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方将张家的闹剧说得活灵活现,又半真半假地掺杂了些其它大家族里的风流韵事,提供了足够的谈资,这才功成身退,拎着食盒回家。
澄清流言何其困难,不如放出更多阴私之事混淆视听,尽最大限度地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谢知方和季温瑜的斗法以这种不易被人察觉的方式拉开帷幕。
近百名拿了好处的叁姑六婆走街串巷,出入市井后宅,大肆宣扬谢知真被山贼掳去污了清白的事,力求所有像样些的世家公子对她敬而远之。
而谢知方则利用手头培植已久的情报网,翻出不少大家族中的丑闻,诸如何二公子房事不谐,借兄长的种使嫡妻受孕;曹押司暗中豢养了不少娈童,连自己的嫡亲孙子都想染指,教儿子撞破之后,恼羞成怒,竟然将儿子儿媳逐出家门……
这些丑事本可当做震慑和拉拢重要势力的把柄,这会儿他却顾不得那许多,为了保全谢知真,一股脑儿撕掳出来,将整个长安折腾得热闹非凡。
不止如此,谢知方还精心设计了一出捉奸戏码,让在外执行公务的申捕快提前归家,把水性杨花的妻子和油头粉面的小倌捉奸在床。
申捕快性烈如火,听不得几句撺掇,也不许奸夫淫妇穿衣裳,扭着两个赤条条的人儿捆到骡子上,一边吊着一个,公然游街示众。
一时之间,看热闹的人熙来攘往,将整条街挤得水泄不通,往奸夫淫妇身上砸鸡蛋、菜叶者不计其数,实为百年难遇之盛事。
谢知方冷漠地看着眼前的闹剧,顺路拐了趟东街,买了一包薄如蝉翼的云片糕、两方热腾腾的豌豆黄,抄近路回家。
早上的馄饨姐姐只用了两个便停下银箸,神情恹恹的,推说乏困,不肯与他多说话。
他没理由久留,只好请了郎中给她把脉,巴巴儿地在门口等着郎中请完平安脉,给出个身体康健的诊断,犹嫌不够,又胡搅蛮缠着让郎中开了个安神静心的方子,嘱咐枇杷按方煎药,小心伺候。
这云片糕质地细软,入口即化,她或许能多用些。
谢知方满心担忧地来到家门口,瞧见十来个穿红戴绿的媒婆坐在门房里闲磕牙。
他紧皱眉头,下马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小厮,问道:“这些人是做甚么的?”
小厮知道他的脾气,战战兢兢地回道:“是、是来向大小姐提亲的。”
事有反常即为妖,谢知方一听便知这十有八九又是季温瑜搞的鬼,脸色立时摞下来,抬脚快步往正厅走。
谢夫人扶着额头坐在上席,跟前站着个媒婆。
那媒婆头簪大红花,鼻顶黑痦子,将主家夸得天花乱坠:“我们这位刘老爷,那叫一个家累千金,富比陶卫,良田千顷,米烂成仓,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谢夫人有些不耐烦,出于教养又不好直接赶人,便无精打采地问道:“你家老爷今年贵庚?”
“和夫人您差不多岁数。”媒婆说得唾沫横飞,这会儿有些口渴,端起茶盏“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捏着大红的帕子擦擦嘴角,“今年叁十有二,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
谢夫人的脸色蓦然难看起来,强忍着将对方打出去的冲动,问道:“之前可有婚娶?家中可有子嗣?”
“夫人说笑了,自然是有的,刘老爷先后娶过两房正妻,四位美妾,正妻没福分,过不多久便得病死了,小妾倒是还在,现而今诞下叁男两女,儿女双全,真真是好有运道的一个人儿。”媒婆笑嘻嘻道。
听都没听过的一个乡绅地主,年纪恁大,有妾有子,竟然有胆子求娶谢知真做续弦!
谢夫人气得浑身颤抖,那媒婆犹嫌不够,还要再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阴恻恻的一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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