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芙被他这一番真挚的话说得心中一阵羞愧。
赵恒,他太好了,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好。
出了这样的事,父母和妹妹都选择逃避,甚至将错怪到她的身上。
只有他,一如既往地站在她这一边。
而她依然在利用他的怜悯和正直。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点不敢面对他。
不过,动摇只在一瞬间。下一刻,她又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殿下,”她再一次摇头,渐渐平静下来后,声音也变得柔和,“是我先前没有解释,我总害怕殿下会不相信我的话,毕竟,谁能想到,父母会对女儿这般残忍,就连我自己,都一直不敢相信……”
这一句话,半真半假,也算巧妙地解释了她先前为何明明察觉自己被误会了,却一直没有主动说清楚,反而一直默认他的误会。
她知道,赵恒虽然正直纯良,却并非没有心眼,可以任人愚弄,相反,在某些方面,他极其警觉,之所以她会如此顺利,恐怕只是因为他们二人的相遇,的确是出于种种偶然和意外,才消解了他的部分戒备。
果然,听完这一番话,赵恒的表情有些许迟滞,一双眼也不像方才那样,满是怜惜和内疚,而是多了几分审视和研判。
月芙的心中立刻警铃大作,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反应,用尽可能真挚的表情和目光直面他。
片刻后,他的目光渐渐放松。
“以后,若还遇到棘手的事,直接告诉我吧。信与不信,在别人,但你选择向他人求助,却总会多一条路。”
月芙点头,样子看起来十分乖巧柔顺,赵恒有点忍不住,想伸手抚摸她光滑的秀发。
可手才刚刚抬起,便听到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似乎是几名马奴正朝着这边走来,要往食槽里添加草料。
月芙惊了一跳,生怕被人发现,连忙匆匆向他行礼,转身绕过马棚,回到方才的地方,牵起自己的马,翻身上去,小跑着离开。
几名马奴扛着大包的草料过来,才要投到马棚中,一见赵恒,连忙行礼。
“原来殿下还在此处,可有事吩咐奴等?”
他们几人都知道八王今日过来,且早已见有人将他引过来了,特意等了片刻,才过来喂马,哪知他竟还一个人站在此处。方才,他们似乎还听见了马蹄声。
“无事,你们自忙去吧。”赵恒面无表情地示意他们起来,也牵过自己的马,翻身上去,循着月芙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空阔的草地上,马蹄不疾不徐地奔驰着踩在枯草底下坚硬的土地上,发出“得得”的声响。
因附近还有其他人,赵恒没有紧跟上去,而是一路小跑,直到穿过平地,进入松林,才慢慢加快速度,追上沈月芙,与她并排而行。
“殿下怎么还是过来了?我不想打搅殿下的。”月芙拉了拉缰绳,控制着马放慢脚步,侧头看了他一眼。
赵恒没回答,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跟来了,只好一本正经地提醒:“要入冬了,松林里霜露湿滑,又偶有鹿、狐等出没,小心些。”
月芙轻轻地“嗯”一声,自然不会将他推开,于是换上轻快的语调,笑道:“我骑术不佳,又是第一次来这里。幸好有殿下在,我倒不用担心一个人迷路了。”
她的眼眶和鼻尖还是红的,一缕缕细碎的阳光穿透松林的缝隙,落在她的脸上,明媚又纯粹。
赵恒的心悄悄涨满了,情不自禁也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就这样默默地跟在她的身边。
不过,松林中果然如他所说,深秋初冬的薄霜在午后的日光下已然融化,渗入黑色的土地中,变得湿滑不堪。
跨过一块被枯枝遮盖住的坑洼时,月芙的马儿脚下一个打滑,顿时受惊,嘶叫一声,便在原地大力扭动跳转起来。
她不常骑马,骑术不佳,与马儿也不甚熟悉,自然不知如何安抚受惊的马,只好惊叫一声,收紧缰绳,试图让马停下来。
可马在惊慌中又踩到了几处湿滑的地方,越发紧张得停不下来。
月芙柔弱,不过片刻已有些吃力,快要稳不住身子,坐在上下颠簸的马背上摇摇欲坠。
赵恒立刻控制住自己的马儿,一边靠近试图帮忙,一边大喝一声“伏到马背上”。
月芙立刻听话地俯低身子,用力抱住马脖子,防止自己跌下去。
不一会儿,赵恒来到她身边。
他稳稳地坐在马上,整个身子探出去,一手去拉她的缰绳,一手牢牢握住她的手。
“松开!”
月芙应声放开抱紧马脖子的双臂,被用力一带,身子腾空而起,一下落到赵恒的身前。
她短促地尖叫一声,随即侧着身子,用力搂住他的腰。
与此同时,赵恒控制着两匹马,终于将她的那一匹安抚住。
“好了,别怕。”
一切恢复平静,赵恒一手揽着她,轻声安慰。
美人在怀,他没理由,也不想拒绝,就这么任由她紧紧地抱着自己。
“幸好有殿下在。”
月芙还沉浸在方才的惊吓中,连声音都带着颤抖,惹得赵恒又将她搂得紧了些。
只是,这样一来,两人贴得太近,她的脑袋就埋在他的左肩上,唇瓣更是离他的领口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呼吸之间,热气便能从他的脖颈轻拂而过。
平静下来后,两个人都开始感到不自在。
尤其赵恒,身体很快变得僵硬,在寒冷的深秋里,甚至觉得浑身发热,连搂着她那只手的手心里都隐隐渗出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