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季安妮暗自叹了口气想:看来花痴云真的不止自己一个,而是整整一群呀。
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只有一个人无动于衷,这个人就是她的对头水芙蓉。
哼,这个水芙蓉,定力还真不错。也不知是故意装的,还是真对美男没兴趣。
季安妮正在暗暗鄙视水芙蓉,就听杨姑姑道:「本来奴婢领了懿旨,从妃训练迟到当受责罚。但既然现在国师都开口求情了,加之昭从妃也是初犯……这一次,就饶过她吧。」
一听说饶过自己,季安妮高兴得差点叫出来。心想还是云真面子大,只要云真一出面,小小地抛那么一个媚眼,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唉……当美人就是好,多便利呀。
正想着,肩膀就被云真轻轻捏了一下。
下一秒,云真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还不快谢过两位姑姑。」
季安妮急忙道:「谢姑姑,谢姑姑。」
嘴里连连称谢,但心里却有些奇怪。从妃的地位怎么也比宫女高吧,怎么现在这些宫女却好像比从妃还厉害,竟然敢领从妃的谢?正感到奇怪,就听云真道:「两位姑姑,云真有几句话想交待昭从妃,可以耽误一点时间吗?」
两位姑姑点了点头,于是云真把季安妮拉到一旁咬耳朵去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不是睡过了吗?」
「你入宫一天不到,怎么尽闯祸事?」
「就是因为时间太短,不熟悉环境才闯祸,等以后慢慢习惯了,不就好了吗?」
「怕等你习惯以后,脑袋早就掉了。你知不知道为了昨晚的事,宝贵妃多担心。」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已经答应她不和公主斗气了。」
「你知道就好。还有,你这是什么装扮,披头散发就跑来了?」
「我哪有披头散发?我不是还扎着一个马尾巴吗?」季安妮说着还把自己的马尾巴捏在手里向云真挥了挥。
「下次出门之前,一定要好好打点自己。」云真才没有和季安妮说笑的闲心,声音压得低低的,听上去好严肃。
季安妮也笑不出来了,只得点点头,乖乖回答:「知道了。」
「知道就好,切记不可再犯错了。」
「好了好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虽然冲动,但还不笨,知道该怎么做。」
季安妮拍胸脯保证,但云真却瞪她一眼道:「这个动作改掉,太不雅观。」
「怎么不雅观了?那我教我该怎么做?」季安妮就喜欢和云真说话,就喜欢听他的声音。
云真道:「你身上毛病还多,好好跟着姑姑学吧。她们可是从太后那里领了『御竹鞭』的,如果你们这些从妃不听话,不好好练习,她们可有权利用那竹鞭抽你们。」说着指了指放在墙角边一张椅子上的两条竹鞭。
季安妮这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两位姑姑敢领她的谢了,因为她们都是奉了太后的命来训练从妃。如果从妃做错了事,她们有足够的权利责罚从妃。如果刚才云真没有出现,想必季安妮已经挨了几鞭子了吧?
「总之你切记不要闯祸,晚上我会再去看你,告诉你一些必须注意的事情。」
说罢转身欲走,季安妮低声喊住他道:「你就不能留下来多陪陪我吗?我怕待会儿我犯错了要挨打……没人替我求情……」
「我还有事。」云真没有留下的打算。
「什么事?」季安妮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宝贵妃犯了头疼病。」
「哦……」季安妮低低地应了一声,心想头疼不是该太医管的范畴吗?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急忙问道:「宝贵妃她……知道我的事吗?就是我不是昭姬,是季安妮的事……」
云真摇了摇头,答道:「还不知道。」
那一刻,季安妮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那感觉有点甜蜜。因为她和云真之间,还有宝贵妃不知道的秘密。那让季安妮稍稍有点得意。
但那一丝丝的得意之心,却很快被云真接下来的话打碎。
只听云真道:「如果有朝一日你的真实身份被查出来,很有可能是杀头的大罪。到时候,无论是你,还是我,全都难逃一死。如果让宝贵妃知道了你的秘密,说不定连她也会受到牵连。所以昨夜我考虑良久,还是决定瞒着她。」
说来说去,云真还是为宝贵妃考虑得多。
季安妮不想吃醋,但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一丝酸酸的感觉。
正文第二十三章公主驾到
云真离开后,季安妮来到杨姑姑身边,卖乖般地笑着,叫了声:「姑姑。」
心想昨天晚上杨姑姑收了宝贵妃的珠宝,应该会照顾自己一点。
谁知杨姑姑板着脸瞪她一眼,朝其他从妃站立的地方支了支下巴道:「站进去吧。」
「哦。」季安妮自讨没趣地站了进去,站在仪珍身边。
仪珍小声问道:「小昭,你怎么来这么迟?头发也没梳?丫鬟干什么去了?」
「丫鬟?」季安妮一愣,心想什么丫鬟。
「就是伺候你的丫鬟呀。」仪珍见季安妮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也感到吃惊,说道:「从妃殿中,每个从妃都配有一个宫女伺候。不过入宫训练这段时间,她们只伺候梳妆和膳食,但训练结束后,就是贴身伺候了。」
「我怎么不知道?」从来没人跟季安妮提起宫女这一档子事。
仪珍道:「虽然她们不和从妃住在一起,但每天早上都会去叫从妃起床,给从妃梳妆,三餐也会定时端来,晚上也会帮从妃卸妆,打点床铺……怎么,小昭,你的丫鬟今天没叫你起床吗?」
居然还有这回事?
季安妮瞪大眼睛,完全没听说过。她今天一觉睡到大天亮,没有半个人叫她呀。
难道因为她入宫太晚,后宫忘了给她分一个宫女伺候?
于是季安妮举手问道:「姑姑,我的丫鬟呢?」
「什么?」杨姑姑严肃地转过头来。
季安妮强辩道:「不能怪我迟到,是今天本该叫我起床的丫鬟没来,我才睡过头了。」
「没来?」杨姑姑似乎有些不信,「你说蝶儿没去?」
季安妮这才知道伺候她的宫女叫「蝶儿」,对杨姑姑保证道:「绝对没去。」
杨姑姑有些鄙夷地笑了一声道:「恐怕是娘娘睡过头了,没听见蝶儿唤门吧?」
「这怎么可能?」虽然季安妮昨夜睡得沉,但她毕竟是习武之人,从小就被爷爷训练成一听到异动马上就从床上蹦起来的敏感人种。如果早上真有人敲过门,她绝不可能没听见。
「你们都别猜了。」这时只听一个非常熟悉的女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季安妮一听那声音就忍不住发了个抖,不是因为害怕而发抖,而是因为气愤而发抖。因为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和它大闹一场的——天宁公主。
天宁公主身后还跟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可爱宫女,想必是双胞胎。
见天宁公主驾到,两位姑姑和从妃们赶紧跪下,齐声道:「公主吉祥。」
只有季安妮一个人愣在原地,没有一点反应。心想这些人都怎么了,不就是一个公主吗?用得着行这么大的礼吗?看来这天宁公主的势力果然大,大家都不敢得罪她。
其他人都跪倒了,只有季安妮一个人还傻愣愣站着,显得非常突兀。
其实不是季安妮不想跪,如果其他人都跪了,她也跟着跪,这是礼节,不是侮辱,所以也没什么。但现在问题就是其他人跪得实在太快了,等季安妮反应过来的时候,其他人全都齐刷刷跪倒在地,所以就她剩一个人站着。
如果天宁公主要以此为借口,说自己对她不敬,季安妮还真觉得冤枉。
果然,天宁公主今天就是冲着季安妮来的。她也不喊季安妮跪下,而是大摇大摆,一步一步踱到季安妮面前,一扬下巴道:「本公主见那名叫蝶儿的宫女长得机灵,就让她伺候我去了。真不知道她是昭从妃的婢女,真是多有得罪。」
那声调,那语气,那神态,都没有半点觉得「多有得罪」的意思。
季安妮当然也知道她是故意来找自己茬的,所以也不多说话,闭嘴来个不搭理。
天宁公主绕着季安妮转了一圈,咂舌道:「昭从妃,你居然这副打扮,成何体统?头发不梳,衣服也乱糟糟。哎呀,这上面还有酒渍。啧啧。」
——这酒就是你昨天晚上泼上去的!
季安妮在心里已经把天宁公主刮了三十个大耳光了。
天宁见季安妮不说话,以为季安妮是怕了她,得意洋洋地一笑,对跪在脚边的两名姑姑道:「你们起来吧,给本公主说说,你们接下来训练什么?本公主奉了太后的命,要督促各位从妃学习,特别是某个夷国出生的野丫头,真该好好管教,以沐圣化。」
那个「夷国出生」的人指的肯定就是季安妮了。
昭姬是齐国的宫女,而齐国对天佑圣朝来说又是夷国。但那个「野丫头」,季安妮听着可觉得极不顺耳。她明明比天宁长上几岁,竟然被对方称丫头?这让她的老脸往哪儿搁?
虽然很气,但也只好忍着,看天宁公主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次是有备而来,铁了心要好好讥讽自己。好……季安妮一捏拳,心想你个天宁公主,我倒要看看,你能使出什么样的招式折腾我?我就不信我季安妮忍不下你。
这时只听杨姑姑恭恭敬敬地道:「公主,从妃们今天先学走宫廷步,再学奉茶。」
「奉茶?」天宁一听就笑了起来,「奉茶好呀。古人说,茶表敬意,茶可雅志,茶可行道。这奉茶之术就更为讲究了。本公主以前也学过,姑姑,不如今天就由天宁帮你分担一人好不好?」
「分担一人?」杨姑姑和于姑姑对望一眼,似乎不太明白天宁的话。
天宁公主一指季安妮道:「本公主决定了,今天就要教教她,怎么给本公主奉茶请罪。」
奉茶能学……但这请罪么……
季安妮不由皱了皱眉,看来这公主是想以指教为名,让自己给她谢罪,占自己便宜呀?唉,算了……反正只是奉个茶,比挨耳光好过多了,所以也没太在意,低头不做声。
这时天宁又对身后那两名双胞胎宫女道:「花容、月貌,把昭从妃带到房里去。」
什么?难道还想把我关在小房间里虐待不成?
季安妮立刻提高警惕。
但这时那两名唤作「花容」和「月貌」的小宫女已经来到季安妮身边,还算很有礼貌地做了一个「从妃娘娘,请这边来」的动作。
季安妮打量了一下小宫女,见她们都长得纤细瘦弱,就像两叶黄花菜,身上肯定没有多少劲。就算真想对自己动粗,自己两三下就能摆平。
想到这里,季安妮也不怕,把头一抬,跟着那两名小宫女走了。
天宁带走季安妮,心情好像变得特别好,对两位姑姑也有礼貌起来,笑着道:「两位姑姑,天宁先把昭从妃领走了。」
两名姑姑当然也不敢有意见,只低头赔笑道:「奴婢该死,让公主劳累。」
正文第二十四章奉茶之道
天宁公主也没把季安妮带远,就带到仁和殿内偏左侧门的一个小房间中。
小房间没有封闭,门大大敞开着。站在房间中,甚至还能看见在广场上练习宫廷步的其他从妃。房间中正对大门靠墙的地方,摆着两张高背太师椅。两张太师椅之间,有张与椅子扶手同高的小茶几。茶几上放了一些茶具。
天宁公主往太师椅上一坐,对季安妮道:「你现在给本公主奉一杯茶吧。」
季安妮走上前去,斟了一杯茶,捧给天宁。
谁知天宁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命令道:「跪下。」
一听天宁那语气,季安妮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想起自己昨晚答应宝贵妃的话,也只得忍气吞声,乖乖跪下。把茶杯举过头顶,递给天宁。
本以为这次天宁总该接下了,但谁知天宁只冷冷扫了她一眼,就道:「俗话说,酒满茶半,茶奉八分。你给我斟了满满一杯,我才不要。」
季安妮只好耐着性子又斟了一杯八分满的。
「跪下。」
天宁公主一声令下,季安妮还是只有跪下,把茶举过头顶,等天宁公主来接。
但谁知天宁公主还是不接,曼声道:「这茶太热,会烫伤我的手,我才不要。你就端着这碗茶,等凉了以后我再接。」
季安妮气得抬头瞪了天宁一眼,天宁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她一眼。
两人就这样用眼神互杀了一阵,季安妮突然感到手指传来一股热度,烫得她差点把茶杯打翻在地。
那茶水果然很烫,刚开始端着还没感觉,现在端了一会儿,热气全透过杯壁传到指尖。而且季安妮现在还高高把茶杯举过头顶,手酸肩膀疼,就更难把茶杯捧稳了。
见季安妮快拿不稳了,天宁立刻高兴地笑了起来,扶了扶季安妮的手道:「昭从妃,你可把这杯子捧稳了,我告诉你,你手里的茶杯可不是一般的茶杯。是天佑圣朝的开国献帝生前最喜欢的一套茶具,你如果敢把这杯子打碎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天宁虽然面带笑容,看上去非常温柔,但口中说出的话却带有十足的威胁意味。
虽然不知这杯子是否真和开国皇帝有关系,但季安妮知道,这天宁公主摆明了是在教训自己。如果自己今天把这茶杯打碎了,还不知道她会借题发挥到哪种程度。
所以季安妮咬了咬牙,拼命忍住从指尖传来的热度,不停告诉自己,今天就算把我季安妮十根手指烫废了,我也绝不会把这茶杯打碎!哼哼,天宁公主,你以为我是后宫中那些娇滴滴的妃子,你以为我会怕你。好,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头可断,血可流,节气不能丢」,我季安妮可是出了名的硬女。不就是杯子有点烫吗?一会儿自然就凉了。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招,全使出来吧。
一般后妃被欺负到这种程度后都会哭着求饶认错,但天宁见季安妮那双眼睛中闪现的全是不屈服的光芒,心中也有些吃惊。虽然吃惊,但却依旧装作毫不在意,招呼花容月貌两名婢女拿来一副围棋,竟清暇悠闲地下起棋来。
看见她们一枚一枚放棋子,季安妮气得两只眼睛直发鼓。
鼓眼睛归鼓眼睛,但总算是控制住自己没有爆发出来。季安妮一直铭记宝贵妃告诉她的话,也一直不停提醒自己,绝对不能意气用事,绝对不能被气昏了头。
时间慢慢流逝,季安妮不知道自己捧了多久的茶杯,反正茶早就凉了。
但天宁公主就像根本已经忘记还有个人跪下地上等她接茶似的,和那两名小婢女有说有笑,围棋下了一盘又一盘。
季安妮现在指头不痛了,但就是手酸得厉害,还有脖子和肩膀附近的肌肉,也都一跳一跳地疼了起来。好你个天宁公主,年纪轻轻,居然这么狠毒。
季安妮在心里早已用最残酷的刑罚把天宁处死过十万八千次了,但耳边还是不停传来天宁和婢女们说笑的声音。
冷静……冷静……如果自己生气就是输了,如果自己生气就是输了……
但越是这样告诉自己,季安妮抖得就越是厉害。
会抖一半是因为被天宁公主气出来的,另一半则是因为双手实在酸得快受不了了。
这时天宁公主用眼角瞟了她一眼,悠闲问道:「昭从妃,茶凉了吗?」
季安妮好不容易等到天宁公主问自己一句话,以为这场捧茶杯的酷刑终于结束了,深吸一口气,努力用最平静、最和善的声音回答道:「茶早凉了,公主。」
本以为公主会接茶,但谁知天宁公主的目光又落回棋盘上,说道:「昭从妃,本公主现在忙着下棋,没有工夫喝茶,所以劳烦你再帮本公主捧一会儿吧。」
搞了半天,原来她是兜着圈子耍自己呢!
季安妮捧茶杯的手忍不住使劲捏了一下,谁知只听「哗」的一声,茶水竟倾了一点出来。
天宁立刻从太师椅上弹起来,指着季安妮大嚷道:「昭从妃,你是故意的!」
季安妮平静无比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回答道:「天地可证,我绝对是无心的。」
「你……你……」天宁指着季安妮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本公主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说着又倒了一满杯热茶,换掉季安妮现在手中这只已经冷却的茶杯,指着季安妮的鼻子道:「把杯子拿稳了,要是你敢把这杯子摔了,本公主就要你把碎片吃下去!」
说罢又把茶壶交给身旁一名小婢女道:「花容,你给本公主守在这里。看到茶凉了,就换杯热的,等到这一壶茶全倒完了,才能放她走!」
留下这句话,天宁公主跺了跺脚,气冲冲地走了。
另一名叫做月貌的小宫女,一边大声喊着「公主等等奴婢,公主等等奴婢」,一边紧紧跟了上去。
房间中,就只剩下跪在地上的季安妮和负责在旁边加茶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