”
凤姐迎春一起跪倒,一人拉了张氏一只手:“太太别气,我们知道太太身子弱,只怕您受不得惊吓,这才瞒下了,您别急,我们原原本本说给您听。”
张氏已经听过迎春的版本,指着凤姐:“你说,二丫头,你不许插嘴。”
凤姐便道:“太太只记得可卿临死给我托过梦?”
张氏点头。
凤姐便道,说自己后来再次梦见可卿。便把那日对家所说重复一遍。随即把梦境也说了,自己姑嫂如何借此打动了老太太,联手抑制省亲一事。
张氏惊愕不已:“迎春你说二太太揽权,贾府倾覆,母亲呢,难道我是死人啊?我就看着他败家祸害子孙?”
迎春凤姐惊恐不已都低了头:“太太,您!”
这样的表情,张氏如何看不住来,定然自己在梦里遭了荼毒了。张氏了然点头:“所以,你们不敢告诉我且去跟老太太商议联合,老太太”
迎春赶紧扑在张氏膝上禀告:“老太太知道事情始末,她信任了我与风姐姐,她权衡利弊,选择了您,摒弃了二太太。”
张氏闻言心跳如鼓,自己有利于贾府繁荣,故而老太太选择了自己,亲手破了局,所以王氏殁了。自己这条命再一次由迎春忙着自己捡回来了。
张氏颤抖着抚上迎春脸颊,心中悲哀,自己们这些侯门女眷真是命如棋子。必须不停的争斗,让自己有用,有能力,被需要,方才能够挺立世间不颓败。
张氏一时感慨万分,自己屡屡遇坎儿,迎春一次一次挽救自己。如今迎丫头自己遇到了死局,或许也是贾府死局,是自己该出手的时候了。
张氏知道,圣上日前已经因为申饬了史家,据说是因为史家忠靖候吃空饷,喝兵血。若非水溶曾经与督战王子腾联合武官保奏,且如边境马蚤动,是怕这次史家就完了。
喝兵血吃空饷并非史家一家,圣山却之揪住史家发作,其动机值得商椎!
张氏知道,迎春预测是未来,自己已经努力支撑走到今日,无论是贾府,还是迎春,张氏都要竭力挽救。这还是挽救自己,也是挽救儿孙。
至于那个找上门来冤孽,人都有弱点,只要找捉了他的弱点,正如她曾经对付贾府,罗列他罪证,将之爆发暴露,死期不远矣。除非,他是公正善良之辈,从无而行污点可趁。
她伸手拉起迎春,右手递给凤姐:“别怕,你们守住母亲,母亲但凡有一丝力气绝不会放弃你们!”
迎春凤姐俱是热泪盈眶。迎春看这母亲与凤姐,心里想着,自己救回母亲,促成他们这样和谐的婆媳关系,也是人间美谈了。心里顿时满满甜蜜,想着晚间回去一定再给观世音娘娘跪香一个时辰,感谢菩萨护佑。
张氏略略安定心怀,一如贾母一般叮嘱二人:“老太太年纪大了,且别惊动了,让她安享晚年吧。”
迎春姑嫂齐齐答应了。
当晚迎春回去沐浴斋戒,给观世音娘娘跪香。贾琏凤姐再次奉命聚在张氏房中。张氏将一个地址递给贾琏:“速速动用所有关系,打探这个人的底细品行。如何发家,如何作恶,事无巨细,点点滴滴,越清楚越好。”
凤姐谨守诺言,那话连贾琏也没告诉。贾琏完全一头黑雾:“母亲打探这人做什么?又不相干呢?”
张氏道:“不想干么?他如今跟你父亲缠成一条绳,请吃请喝,还唆使你父亲卖官鬻爵,相干不相干?他还联合你父亲偷偷买卖皇家御用之物,相干不相干?”
贾琏惊愕不已:“什么?老爷如何这般糊涂呢?依我说,这样的人,老爷就该衣柜棍棒打打出去,如何好跟他往来密切?”
张氏挑眉:“我也是这话呢,且是你老爷倒把握还一等咒骂,说我自以为是,其实不过是些后院内宅夫人伎俩,能懂什么仕途经济?恁没有一星半点巾帼气概。反是这个孙绍祖真正是国之栋梁马上英雄,能跟之前的贾雨村一较高下,他那见识胆略,整个荣宁两府儿男无人能及呢!你听听,一个外四路倒把我亲生的比下去了,我这半辈子不是白瞎操劳了,说话还不及外人抵事了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3部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