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进房间里,皇帝看着这个人萎靡的样子,有点的放心地说道:“你这一击看来已经准备了很久,像这样的一击,你还能发出第二次么?”
这个人勉强笑了笑:“你认为呢?”
皇帝摇头,而后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有人坏了规矩,所以我要找到另外一个人来对付他。”这个人回答。
皇帝稍微想了一下,就已经猜出了坏了规矩的那个人是谁,可是没等他开口,这个人就抢先说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不得不承认他却实有破坏规矩的能力,只可惜他生错了年代。”
“你也不是他的对手。”皇帝说。
这个人点着头:“我不如他。”
皇帝也点头:“所以你找到了我。”
“除了你之外,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这个人轻轻挪动身体,靠在了墙上:“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但你不是。人力有穷尽,千万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要大得多。”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两双眼睛紧盯着对方,观察着对方每一丝微妙的反应。
过了很久,皇帝突然开口说道:“你错了。”
“哦?”这个人好奇的问道。
“虽然你没有说出你的身份,但朕也能猜你来自什么地方,多少年来是你们一直在阻碍着世界的发展。”
皇帝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不管从哪个方面,你们都是帝国最大的敌人,而且如果朕所料不差,你只怕是最后一位了。”
“你猜得不错。”这个人低下了头:“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来找你。”
“如果杀了你,那么天下再没有力量阻挡朕。”皇帝微笑着:“也许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个人也笑了,他肯定的摇着头:“你不会。”
毫不畏惧地面对着皇帝的目光,他接着说道:“我杀不了你,对你再没有威胁,更何况我还有点用处,所以你不会杀我。”
“你又错了。”皇帝说:“朕不杀你,只是因为朕不想杀你。”
转过身背对着这个人,皇帝又说道:“但这并不代表朕就会受你利用,这天下是朕的天下,天下所有人都是朕的子民,朕绝不会如你所愿。”
说完,皇帝离开了这个房间,独留这个人在房间里喃喃自语:“错么?对么?已经都不重要。”
第二天清晨,当李练刚刚踏入宫门时,就看到一个太监快速的迎了下来,太监在李练的耳边低语了几语,而后两个人就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通向御书房。
“通知孟昶,让他一个月后前来杀朕,另密令大军,若是孟昶不来,则立即发兵屠尽青城。”皇帝看着李练冰冷地说道。
“陛下,这……”李练突然跪下,惶恐说道:“陛下,这万万不可。陛下身系帝国,怎能以自己安危来试探孟昶忠诚,此事臣绝不答应。”
“李卿家,朕不是在与你商议,此事朕已经决定,你勿须多言。”看着李练惊慌不安的模样,皇帝心头一暖,温和地说道:“这三个月劳累李卿家替朕处理国事,朕人虽然不在,却能感受到这一点,对此朕深感欣慰,接下来的一个月还要劳烦你了,等一个月之后,朕的帝国将是一个崭新的帝国,卿家当与朕一同迎接这盛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天下皆知
春雨。
一场小雨稀稀落落地下着,街头却很少再见到行人,当皇帝疯狂的命令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散布至全国之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在沉默中惊慌,在沉默中担忧,同时也在偶尔露出的小心思里呈现出丝丝的期盼。
皇帝已经疯了,过去的岁月里,大部分人都曾这么猜测过,不过现在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证实。
如果不是疯子,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个时候,没人再敢说什么,当你无法得知一个疯子的想法,又不想引火烧身时,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自己的嘴,边军是如此,杜村民是如此,皇城脚下更是如此。
皇城脚下有一间小酒馆,距离帝都只有十几里路,因为位置极好又处在除了官道外,通往帝都的必经之路上,大部分进出帝都的人都会在此停下休息,一碗水酒值不了几个钱,所有人都愿意在行程即将开始或快要结束的时候,花上一些微不足道的银两在这里小小的享受一下。
这里的酒不错,肉也很嫩,周围的环境也有几分安静的意思,更何况在这里停留的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很容易就可以听到帝都里的秩闻趣事,运气好的情况下可以听到自己关心的消息,更有些人专门在这里出售和朝中大臣有关的消息,因此来这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平日里从早到晚,议论交谈的声音不绝于耳。
然而今天,这里却非常安静,安静地有些诡异。
很多人休息完之后就立即离开,不愿意多呆一会儿,生怕会听到不该听到的事情,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种罪过,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比谁都更想要活着。
酒馆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人静静地走了进来,扫视了一圈酒馆之后,在一张空桌子边坐了下来,酒馆里剩余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年轻人,又将头埋了下去,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碗里。
店小二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冲着年轻人歉意的笑了笑之后,压低了声音询问着。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颇为好笑地看着店小二:“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声音不大,但酒馆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得很清楚,所有的人又抬起头看着年轻人,眼睛里还着责怪和幸灾乐祸,随后又低下了头,有三个人却是面色一紧,又不确信地多看了几眼,最后还是和别人一样低下了头,虽说晚了一点,但这个酒馆里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倒也没人发现他们的异常。
年轻人不露声色地打晾了一下那三个人,而后看着店小二,问道:“你这店里倒是很安静,坐了这么多人,居然没一个人说话,难道有人死了不成?”
话刚说出口,周围的人纷纷变了脸色,胡乱的从怀里掏出一点银两放在桌子,惊恐不安的从酒馆里逃了出去。所有的人都恨不得多长两条腿,似乎身后有人随时都会要他们的命一样,那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中间的那人点了点头,三个人也随着人群走了出去。
转眼间,酒馆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年轻人安安稳稳地坐着,店小二在一旁站着,只是他的脸色却很不好看,两条腿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看来这里的人似乎很不欢迎我。”年轻人自嘲笑道。
“客……客官。你还是走吧。”店小二艰难地说道:“你刚才的话可是犯了大忌,被官府听到可是要杀头的。”
“为什么?”年轻不解地问道。
店小二摇着头:“我不敢说。”
年轻人轻轻叹息:“看来我还真的犯了什么忌讳,既然如此,我还是走吧,告辞。”
店小二勉强站着将年轻人送到了门口,看着年轻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而后像是脱力一般坐在地上,手捂着胸口重重的喘息,几经努力都无法从爬起来。
酒馆一里地外有一片树林,树林虽然不是很茂盛,但一直以来都没人修整,导致树林里长满了杂草,若是有人藏在里面,不注意的话根本不会发觉。
当年轻人快要走出树林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里没有人死,不过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死了,所以那些人怕,怕最先死的会是他们。”
年轻人转过身,就看到酒馆里的三个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问道:“难道你们不怕?”
“怕,怕得要命。”为首的那人摇头说道:“不过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怕的不是死的结果,而是在死之前,还没有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三个人走到年轻人的面前,为首的那一人端正的对着年轻人行了一礼,而后正色问道:“你就是孟昶!”
年轻人点头:“是。”
“我们姓王。”为首的那人说道:“我叫王大。”手指着他左边的那个人,说道:“他叫王二。”手又指向了右边的那个人:“他叫王三。”
而后他看着孟昶,说道:“你现在一定已经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孟昶点头:“而且我还知道刚刚你说的,肯定不是你们的真实姓名。”
“抱歉。”王大低下了头:“在没有报仇之前,我们根本没脸用回原来的姓名。”
“我懂。”孟昶回答:“但让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似乎已经知道皇帝的命令,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王大摇头:“我不能。”
看着孟昶平静地眼神,王大又接着解释道:“其实不光是我们,整个帝国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我没法告诉你。”
孟昶皱着眉头微微地点了点头,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一件绝密的事情到如今天下皆知,这里面或许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可惜他暂时还不知道。
“陛下吩附的事情,臣已经安排人去做,到现在天下已经都知道孟昶将要刺杀陛下的消息。”御书房内,李练站在皇帝面前,神色恭敬地说道:“只是臣不知陛下为何要这么做,如此,只怕天下人心恍恍。”
皇帝平静地笑着:“朕自有用意,若朕不死,人心再乱也无妨,若是朕死于孟昶之手,这天下之后如何,与朕再无半点关系。”
第一百四十五章相见
帝都还是那个帝都,皇宫也还是那个皇宫。
角落里的那间房屋也还保持着原样,紧闭的门窗透不出一丝光,如果从外面看,怎么都无法知道屋里面还有两个人。
此时已经是傍晚,漆黑的屋里点着一盏灯,虽说是在皇宫里,但是下人所用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一盏灯只是堪堪将房间里照亮,对于平常人来说,借着这点微弱的灯光只能看清楚下人大概的轮廓,但对于屋里的两个人来说,已经足够。
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每一根毛发。
皇帝毫不在意在坐在一把枯木椅上,龙椅与这把椅子比起来简单就是天与地的差别,然而皇帝坐得似乎也很舒服,一只手上拿着刚刚运气制成了冰块,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金黄|色的匕首,认真的雕刻着,每一次的刻画都显得极为仔细。
不一会儿,一把冰剑就已经成形。
“如何?”皇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问道。
一号依旧靠在墙上,脸色看起来虽然已经好了很多,却仍然是那副懒散的模样,他没有看向那把在皇帝指尖上飞悬浮着的冰剑,反而对那么匕首充满了兴趣:“匕首不错。”
“并不是什么稀罕货色。”皇帝摇头,而后将匕首扔在了一号的怀里:“看来你看不好我。”
一号毫不客气地点头:“虽说你已经跨过那道坎,但毕竟时间太短,不得不承认,孟昶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天才,在重重阻碍下居然还能突破,你跟他比起来还有段距离。”
“朕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比起孟昶来,朕确实还差了一点。”皇帝说:“不过孟昶想要杀了朕,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一号点头:“你已经能够赢我,他想要杀你短时间内不可能。如果你没有头脑发热不知进退的话,在皇宫里他确实杀了不你。”
“既然这样,朕还有什么好畏惧的。”皇帝笑道。
“你确定不需要我的帮助?”一号问:“他虽然杀不了你,但凭你的实力也同样留不住他,既然如此,你现在的安排又有什么用处,无非是白浪费精力而已。”
“你不懂。”皇帝摇头:“你根本不知道朕的想法,朕做这一切当然自有目的。”
一号也摇头,而后自嘲的笑了笑:“我当然不懂,在之前我见过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一军之将而已,皇帝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的想法,我当然不可能知道。”
“所以这件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你只要安静呆在这里即可。待今夜过去,自然会有用到你的时候。”皇帝站起身,捏着那把短小的冰剑走出一房间。
房间里,一号拿起那把匕首,脸上谦恭的神情消失不见,嘴角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意。
孟昶在天色渐暗的时候走进了帝都,城卫兵没有对他做出任何的盘查,便直接放行,按理说当他们知道了孟昶即将刺杀皇帝的消息时应该仔细检查每一个入城的人,然而他们不知道孟昶是谁,更不知道谁是孟昶,在皇帝那边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他们不敢做也任何过度的举动,因此这两天反倒是放松了许多。
一个有资格刺杀皇帝的人,自然也不是他们能够招惹,这么多年见识了太多其它人一辈都不可能见到的大臣,他们自然也明白有些人和另外一些人的差别。
简单的吃了一个晚饭,孟昶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在帝都里遍布着皇帝的耳目,也许孟昶进城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任何隐藏都显得毫无意义,因此孟昶也没有刻意做什么准备,填饱了肚子,他就走向皇宫,这样的安排来得如此的简单。
而且这截不短的路刚好给他消化食物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他也在认真的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发出这样的命令,虽然这一天迟早会来,但也来得早了一点,想必皇帝一定有什么准备。
对于帝都,很多人的说法都不一样,有人认为它太小,因为随处可见在其它地方难得一见地高官,曾有人开玩笑说,在帝都里随意找条街道大杀了通,死去的人里,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朝廷官员,另外三分之二都会与当官的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当然若论面积来说,帝都没有哪座城有帝都一半的大小,孟昶在走向皇宫的路上,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孟昶走到了皇宫前,比帝都更加雄伟的城墙牢牢的守卫着帝国最神秘也是最令人向往的地方,然而对于孟昶来说,此时却多了一些麻烦,皇宫的城墙太高,高到他连爬上去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看着城墙,孟昶苦恼的笑了。
皇宫脚下,一扇偏门在孟昶苦笑的时候打开,一个小太监从门缝里探出了头,看了孟昶一眼之后,慢慢地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很慢,看起来有几分犹豫,还有几分畏惧。
“你是孟昶?”小太监鼓足勇气问道。
孟昶点头:“是。”
听到这个答案,小太监鼓起的勇气又在瞬间消失不见,他的脸突然间变得煞白,畏惧地低下了头:“陛下命我在这里等你。”
孟昶轻笑了一声,而后温和地问道:“他是不是还让你带我过去?”
小太临轻微地点着头:“陛下说,他在御书房等你。”
“那我们就走吧。”说完之后,孟昶跟在小太监的身后,慢慢朝着御书房走去。
小太监不敢走快,孟昶也不愿意走得太快,皇帝既然安排得如此周到,证明他还不是很急,孟昶当然也不会急,况且皇宫里的景色堪称一绝,难得来一次皇宫,他当然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一路假山流水,小桥逐波,两个人终于来到了御书房前,小太监朝着孟昶告了个罪之后,慌慌张张的跑远了,孟昶冷着脸向前几步,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御书房里只有一个人,皇帝从成堆的奏折中抬起了头:“你终于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你的错
皇帝发出命令后的第十天,孟昶就出现在了帝都,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大部分所知,而当孟昶走入皇宫的消息传来时,每个人的热情都在瞬间被点燃。
很多人都在猜测着,当这两个人见面时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是否如江湖莽夫—般,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这个说法被大部分人所唾弃,而说出这个可能的人也在话刚出口的瞬间用美酒堵住了自己的嘴,这两个人都站得很高,一个是人世间权力的巅峰,另一个却用武力震慑了所有人的心,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两个人已经站在了三四层楼高的楼顶上,而他们只不过是楼底砖缝里的一只蚂蚁。
对于蚂蚁来说,一只野狗都是羡慕的对象,他们当然不容许这两个人做出任何对不起身份的事,如果在交手之前没有惺惺相惜的谈话,是对两个身份的不尊重,更是对故事的一种侮辱。
所有人的观点很快统一了起来,他们一致认为,这两个人会说一些话,然而他们很快又产生的分岐。
这两个人究竟会说什么?
经过几番剧烈的争执与讨论之后,一句话被大部分人所接受。
“我们都已经站在了世界的巅峰,本当携手共进,然而造化弄人,命运无常,今日却不得不兵戎相见,实在是一件憾事。”
尽管还有不少人并不认同这句话,他们的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确实符合两个人的开场白。
然则他们都错了。
皇帝从成堆的奏折中抬起了头,看着镇定自若走进来的孟昶,指着御书房里多出来了一把椅子,说道:“朕还有些奏折没有批完,你在旁边先行歇息,稍候就好。”
孟昶点头,而后坐下,他现在离皇帝只有一丈之遥,然而他却没有动手,只是看着皇帝,看着皇帝手里的那只笔。
那只笔,可以断人生死,决定前程。
那只笔在一张张奏折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落难,人头不保,更不知道多少人从此飞黄腾达,步步高升,这便是权力,孟昶对此却依旧无动于衷。
一堆奏折很快见了底,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几张,皇帝却在这个时候扔下了手中的笔,转头看向孟昶:“你知不知道,在你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有多少人送了命?”
孟昶摇头。
“三百四十七个人。”皇帝轻叹:“这些人都该死,所以朕就让他们死,”
神秘的笑了笑,皇帝又问:“你又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朕的笔下,从此踏上官场?”
孟昶依旧摇头。
“也是三百四十七个。”皇帝轻松笑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