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季沉不会去假设顾寒生会在这个晚上失去,他只知道,顾寒生一定要到达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就算今天晚上可能半条命都要砸在陆瑾笙手里。
别墅的大门缓缓开启,季沉踩着油门将车子平稳地开了进去。
他将车停在院子里,顾寒生从车里下来,黑夜里,男人身形颀长高大,大雪如同扯絮,从他头顶簌簌落下。
地灯被积雪覆盖,折射出光芒的光芒微弱,将顾寒生的影子长长地拖拽在地上,更像鬼魅了。
季沉开门下车拿上伞追了上去。
顾寒生头也没回:“在外面等我,发生任何事也不要进来。”
“先生——”
顾寒生的身影逐渐远了,融进一片白色里,直到成一个小小的点。
进门前,他将外套扔在地上。
抬手按了密码进门。
里面是一片黑暗。
门刚刚关上的瞬间,有掌风袭来,顾寒生反应慢了少许,但还是躲开了这一拳。
很快,拳头接踵而至,顾寒生还没适应黑暗,渐渐落了下风,他一连被陆瑾笙打了好几下要害。
没错,是要害。
顾寒生闻到了口腔里的血腥味,胸腔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地疼。
陆瑾笙攥了顾寒生的衣领,那一拳眼看又要落到他脸上,却被顾寒生一把攥住手腕然后反客为主。
到后来,谁都不占优势。
对于顾寒生来讲,这场战斗,他必须赢。
而对陆瑾笙来讲,他恨不得顾寒生死。
客厅里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时传来,顾寒生浑身都在疼,从心脏到皮肉,他手上沾了不知道是陆瑾笙的血还是自己的血,总之空气中血腥味浓厚。
陆瑾笙说,“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躺在陆瑾笙几米开外的顾寒生还在喘气,他盯着天花板,看着在黑暗里若影若现的水晶灯,他一准备开口就吐了一口血。
陆瑾笙在寒凉的空气里冷笑,“她死了,我不会让你也死。”
凉纾跟顾寒生,陆瑾笙不能让他们在一个世界。
“那顾某就谢谢陆总手下留情了,但我的想法不会变,那个人你必须交给我。”
“交给你,然后呢?”陆瑾笙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他伸手按在上面,冷嘲,“你就是杀了程歌苓她人没了还是没了……”
说到这里,陆瑾笙只觉得心脏疼得厉害,他顺手抄了手边破碎的古董花瓶摆件碎片,跟着就想上前将这东西插在顾寒生脖子里,但那碎片在他手里握了又握,直到他掌心被割出血也没能对顾寒生出手。
时至今日,陆瑾笙最后悔的就是,他当时还是太仁慈了。
他妄想凉纾能不那么排斥地走到她身边。
所以他一边处理陆家的事,一边等她彻底跟顾寒生闹掰,到那个时候他再介入,凉纾纵使会对他百般介意,但总归不想之前那样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更何况,他现在是真的爱她。
他陆瑾笙恨不得将自己有的最好的东西包括这条命都给她,只要她要。
但谁曾想命运跟所有人都开了玩笑。
她死了。
他不会洗白自己,他错就错在太高估自己,太低估凉纾对顾寒生这个人的在意程度了,如果他有派人一直在她身边,那事情是不是……
只不过,现在说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
时间一分一秒,按部就班地走。
季沉基本上是隔一分钟就要看一次时间。
他坐在车里,探知不到别墅里的情况,但季沉很担心。
尤其是这房子从一开始就没亮过灯光,包括顾寒生进去这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也没有丝毫光亮亮起。
季沉后来就沉不住气了。
他给于慎之打了电话。
警笛声由远及近传入季沉的耳朵,顾寒生这个时候也恰好从门口走出来。
季沉见到那个身形微微佝偻,步履缓慢地从风雪里走出来的男人,他心里一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忙冲上去,连伞都没拿。
“顾先生——”
顾寒生闭了闭眼,又抬了抬手,继续步履缓慢地朝车子走去。
他看上去跟进去之前没有什么区别,身上的大衣也是完好无缺的,脸上有青肿的痕迹,不过也不是很严重,其他的地方再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季沉抚了抚额,以为自己是想多了。
却在迈步的瞬间,他低头看到了那一串带血的脚印。
而寒冷的空气中,似乎还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
于慎之跟着过来,还把警笛给拿出来装上了,结果发现是多此一举。
他后来跟季沉一车。
于慎之钻进来时,身侧就坐着顾寒生。
男人仰靠在座位里,五官照旧深邃,但颜色苍白,额前短发下,聚集了细密的汗珠。
于慎之跟季沉不同。
干他那一行的,天生就对血腥味很敏感,他仅仅一坐进来,看了眼顾寒生的状态就将那副火冒三丈的情绪给收了起来,转而用严肃的状态盯着季沉,“去医院。”
顾寒生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说不定内里都被人给弄错位也有可能。
季沉没说话,沉默着加了速度。
“刚刚那里住着什么人?他干什么去了?跟人打架去了?不是吧,平常我的身手都赶不上他,他这是站着不动让人给揍成这样?”
季沉还是没说话。
顾寒生这一个月来,身体早就被自己折腾得不如以前,更遑论他这次本身就是吃亏的那一方。
在敌人的地盘上任由对方在暗处隐藏,而自己则暴露了所有的弱点。
季沉觉得,顾寒生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就已经足够了。
见一个闭着眼睛跟死了一样,另外一个跟哑巴一样,于慎之火起来上来了,“大半夜地把我叫过来,敢情现在是一个个都不开腔了是吧?!”
“于队,息怒,等先生醒来亲自跟你说。”
于慎之瞧了眼旁边不死不活地靠着的人,冷哼了声,“有没有命活下来都还说不定了。”
车厢里血腥味越来越重,于慎之暴躁归暴躁,但心里还是担心的。
季沉已经提前打了电话预约了医院的急诊。
除夕夜,医院人力紧张,但因为涉及到顾寒生,所以季沉要安排一些事,不难。
于慎之在中途发现了顾寒生手中捏着的闪着金属光芒的东西,他眉头一皱,伸手去扳他的手。
谁料顾寒生却越握越紧。
于慎之眼睛一眯,用了些力气,虽然没能将这东西抢过来,但到底看清了是个什么玩意儿。
顾寒生手里握着的是一把钥匙。
于慎之冷嗤了一声,闭着眼睛双手抱胸坐得端正,“等会儿到了医院,还不是给到我手上!”
随后顾寒生就醒了。
他整个人靠着椅背,低着头,眸中充斥着红血丝,血丝包围中瞳仁漆黑,像住着一汪深潭。
启唇的瞬间,又是一口鲜血溢出。
他对前座的季沉吩咐:“回公馆。”
季沉还未答复,于慎之就发飙了,“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回公馆。”
但顾寒生来来回回就只有这一句话。
于慎之懒得管了,他闭着眼睛假寐,后来身旁传来咚的一声,顾寒生陷入昏迷。
季沉再次提了速,雨刮器疯狂地工作着。
后座,于慎之问季沉,“他这钥匙是干什么的?”
季沉沉默了下,想了想这事最后还是得走于慎之这里才行,他就将顾寒生要做的事情给说了。
听完,于慎之大惊,他瞪着季沉,“他疯了,杀人凶手再怎么也该移交警方,走司法程序,你们顾先生这是在知法犯法,他是视律法为无物,视警方为傻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