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妃温婉一笑:“陛下心疼贵妃,不愿以这等俗务烦扰贵妃,只好由我与贤妃先代劳。今日是贵妃初次见诸位姊妹,我自然得格外用心些。”
此话听来是自谦,实则却像在提醒众人:虽有贵妃,宫中掌事之权也仍在她手中。
丽质只笑了笑,没说话。
萧淑妃却转向她,问:“今日之宴,不知贵妃可觉满意?”
丽质看她一眼,见她一副端庄温婉的模样,遂道:“我自然是满意的,单是这石榴,从前我便未曾见过品相这样好的。”
若是穿越之前,这灿如玛瑙的石榴,丽质定不觉得罕见。
可如今她身在大魏,这样的品相只有权贵之家,乃至宫中才能见到,她叔父不过七品小官,自然没机会见识。
萧淑妃问她满意否,显然也是存了心要让她为难。
她若显出惊奇的模样,定要惹旁人暗笑,可若只作司空见惯的模样,又要教人以为她强撑着面子。
毕竟,她的家世人人皆知,倒不如自己坦然些。
想来,接下来话语便要转到她的家人身上了。
果然,底下的韦婕妤道:“贵妃入宫多时,应当还未见过家人吧?”
未待丽质回应,萧淑妃已先道:“是我疏忽了,妃嫔入宫,每月可见家人一面,明日我便替贵妃将此事安排妥当。”
论理,后妃与亲人相见应交给皇后管理,如今却都是萧淑妃把持。
丽质心中思忖,也正是时候见一见钟家的人了,遂道了声“多谢”。
韦婕妤继续道:“寻常嫔妃家中母姊都会自行递拜帖入宫,贵妃家中不曾有,也难怪淑妃姊姊不曾想到。”
其他妃嫔多出身高门,家中多又被封为夫人的命妇,可往宫中递帖子,而丽质的叔父不过七品小官,并无此权限。韦婕妤提及此事,显然是别有用心。
旁人立即附和:“是了,陛下这样宠爱贵妃,贵妃何不求陛下封家中女眷为夫人?如此,日后入宫也方便些。”
萧淑妃没说话,端起琉璃杯饮了口浆,遮住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
徐贤妃却有些看不下去,蹙眉冷道:“好了,此事由陛下做主,不必旁人干涉。”
韦婕妤等这才讪讪住口。
一场石榴宴,众人各怀心思。
丽质悄然四顾,心下了然。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李景烨看来温和,却疑心颇重,最不喜人主动开口邀功请赏,后妃们入宫多年,自然知晓他的性子,此时撺掇她主动求李景烨册封家中女眷,便是希望她去触李景烨的逆鳞。
只可惜她们都想错了。
李景烨的规矩皆是为旁人而定,对上她,大抵都要破例。
梦境里,她清楚地记得,即便她与叔父一家关系并不亲近,李景烨不久也仍是封了她的叔母为夫人,就连叔父与堂兄,也被赐了爵位。
只是,这一切后来都成了指责她是令皇帝昏庸“亡国”的证据,为世人诟病不已。
她得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第19章 钟家
傍晚时分,李令月坐在桌前,将手中笔管搁下,长舒一口气。
桌案上堆叠着厚厚的纸,都是她这十几日来闭门手抄的三卷《女则》。
她疲惫地闭上双目,揉了揉酸涩的眼周,将那一叠纸推出去些,冲守在一旁的宫人有气无力道:“将这些送去紫宸殿,交给陛下过目吧。”
宫人应声过来,将纸张理好,捧在手中跨出殿外。
殿外守着数十名紫宸殿拨来的内侍,寸步不离地盯着殿中的动静,逼得李令月不得不留在屋中,耐着性子将那三卷《女则》一字一句抄完。
整整半月有余,每日甚至还有尚仪局的女史过来,检阅她当日所抄之书,但凡字迹不端正或有错漏处,那一张便要重抄一遍。
她有预感,这一次陛下已下定决心,要好好约束管教她这个妹妹。
殿外的内侍接过宫人递出的东西,其中两个捧着往紫宸殿去,其余的仍是守在外,一动不动。
李令月心中一阵烦躁,忍不住起身往里间去,点上数盏灯,在屋里来回踱步。
“公主,该用些饭食了。”一旁的宫人小心翼翼开口。
公主从前性情活泼,最不喜拘在一处,生平第一次被禁足这样长时间,着实有些受不住了。
李令月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忽然停下脚步,蹙眉将那宫人招近,低声问:“我让你去寻的东西,可弄到了?”
那宫女脸色一窒,下意识四下看了看,走近两步,踟蹰道:“奴婢前两日去求了在司药司的同乡,的确有那样的药,说是叫‘助情花’,是前朝时便流传下来的秘药,前朝不少皇帝年老昏聩时,时常服用。如今宫中无人用,只因先帝时有贵人用过,是以还备了些,只是管得甚严,奴婢不敢说是公主所求,只道是替家中一位年长而无子的兄弟所求,好说歹说许久,才得了一小瓶。”
说着,她将前几日便藏在橱柜暗处的小瓷瓶取出,交给李令月。
李令月双眼微微睁大,伸手接过,就着烛光打开仔细看了看,却只见小半瓶茶色半透明液体,并无气味。
她想起那日在云来楼听到那二女的私语,面上莫名有几分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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