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的方面就更不用说了,一座宫苑都是她的。
陈娇其实是个宅属性很强的人,以前假期的时候,她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待在家里,在自己那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鼓鼓捣捣,换窗帘,挂照片,四处装饰摆放的折腾。
现在居住面积大了无数倍,可是够她折腾一阵子的了。
前一年住在椒房宫里的时候,总觉得那个地方肯定住不长远,所以不愿在居住环境上花精力投感情,免得到时候废后的旨意一下,立时就得搬家,自己就白辛苦了。
现在搬到了长门宫,知道这是日后的长久住处,虽然也没个房产证什么的可以让她把名字写上去,以宣示自己对此处的所有权,不过只要有刘彻那道将她罢黜长门的旨意在,她就拥有长门宫的永久居住权。
真好啊,以前做白日梦会梦想着在退休以前能住上个带着小院子的独栋别墅,认为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不外乎如此。
现在梦想成真,而且含金量大大提升,这可是整整一座宫苑啊!都是她的了,走一圈也要费不少功夫的!宫室楼台,林苑花草,富丽精美。
西汉人的建筑水平已经十分高超了,什么房屋的通风朝向,地暖排水统统都由匠人在建造时考虑周全,根本不需要陈娇这个外行去多费心,她只需要随心所欲的再摆放些东西就好了。
比如跪坐就是她十分不喜欢的方式,所以凡是她会去的地方都备有轻柔厚软的羊毛毯子,她每次都把三四个叠在一起用。
她还喜欢各种绢、纱、绮、锦织物,不但用来做衣服,还要用来做各种帘子,绣帐,台布,凡是手能碰着的地方都要柔软舒适。
长信宫灯是陈娇最钟意的室内摆设之一,做工精巧绝伦,一般都会做成一个宫女双手执灯的造型,可以拆卸,灯盘可以转动,灯罩可以开合,随意调整灯光的亮度和照射的角度,右臂与烟道相通,通过烟道而来的蜡炬的烟被容纳于体内,以保持室内的清洁,陈娇得空时特意让她母亲找巧手工匠定制了一批,摆放在各处。
汉朝的漆器工艺也是精湛非凡,各种壶、盒、盆、勺、枕、奁、屏风大多色彩鲜艳,光泽照人,上面还有精美彩绘,这个采购漆器的任务当然也是交给馆陶长公主来完成的。
陈娇刚被废黜的时候,馆陶长公主忧心忡忡,只怕外甥这一下要翻脸无情,连堂邑侯府也一锅端了,因此稍等了些日子,估计刘彻的火气消下去一些了,就亲自去宫中哭诉哀求,求外甥放自家一条活路。
刘彻倒也还念着当年的恩情,没有赶尽杀绝的想法,不但保证这次废后之事不会牵连到堂邑侯陈家,连阿娇在长门宫也不会受亏待的,供奉如旧。另外还还脸色古怪的说,阿娇如今性情变了许多,开始讲究孝道,专门求恳想要能够每月回家探望,寡人也已经准奏了。
馆陶长公主心中大石落地,就有余暇心疼女儿了,眼看这外甥的态度还算和蔼,就试试探探的说起了阿娇的可怜,不管她平日里如何娇纵,但是一颗心始终是在外甥身上的,做出那么倒行逆施的事情也只是想要挽回昔日的宠爱而已。
深叹一口气,“既然陛下宽仁大度,不再追究下去,那我也就安心了,我想明日就去长门宫看看阿娇,她终究是我的女儿,今后就只能……唉…我实在是心疼。”
刘彻一直心里怪怪的,总觉得废后这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儿,就接口道,“寡人明日正好也没什么事,就和姑姑一起去看看吧。”
馆陶长公主大喜过望,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肯动尊驾去看看阿娇,差点要对着外甥感激涕零,暗道只怕他对阿娇还是有些情意的,也许日后能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刘彻不欲人知道他去长门宫探望废后陈氏,因此十分谨慎,只随身带了几个人,不用皇帝车驾,穿便服,乘了一辆普通车子,随着长公主姑姑一起去了长门宫。
满拟着进了长门宫,必然会看到一副十分凄凉的场景,阿娇蓬头散发,以泪洗面,宫人们哀哀怨怨,凄凄惨惨,庭院中满目凋零,一派萧索。
谁知一踏进长门宫,里面竟然欢声笑语,热闹喧天,吓得长公主差点又退出来,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进去一看,才发现是陈娇带着宫女内监们分作两组,在踢球玩,正踢得热火朝天。
就听一个女子声音尖叫,“快,快,芙楠,快去守住左边,可千万别让小胖子带着球突围过去了…”正是阿娇的声音。
还是守在外围,捧着水盆,手巾的小太监瞥见了馆陶长公主,连忙使劲大喊一声,“停赛,停赛!翁主来了。”
陈娇是七月被贬到长门宫来的,现在过去了月余,已经是秋天,天气很凉爽了,陈娇却玩得满头是汗,双颊红扑扑的,接过芙楠递给她的热手巾,一边擦汗一边快步走过来笑道,“母亲来了,我还想过两日就去看您呢,来,咱们去里面说话。”
看着眼前这个笑脸相迎的阿娇,长公主惊讶得张开嘴半天合不拢,女儿这个头上冒着汗,两个脸颊上各挂了两团桃红,眼睛水汪汪,一笑弯成两个月牙的样子,可是一点都不像凄苦的下堂妇!
“阿,阿娇!你疯了,这是在干什么呢!!”
陈娇搀着她就往内室去,“唉,母亲你这话说得不好听,我玩玩嘛,怎么就疯了!不玩干什么呢,难道每天闲坐着不成?我如今也不指着谁的眷顾了,只要自己把自己哄得高高兴兴的就好,彻儿他早就不喜欢我了,废后就废吧,再哭再闹,哪怕愁死也没有用,况且我也不喜欢他了,自己住到这里反而清静自在,哎呦!娘,你怎么掐我啊,好疼的…”
馆陶长公主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少要胡说八道!”胆战心惊的回过头去。
果然刘彻一张脸已经气得铁青,“阿娇上次不是说诚心悔过,要在长门宫中静心独守,为大汉和朕祈福的么?”
7、各种打算
陈娇瞪着脸色气得发青的刘彻,满脑袋的问号,他怎么来了?按理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刘彻了才对啊?
傻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臣女不知陛下驾临,有失恭谨,还请陛下恕罪,”假装忘记了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见了陛下是要跪迎的,直接道,“陛下您千万别生气,请里面坐下歇会儿。”
馆陶长公主也回过神来,连忙跟着一起劝,“阿娇定是因为忽然被关到这里来,心里太过苦闷,所以才会变得言行这么失常,会胡言乱语地说几句言不由衷的话,她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陛下你千万别当真,还是先进去吧,站在外面说话像什么样子。“
刘彻十分生气,不过要是立刻甩袖子走人,不免显得他心胸狭窄,哼一声,当先走了进去,居中坐了,“看来阿娇在长门宫中住得十分惬意,比起当皇后的时候要开心多了?”
陈娇看刘彻这个大刺刺的样子,真想将他赶出去,暗骂你吃饱了饭没事干,跑来吓唬什么人啊!刚才那局球我们踢得形势大好,马上就要赢了的!都被你搅合了。
再看看对着自己使劲瞪眼睛,一脸不赞成神色的馆陶长公主,心知这个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也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母亲,不知她想了什么办法,将刘彻劝来探望自己。
为今之计就是要不卑不亢,别得罪人就行了。
压下心里的不满,“没有,我刚才胡说八道的,陛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指指一旁案几上,自己一早就摆放在那里装样子的各种物事,“臣女现在每天早起,先要亲手擦拭这些东西一遍,再去静室中静坐一个时辰,为我大汉和陛下祈福,然后才会去做别的事情,从来没有间断过。陛下你如不信,可以问问我身边的这些人。”
刘彻回头一看,一旁的案几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有些貌似还是小孩子的玩物,这些东西别人看了可能会不明所以,刘彻可是能认得出大部分,那都是小时候他和陈娇一起玩过的,心中顿时就软了。
口气也温和了许多,“难为阿娇还留着这些东西,你,你住在长门可还习惯?要是缺什么东西就尽管和寡人说。”
这些东西是陈娇刚搬来长门宫时,翻箱倒柜找出来,专门摆在正室中最醒目的地方的。
就是怕自己刚被废黜,刘彻要怀疑自己心有不甘,还对她有什么忌惮的地方,搞不好会派人来探她,所以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没想到陛下自己来了,这可是正好,连解释都不用,他自然看得懂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代表着什么意思。
果然刘彻的态度立时好转,还关心她住得习惯否,有没有缺东西。
陈娇十分想告诉他,别的不缺,就是缺两个男人,自从她回来西汉之后,身边晃来晃去的都是宫女,最好的也只能是太监,时间久了颇为无趣。经常要想,按照她现在的这个富婆水平,要在放在了她当小护士的那一世,交上两三个英俊的男朋友肯定不成问题。
其实西汉对女子的束缚也不怎么严,女人可以随意上街外出,参加各种活动,有继承权,婚姻生活不顺畅了还可以和离,是十分自由的,像她这样出身高贵,家底丰厚的女人更是过得自在了,远的不说,就看她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和自己的义子董偃关系暧昧,几乎都快成了明面上的事情,不是也没人多说什么吗?
偏自己倒霉,年少时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做皇后,结果这回可好了,被人废黜长门,面子里子统统丢尽不说,还不得自由,别说养小白脸了,就是想多见两个男人都见不到,只能看着几个面目清秀的小太监过过干瘾,她这可还有五六十年要过呢……
陈娇的头脑中有了数世的经历后,她也就随之有了老得快要成精的心态。不过这心态比较恶俗,她并没有变得万事云淡风轻,能够看透世间百态,反而是十分怕死,有些贪财,很爱玩乐享受,自觉除了外貌还年轻,内里就是个典型的老小孩。
想起这些男女情事也没什么羞涩,很能就事论事,认为这就跟吃饭睡觉一样,也是人的一种正常需要。
“阿娇?阿娇?陛下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啊?”馆陶长公主见她忽然不做声了,连忙出言提醒,同时对今日女儿十分不在状态的样子非常遗憾,这要是能把握好了,岂不是一个挽回刘彻心意的大好机会。
“啊!女儿忽然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情,所以有些恍惚。多谢陛下关心,我过得还好,长门宫里并不缺什么。”
陈娇并不是没有想要的东西,她现在很想要将未央宫天禄阁里珍藏着的一批先秦医书借来研究的,毕竟对于一个以长寿为第一目标的人,医疗保障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但是看样子刘彻也就是随口客气一下,她就别又说怪话刺激人家了,来日方长,等以后有机会再去搜罗那些书吧。
来日方长,一想到这个词陈娇就觉得自己想要笑出来。自从搬出了椒房宫后,她放松乐观了很多,心境平和的给自己规划了大好未来,专等着所有的人都将她忘到脑后的那一天了。
到那个时候,她就自由了,想干什么干什么,谁又会去注意一个铁定失势,再也无人问津的冷宫废后呢。
等过些日子,她就要慢慢着手安排,派人去各地置产,田庄商铺多买几处,再逐步把自己的财物运一部分出去,留个后路。
再然后就要花点心思,用钱收买每月来送自己回堂邑侯府的人,这样自己就可以出入自由了,哪怕在宫外待一段时间再回来呢,只要那人不说,绝对没人会知道。
这个事情大概要费点功夫,不知宫中会安排什么人来做这个活儿,不过自古就有至理名言——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不急,可以慢慢来……
馆陶长公主和刘彻看着每说两句话,就要神情恍惚半天的阿娇,都十分无语,看来被罢黜长门,她其实还是受到很大打击的,表面上硬撑着好像没什么异样,还能照旧起居玩乐,其实说话做事都明显的心神不宁。
馆陶长公主叹口气,对刘彻道,“陛下,阿娇她现在…你看…”
刘彻站起身来,看阿娇这个样子,虽然不及想象中的颓废,不过也差不太多,看来他前些日是有些多虑了,“寡人来看看阿娇没事也就放心了,姑姑你再陪陪她吧,朕先回去了。”
恭送走了刘彻之后,馆陶长公主揪着阿娇好一通说教,让她打起精神来,莫要太过伤心失望,看陛下的样子,还是念着些旧情的,等过些时候,为娘再替你想办法。
8、办事要送礼
陈娇是馆陶长公主最宠爱的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馆陶长公主虽然还另外有两个儿子,但都不如对女儿上心,向来都是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送到女儿眼前的。
当年馆陶长公主插手自己兄弟汉景帝的后宫时,眼光独到,手段精明,景帝的后宫中几乎就是她说了算,足见其手腕之老辣。
可惜轮到自己女儿时,长公主就再也没办法保持以前的那种精明和老辣。就算阿娇拉拢不住汉武帝刘彻的心,她也做不出另送美女给刘彻以讨好他的事情,所以只能是竭尽所能的尽人事而已。
陈娇可比她母亲轻松多了,她认为自己一家的地位已经十分的显赫,刘彻又是个有作为的皇帝,绝不会允许在他亲政之后还有人能指手画脚的干预他。所以保持现状,稍许讨好他一下,在朝中低调做人才是长远之计。
这个皇后真的是不做也罢,虽然风光体面,家人也能跟着在权势的长梯上更上一阶,可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得不偿失啊。
陈娇还记得再过不了多久,母亲就会耗费千金去请司马相如写一篇《长门赋》出来,想要以此来打动汉武帝。
后来的事实证明,司马相如的文学造诣很高,写出来的《长门赋》情深意切,感人至深,被后世誉为西汉文学作品中的经典之一,可惜刘彻虽然也对此赋给予了高度赞扬,但是并没有因此而对她回心转意。
这次可决不能再花这种冤枉钱,陈娇想起千金都打了水漂就很有捶胸顿足的冲动,这些钱干点什么不好啊,足够她在十分富庶的冀州置办上好大一处田产了。
相信司马相如的那些才华就算不用于创作《长门赋》也会用在别的地方,肯定浪费不了。说不定还能做出个什么《远征赋》或者《盛世赋》之类更有意义的好文章呢,刘彻一定更喜欢。实在是没有必要把她的这点倒霉事掰道得世人皆知了。
所以提前劝阻了母亲一番,请她真的不必太担心自己,自己现在过得开心着呢,虽然失去了皇后的尊荣,但她就不是做皇后的那块料,硬在后宫中和刘彻的众美女争来斗去十余年,已经被累得心力交瘁,再撑下去,那结果肯定不是被气死就是被累死,想来想去做人还是要惜命的,躲到长门宫来挺好。
馆陶长公主一时也看不出陈娇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因为硬要面子,所以才特意这么说,反正在她看来,当皇后自然是最好的。一时只能唉声叹气的去了。顺便还带走了一卷女儿写在竹简上的采买清单,竟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什么西域长毛地毯啦,葡萄酒啦,缝制皮球用的上好皮革啦,各种漆器啦……,林林总总一大堆,看来陈娇真是准备安稳在这里过长远日子了。
劝走了母亲后,陈娇召集人手,重新开局踢球,这球赛是陈娇仿照足球规则制定出来的,不过要简化了许多,她和大宫女芙琴分别任两队的队长,每队十五人,每次各上场八人,剩下的做替补。
最近这几天大家都玩到兴头上,不赛的时候都还要分别找地方练练脚法什么的。
不想比赛中断了这么一会儿,己方士气大受影响,被芙琴领着几个身手矫健的小太监扭转局面,反败为胜,气得陈娇直跺脚,不好怪在自己母亲身上,只得又暗地里把刘彻骂了一通。
招呼众人收拾收拾吃饭。自从跟着她搬来长门宫后,陈娇的几个贴身宫女芙楠,芙琴,绿琥…还有几个比较亲信,算是自己人的内监李木,吴瑞,小胖子…都一度认为前途渺茫黯淡,此生怕是完了。
陈娇为此还专门对着他们做了两晚上思想动员工作,历数了住在长门宫中的种种好处优势,什么清闲舒适,没有风险之类,每天只要吃吃玩玩就好,又许愿日后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这些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加之晓得陈娇的家底深厚,馆陶长公主绝不会不管她,既然说不会亏待了他们,那日后最不济也能得笔钱放出去,所以也就都慢慢的放下心来。
如今长门宫中主仆们上下一心,每天最大的心思就是怎么样能玩好吃好。
过了两日,陈娇闲来无事,又想起了未央宫天禄阁里珍藏着的一批先秦医书,暗道要想个什么办法把它们借出来抄录一套副本,放在身边慢慢研究才好呢?
她前世是当护士的,虽然不是大夫,但是对医疗知识还是懂得很多,基础也扎实。
现在终于可以偏安一隅,悠然度日,自然就开始想要把力气多花一些在提高医疗卫生水平方面了,否则她连踢球时不小心摔一跤,擦破点油皮儿都会十分紧张,只怕伤口会感染,已经在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动手搞点粗制的蒸馏酒精出来。
虽然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她摸索着蒸出来的东西,纯度绝对比不上医用酒精,但是总好过没有。
至于医术,根据陈娇的了解,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