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一听哈哈大笑,跟随的侍女们也是长袖掩口,眉目含笑。
玉鬘俯首跪坐向上首的清姬行礼。
“快快,来母亲这里来玉鬘。”清姬多日未见到玉鬘,连忙招呼小女儿坐到自己身边来,对大女儿是无视了。
玉鬘偷偷瞟了夜一一眼,见其面色如常。还是平常那种来看望母亲的表情,可天知道心里有没有在想什么啊啊啊!!!
夜一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快啊,”
玉鬘认命的挪了过去,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小女儿的脸蛋和乌黑的头发,眼神里疼爱无限。
“瘦了,”清姬心疼的说,把小女儿揽进怀里。脸颊贴着玉鬘的额头。
“那些侍女是干什么的?!才多久就瘦成这样子!”清姬厉声道,如刀的眼光扫向跪着的侍女们。
侍女们伏在木质地板上,微微颤抖唯恐祸事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和她们没关系,女儿天资鲁钝自然要多加练习。”
“是吗?”清姬的笑有点意味不明,手指顺顺玉鬘耳旁的头发,“可是为母却认为玉鬘的资质并不在夜一之下呢。”
一句话成功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当场哭出来……清姬说这话的用意是什么呢,是挑衅么?夜一是前任亲自培养的继承人,而且已经得到家族长老们的承认。是下任家主的不二人选,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力和资格去争啊。
在权力面前哪怕是父母子女之间都会互相残杀,这种事她看的可不少。
和夜一争夺家主之位是绝对的不明智,况且她对所谓权力也没什么欲望。
不过夜一好像对清姬的话毫不在意,笑着说:“玉鬘的资质的确不错。”玉鬘无言的望着她脑门流下一滴汗外加三条黑线:资质不错,一个挂了十几年的白打白痴外号的家伙能算上资质不错,确定不是在反讽吗?!
这次的母女见面,玉鬘是有些心惊肉跳的。生怕清姬会再说出什么刺激她的话出来。在里面度过的每一秒都和一年那么漫长和煎熬。在四枫院家的四十年里多少看见了家族内部和贵族间的明争暗斗,要么赢要么就永无翻身之日,她清楚了解那里面的残酷和血腥。对于这种狗血的夺位戏码她是不会也不敢介入。
她所求的就是将来能平平安安就行。
玉鬘非常庆幸自己现在有自己的居所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和母亲住在一起,不然迟早会被整治出心脏病不可。
“母亲大人刚才说的话姐姐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在回去的路上玉鬘拉住夜一的袖子急切的说道。她的将来有很大一部分是在这个姐姐身上,虽然很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命运是在别人的手上,而不是她。
话音还没落下,头上就挨了老姐的一下子,“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我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摸着头上的大包,玉鬘傻傻的笑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稳。
四枫院家道场:
玉鬘挥动着一把木刀,现在只从基础练起不过她的基础已经练了很久就是了。小女孩的身板的确在力气方面没多少优势啊,想起上次夜一给她做的居合道演示,她就眼冒红心:太帅了!尤其是刀挥下的那瞬间真是帅呆啊!!有朝一日她也会有如此的身手吧。在这里弱者是不能生存。必须变强……
“喂,在练习的时候走神不是个好习惯吧。”一个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哟,好久不见。海燕。”玉鬘回身看着那个抱臂靠在门口的下睫毛男孩。
“不过你好像又进步了啊。”志波海燕那双烟青色的眼睛看着那个一身男装打扮的女孩子说道。
“得了,少打击我。”玉鬘把木刀交给侍从,擦擦头上的汗珠。“这么久了还是最基本的挥刀,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像姐姐那样厉害。”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
看着处于深沉状态的玉鬘海燕嘴角一抽,过了一会照着对方的脑袋一个爆栗子敲过去。
“疼!疼!志波海燕你是在谋杀吗?!”玉鬘抱头跳脚尖叫。
“让你清醒一下。”海燕挑高眉毛看着火冒三丈的小女孩。
“你!好”玉鬘不气反笑,伸出食指对准那只海鸟“破道之……”
海鸟脸色成功变掉,“你要干嘛?这可是在你家!!”
“我做什么?呵呵……为刚才觉悟吧!”玉鬘狞笑着,那表情让人有置身冰窖的错觉。
“你不怕毁坏房子吗!啊啊啊啊!!”
约一个时辰后,
志波海燕呲牙咧嘴的揉着肩膀,“你下手还真不留情。”
“是你先动手的,再说既没打你的脸也没让你伤筋动骨。抱怨个什么劲?”玉鬘盘腿坐在一边手搁在腿上撑着下巴,嘴角的弧度让人无法忽略。
她倒是没有对他用鬼道,要是真闹大那也不好。其实是用缚道绑好后一顿痛扁。
“一个男孩子这么点伤还在那里叫嚷的,拿去。”玉鬘摸出一个小瓶子扔给正在活动肩关节的海燕。
“什么?”抓住瓶子他问。
“药,对跌打伤很有效用的。”她的话再次让海鸟变了脸色。
“你…………”捏着手中的小玉瓶,海燕嘴角抽的厉害。她这不是把自己当做娇弱的小姐吗?!
“这个我不要。”手向女孩一伸,模样倒是很拽。
玉鬘的脸一沉,接过药瓶子拉开海燕的衣服往衣襟里一塞,“我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来的先例。”停了一下,她靠近海鸟又加了一句“不要也得要。”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霸道。
这是在送吗?根本就是强塞好不好。志波海燕的嘴角抽搐,不过也只能认了,自打认识她开始哪次不是被吃的死死的?只怨当年被她的纯良无害的表面给骗了啊!!
那是二十年前的贵族聚会上,他跟着父母参加了。在那个宴会上是大人和小孩分开坐席的。那些家主主母一个地,而孩子们又是另一个地。那个时候坐在他对面的就是‘天赐兵器’四枫院家的一对姐妹,姐姐四枫院夜一不拘小节但举止间都透露着身为贵族的优雅和自信。妹妹四枫院玉鬘则是老老实实正坐在姐姐旁边,不主动和他人说话。面对其他孩子好奇的眼光只是微笑,很拘束。甚至感觉她就是夜一的陪衬。
关于四枫院家里的事他听过一些,这个次女在家虽然受母亲的宠爱但祖父却是不怎么待见。看见那个小女孩微笑的脸,海燕有些同情。逮了个机会,他溜到她身边给她一个毛球,“呐,一起蹴鞠吧。”
“啊?”小家伙当时瞪圆了金色的眼睛。
“放心,他们不会注意这边的。”海燕拍着胸脯打包票,话音未落后面转来夜一的声音,“哟,志波家的长公子有何贵干?”那家伙不是不在了吗?怎么没感觉到灵压啊!!海燕‘咔嚓咔嚓’的扭过脖子。后面的不止夜一一个还有浦原喜助。
“这样吧,我和喜助也参加吧。”四枫院家的公主单方面做下决定。
“啊?”志波海燕的表情相当幻灭。
就这样海燕和玉鬘认识了当然还有夜一和浦原喜助。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四枫院玉鬘有一肚子疑问,明明受着家族“无视生死差别,家族荣誉高于一切”的教育却对生命有着无比的热爱,并对家族不怎么上心。
“荣誉?生死如一?呵……全都是骗人的。”他记得那个漂亮的小女孩仰头笑道,“荣誉那东西,只有对活着的才管用吧……死了可真的就没什么了……”
“你这话要是被你父亲听见不见的会高兴吧。”他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
“哎呀,就是这里只有海燕我才说的嘛。”小女孩儿笑得阳光灿烂,“要是别人我才不会讲呢。”
“我决定将来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地活下去~”伸个大懒腰,丝毫不顾贵族应有的仪态女孩倒在木质地板上。
还真是不能明白她啊。海燕抓抓头发。
☆、时光
玉鬘伸出手拽住海燕的发尾小用力向下一扯,“呐,吃点心去吧。”她脸上笑意盈盈,在整个静灵庭她会这么对待的也只有志波海燕一人而已。
换□上的男式和服,玉鬘穿上白衣红袴并套上一件绣有蔷薇的金色外衫,黑色长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身后。
“看你这样子还真是不习惯。”海燕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在海燕的对面跪坐下,玉鬘双手端起茶杯细细的抿了一口,茶的清香立刻溢满口腔。抬眼瞧见海燕牛嚼牡丹的喝法不禁皱起眉头,“这可是明国的上等茶叶,要细品。”她放下杯子,示意侍女把点心端上来。
这茶叶来的可不容易!现世战事繁多,从西方的大陆运来的物品能无损的贵上岸就是不错了,别说还要带到静灵庭里来还要保持它原来的状态,怎么想都觉得不容易。
“茶水本来就是用来喝的,喝法不用那么讲究。”海燕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话说你对明国的东西好像特别感兴趣。”
玉鬘夹起一块精致的糕点,“啊,光是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很美味呢。”放入口中,一双眼睛眯成了缝,“真是幸福~”她把海燕的话过滤掉了。
“长天放眼怀故国,月出春日三笠山。”筷子放回原处,玉鬘吟出一句诗句。
海燕夹糕点的动作一滞,抬头笑起来。想动手去敲她的头,但碍于这么多双侍女的眼睛只得作罢。
“你又没有什么乡愁这首和歌可不适合哦,傻瓜。”志波海燕的口气还是那么的富有活力还带有一丝柔和。
玉鬘一呆,心中酸辣俱存。默默转头看向室内的屏风。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再怎么样也回不去了。不如遗忘。
当初那个孟婆汤就怎么泼在她脸上了?如果喝下去忘了也好啊……
日子就这么过着。在静灵庭,时间有时没有任何意义。例如过了十几年玉鬘不过从六岁的小小loli长成八岁的小loli的模样。
“破道之四白雷!!”极其狼狈的躲过夜一的一拳,她伸出食指一记白雷轰向夜一,玉鬘自然不会认为一记白雷会对夜一有什么伤害,不过创造出一个空当出来罢了。可是这个空挡能不能创造出来还是个未知数,对方可是二番队三席,虽居三席之位可实力已达副队长级也未可知。
别说赢就连全身而退的法子都没有,玉鬘挂上两道宽面条泪。
贪恋毫无胜算的战斗无疑是自寻死路,她认为自己还很正常没有自寻短见的想法。
眼前人影一闪,玉鬘心中大叫不好,但不待她做出任何反应一只手已经扣在她的咽喉上。
一滴汗从玉鬘脑门上滴落,苦笑。真是败得彻底。
拼了老命挤出一个笑容,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哎呀呀,我输了。”
相对玉鬘的满脸奇怪的笑,夜一的面容严肃的可怕,“其实我一开始就可以把你解决掉了,知道吗。”
玉鬘心中直犯嘀咕:知道老姐你武功天下无敌,她这个只是最小的小喽啰而已,自然不够高手塞牙缝。
“不是光是实力上的差距,而是一开始你就有退却之心了吧。”玉鬘脸上的笑一僵,夜一说的没错她没什么不惧敌人之心。她对战斗什么一向不感什么兴趣,既无兴趣杀别人,也没被人杀的觉悟。
弄不好自己可能会因为这个死的很惨。
“在战斗生出怯意,这本来就是大忌。”扣在玉鬘喉咙上的手放下来,夜一拍拍妹妹的肩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敲在玉鬘心上,“我可以对你手下留情,可敌人会吗?”
“如果实在战胜不了对方的话,我会选择逃跑。”玉鬘说道。
“逃?”夜一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
“不是吗,姐姐。在明知敌我双方差距明显还要硬战……”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玉鬘微微一笑,她没有那种为“荣誉而战”的思想,遇上危险又不能对敌的话,她保准跑得比谁都要快瞬步超常发挥的几率高达200%
她绝对是个小人,而不是所谓的君子。
夜一仰天哈哈大笑,对着自家妹妹的脑门子就是一戳。“即使如此,实力还是非常重要的。如果遇上实力相差悬殊的对手也是死路一条呢,记住在战斗中永远都不要抱有这种心思,不然死的那个人一定是你。”夜一的声音让玉鬘的后背升起一股沁骨的凉意。
“那么,训练继续吧。”她捏捏手,手指关节“咔嚓咔嚓”响。
看着玉鬘有点惨白的小脸,夜一心里有种恶作剧的快感。
“那么开始了。”
在之后的时间里,只要夜一有空闲时间她就会奔回家好好“指导”唯一的妹妹。搞得某人一察觉到老姐的灵压突然出现,就瞬步全开溜到主母住的东殿里去。只有在哪里,夜一才没有那个熊心豹子胆敢把自己直接拖到演武场去。不过几次下来,夜一干脆就把灵压隐藏了,直接把玉鬘拎出来。然后就是由白打,斩击组成的一顿‘关爱’。浦原喜助就在一旁乐呵呵的笑,模样欠扁至极“哟,姐妹的感情还真好啊!”
想死吗,浦原喜助。玉鬘一记眼刀飞过去,不留神鼻子就挨了夜一一拳。
这种日子她还能过下去吗?!在一次‘关爱’后玉鬘全身脱力,趴在夜一的肩上望着湛蓝的天空流下两道瀑布泪。
不过玉鬘也因此白打和瞬步有了质的飞跃,这让她在对她极其严格的父亲四枫院秀光面前可以小小的松一口气。
可能是活的时间太长,导致静灵庭的贵族多少有些无聊。什么事情都搞大了办,朽木家孙子的满月席就办了好几天,玉鬘望着襁褓里那个小家伙笑了笑,天知道他会用多少时间长成一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她抿一口青梅酒。
静灵庭的贵族们一向和“和平”这词绝缘,窝里斗是异常厉害的以上等贵族为最,在贵族孩子们的交往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来。例如,玉鬘就被清姬找了,“虽说你和志波家的长公子都还是孩子,可是如果还是像现在这么交往过密的话怕会是有什么不好的流言呢。”
不好的流言!玉鬘嘴角一抽,看看自己和海燕也不过是小孩子的模样能闹出什么不好的传言,再说平日里他们打打闹闹的基本上也没人敢说闲话。今个怎么就有流言了,谁有那个胆子敢说四枫院家的坏话?
更为重要的是,她在贵族中相识的人很多但是能真正交心的没有几个。
呐,是四枫院家和志波家有矛盾了吧。
玉鬘走上红木桥,盯着桥下尽情嬉戏的鱼。眼神直叫人心里发毛,还真的是快活啊。她提起衣摆的手越发用力,嘴角荡开一丝笑向侍女吩咐道,“把这几条鱼送到膳房做熟了,拿去喂猫。”
从此之后,玉鬘就很少见到志波海燕。
过了几年,志波家受到驱逐其原有的势力范围被其它四大家族瓜分。五大家族只有四大家族了。
志波家被驱逐出瀞灵庭的消息传来时,玉鬘正在泡制一碗茶,茶碗“哐当”一声掉在榻榻米上,绿色的茶水溅出来倒在她的衣服上。
“小姐,您的衣服……”侍女惊讶的叫道。
“呵呵,果然啊……”玉鬘呢喃着,笑得令人不寒而栗。起身进入内室,拉上障子将侍女们隔在外面。
她早就察觉到四枫院家和志波家有不对劲的地方,但如今这个结果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在瀞灵庭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见过哪个贵族被驱逐。
本来以为过上一些年就好了……
果然还是太天真了么?
视线扫过和室内的屏风,帷屏,镜台,当到檀木衣架上用作装饰的和服时眼睛微微眯起,取下那件和服手指划过衣服上的精美绣纹眼神一下子变得狂暴,手抓住作势就往两边撕,“嘶啦”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和室里格外清晰,玉鬘听着有种莫名的快感。看看手中已被撕开一个大口子的衣服,她呵呵一笑,接着用牙咬,用脚踩,在这个过程中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海燕的微笑,祖父不屑的表情,姐姐夜一的鼓励,父亲的冷峻面孔,还有家族长老冷嘲热讽的脸。
等她稍微冷静下来,榻榻米上只剩下一堆不能称之为“衣物”的碎布条了。玉鬘倒在榻榻米上,盯着屋顶一动不动。
说句实话,在瀞灵庭生活了多少了就看贵族间的争斗多少年,随着时间的流逝玉鬘早由原来的害怕气愤到无动于衷再到睁着眼睛看好戏。
贵族里谁死谁活她没有一点兴趣只要不涉及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
这次志波家的被驱逐,身为宗家嫡长子的海燕肯定是被驱逐的范围内。志波家其他人的死活她没兴趣,她只要他好好的。
从瀞灵庭到流魂街,从大贵族到平民,无论是从物质上还是心理这是多大的落差!玉鬘捂住一只眼睛,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
“大小姐”侍女们的声音听上去有那么几分遇上救星的味道。
“唰”障子被拉开,一个高挑的身影进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