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一挑眉,“你们不去请御医,倒是想起了本宫?”
“郡……郡主,御医说,说他害的不是一般的病……”
“什么病?”
“相思病。”
本宫扭过头朝向顾凌,淡然道,“柳安?”
顾凌立刻勤奋的翻起手上的小册子,“回郡主,是第八十五名面首……”
“好。”本宫点了点头,“本宫不见他都大半年还多。过了这么多月才患了这病?可见他相思的
不是本宫。”
“这……这是积久成疾……”那个内侍哆哆嗦嗦流着汗。
我响亮的一哼鼻子,一甩袖子就走了。
顾凌在后头急忙小跑跟上。
本宫却摸着下巴神色凝重。自从牢渊来了以后,这些面首愈发不安分了……
如今还明目张胆的想要请牢公子赴宴。我一声冷笑,以为这点手段,就想把我支开么!
扇走了正欲通报的男侍,本宫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宴席上。
顷刻间,众位公子全部下巴砸脚面。
“郡……郡主?”
本宫悠闲的一晃玉牌子。
“你们没看错。不是很想我么?我这就从你们的噩梦里出来,让你们一睹尊荣。”
“郡主恕罪!”
那群公子反应倒是很快,虽是神色各异,各怀心思,却都规规矩矩的从案后走出,在我身前匍匐
下跪。
牢渊坐在宾客的席位,见到我时面露惊讶。如今才缓过神情慢慢起身。
我急忙飞了过去,一把拉住他胳膊。
“你不用和我拘礼。”
“这怎么可以。”
“不管。反正我说了算。”
我嘿嘿一笑,眼神扫了一下四周,顿时来了兴致,拉了牢渊复又坐下。
“都起来吧。本宫不过也过来凑凑热闹。众位不必如此惊慌,该干嘛干嘛。”
一片诺诺声。却没人敢再起身落座。
“怎么?没听到本宫的话么?”
他们这才慢慢挪动,最后各就各位。
嘈杂声慢慢响起,但多是窃窃私语,我看着很多人不时小心瞧着我的脸色。
“郡主怎么来了?”牢渊转向我,目含浅笑。
我气鼓鼓的瞪着他。
“他们心思不简单,这不是你说的?”
却没想他轻轻一笑,“你怕我应付不过来?”
我怔愣着看着他,他明知这波涛暗涌,却是故意来这里的?
却见他眸中一沉,慢慢拿起案上的一杯酒。
“别喝!”
我立刻下意识的按住他的手。
却见他微微转过头来,眸中映着堂上的上百盏琉璃,隐隐似有波光流动。
我脸红了,忍不住嚅嗫道,“总之……也许其中有鬼……”
他眸色愈发深邃。
“正是如此,我才要喝。”
我转头,果见这时下面的公子都变了脸色。
他们有的承受不住我的眼神,一个哆嗦低下头去,有的似没料到如此变故,有些惊吓的慢慢往后蹭着身体。
心下突然明镜。他们定是让顾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牢渊请走,却没想到阴差阳错顾凌赖在相思桥
上没走,被我撞了个正着。来到这里他们又临场应变让柳安拖我一下,却没料到这招根本没用。
本宫顿觉好笑。
“众位公子敬给牢公子的好酒,怎不也孝敬本宫一份啊?”
下面几人瞬间面色更为惨白。
本宫看着一位位顾盼流飞的桃花面容,不由得心下冷哼一声,这耍阴谋诡计,还欠些火候!
然本宫判断失误,有人还真火候到了。
“这是壮阳健脾的果酒,因适用于男子,因此才只敬给了牢公子。臣下等也没有别的意思,这果
酒,也让初来乍到的牢公子,能更好的服侍郡主……郡主若真的想品尝,改天臣下服侍郡主时搬去几罐上好的鲛绡酿,定叫郡主喝的满意。”
听到服侍二字,本宫想飞过去绞死他的心都有了。
连忙惴惴的看向牢渊,却见他难得的没有什么神情,本是注目于案下公子的双眼察觉到我的目光后微微抬起,与我目光轻轻一碰,竟微微摇了摇头。
这是在告诉我没有关系么?
本宫心口一紧,一时间心潮起伏,几乎说不出话。
回头去瞧底下那群公子,本宫定了定神,狠下心来。
“让我喝的满意?”我笑的那叫一个放浪,“不对比怎能知道?”
紧接着,本宫二话不说仰头就把那半盅酒灌进了肚子里。
于是……
那一日内,一共光顾了十几次茅厕。
本宫最后一次从外面回来,正瞧见牢渊站在落日余晖的阴影里,目光潋滟的望着我。
“郡主何苦如此呢……”似传来一阵叹息,终究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为什么要喝它?”
本宫一掐腰,笑的张狂,“看他们到底最后加害到了谁,哼哼。”
刚呲牙恐吓,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扶住。
我抚着额头,“低血糖……”
却听他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
“郡主不会有事的。牢某绝不会让郡主有事的。”
昏睡过去的那一刻,心……是从未有过的安稳。
因为,有他在身边……
我想,这已足够。
☆、定情信物
休息一天,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真是身体好啊身体好……
吃嘛嘛香,睡的也棒……
本宫有些郁闷的望着窗外飞来飞去的鸟。思绪没来由的又回到了多日前上的金銮殿。
“阿姐到底想做什么?”
“彼时六月孟夏是你的及笄大礼,各国皆会遣公子来贺。”
“皇……皇姐是说我要在那其中选一个驸马出来?”
“他们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公子。你是不是常常奇怪皇姐昏庸无度,这大空朝竟仍能百年不倒?那
些名家世子竟然入了我们的姻亲,就少了几许忤逆张狂。先礼后兵这个总是该有的。”
“我不管,既然阿姐喜欢他们,就都收进后宫吧!”
“又在胡闹。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你长在王侯家,到现在却还看不清,你的卫侯?”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回头望见身边的人。
本宫曾经自己在这殿里,从未能坐得住半天。如今有牢渊在侧,竟然何时都不觉无聊疲倦。
此时此刻,他正十分投入的浏览着我的藏书,有时不知看到了什么愉悦的东西,唇边闪现一抹浅淡的笑意。
我精神一振,抛开诸多烦恼,迅速贴到了他的身旁。
“本朝历史牢公子研习的如何?”
“史官记载的也未必属实。”他慢慢卷起竹简,抬头见我正一瞬不瞬的痴然盯着他,脸难得一红,眸中却是愈发波光澈然。
本宫脸颊热了热,却仍旧鼓起勇气开口。
“牢渊,你可愿意……做我的卫侯?”
他眸中讶异闪过,却是渐渐垂了目,面露一丝寂冷的神色。
“……卫侯?牢某做不了卫侯。”
我捂住脸,“也是。你不是卫侯,而我,注定要抛弃这深阙皇宫。”
他眸中一震,愣愣的望着我。
我不再说话,转头突然瞥见他挂于壁上的玉笛,思绪被勾起,一扫之前的万般沮丧,大大一笑,光速挪了过去。
“既然牢公子说这不过是件旧物,那不如就当定情信物送给我吧。”
他一怔,“定情信物?”
本宫凝视着他,“你给也不给?”
他苦笑,“其实……这并不是玉笛。”
我脑中不知为何突然灵光一闪。
“暗器?”
他微微一惊,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我猜对了?”
“……是一种暗器。但如今只剩下空壳。”
“听说牢家曾经是暗器世家,牢渊你也一定很擅长吧?”
我无意识的脱口而出,待到察觉静默时方觉不对。
抬头正看见他有些发冷的脸,我急忙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
“我……我不是有意提起的。你,你权当作没听见,没听见。”
他脸色略有缓和,说出的话确是决绝。
“此物是牢某与牢家再无瓜葛的明证。暗器无心,恩断义绝。”
我被那其中的冷意冷的一个哆嗦,却进一步贴近了身子,拉着他的手臂。
“可我喜欢。你就做一个完整的给我嘛。当然,意义不同。嗯……你肯定会是不是?”
他怔忡望向我。
瞧见他神色间有些犹豫,本宫委屈嘟囔道。
“当然,你不愿当信物也可以。我可以卖钱。”
他脸绿了绿,“卖钱?”
瞧见他面色不善,本宫心底笑的欢畅。明明就是在乎的嘛,明明就是想让我收藏的嘛。
我二话不说把他拉了起来。
“我给你找刻刀,宫中有一片竹林,你要什么工具我都能找到,好不好?”
他顿了顿,闭上双目,良久终于应声。
“既然郡主喜欢,牢某当竭尽所能。”
黄昏时分,天边微醺。
我拿着他做出的“玉笛”不住惊叹。
“牢渊,你是个天才。牢家经营暗器生意,把你逐了出来是他们的损失!”
“牢某和牢家再无半分瓜葛。”他淡淡说着,“我不会再轻易使用这些东西。这也不过是幼年所
学,初得皮毛。”
想起他深陷囹圄时的孤傲,我心中一凛。
“如若你肯用,曾经在度府就不会……”
他打断我,“与那无关。”
我不再说话,想起牢家愈发觉得不简单。
“嗯……这个,它是如何发动的?”我好奇的上下打量着碧玉的竹筒。
“可以算是一种筒箭,我把发动机关改动了一下,如今和一枚竹筒无异。”
本宫手摸向身边的茶,淡淡抿了一口。想起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既然你和牢家再无瓜葛,为何你还要姓牢?”
“……一直没想好姓别的。”
本宫刚喝的茶很没前兆的喷出来了。
瞥见他一闪而逝的笑意,本宫抖着手擦着茶渍。
“你你你……绝对是故意的……”
“郡主自己喝的茶,怎说牢某故意的?”
“你你你……就是故意的!”
暮色低垂,本宫在花苑的石凳上吹着小风,哼着小曲。不时把玩一下牢公子送给我的好东西。
突然,空中的一只不明物体引起了我的注意。
使劲儿分辨,本宫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顾凌的乌鸦?
不对!
一个激灵起身,本宫往主殿的院子里跑去。
却见果然是只黑色的信鸽,它咕咕的叫着,停在牢公子的窗口。我如遭雷击,刹那间止了脚步。
谁来给他送信?是姜弥么?
悄悄移步到墙角,见牢渊正在案前看书,好久才讶异抬头,望见了那只鸽子。那吃惊似乎不是装
出来的。
本宫晃了晃头,继续做观察状。
只见他抽出鸽子脚上的竹筒,鸽子立刻飞进了屋子喝了口水,喝完了却并没有走,似乎要等着牢渊的回音。
牢渊定定注视了那鸽子一会儿,一边从容的展开纸条一边走进屋内,我立刻变成灌木转移到了他的窗下。
露出一双眼睛。瞧见他盯着纸条上的字愣了几秒,继而唇边露出一抹苦笑,随意丢在了旁处。
他就那样在摇曳的烛光里静默了一会儿,终是慢慢执笔,在雪白的纸上甩出几个字,接着便卷成条塞入细筒中。
似是犹豫了一下,他又把原来的那张纸也塞了回去。
那鸽子颇通灵性的啄了啄他的手,继而展翅扑扇到了窗台上。
本宫的魔爪正等在那里。一咧嘴,露出阴森森的白牙……
带着惨叫的鸽子迅速逃走,只留下牢渊莫名其妙的站在窗前往外望了望。
“没飞好掉下来了么?”
几里外的本宫激动的展开字条。登时呆住。
“表哥,我回了趟老家,千辛万苦求来这个,望表哥凭此顺利出宫。”
我眩晕的看着那手绘的无比精细的宫中布局图,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姜弥的老家……牢渊的那个倒卖暗器的本家么?
展开牢渊回的那张纸,只见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却笔端锋利,煞是恣意。
“祝安,勿念。”
心在那一刻,百转莫名。
第二天.
本宫坐在饭桌子前,滛|笑着一摊手。
“免费的大补鸽子肉,请牢公子品尝。”
“……怎么味道这么怪。”
“也……也许……不是肉鸽……”
说罢,本宫便低头默哀。
信鸽老兄,你究竟干过多少活。锻炼的太瘦了……
☆、午夜惊魂
我把牢渊送给我的暗器竹筒别在腰间,尽管他每次看到时都不甚自然,然而本宫爱若至宝。
夜风习习,我搬了软榻坐在满院飘香的桂树下,拄着下巴认真思考自己应送给牢渊什么东西。
想了半天没什么结果,正无限纠结着,本宫突然觉得背景似乎不是十分和谐……
回头,只见顾凌猫着腰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着,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两个大大的熊猫眼,不住打
着哈欠。
似是感受到某人的注视,他慢慢扭了头。
“郡主好,我路过……路过……”
本宫望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这才想起白日里把他招来的事儿。一是陪牢公子多聊聊天
解解闷,二是衣服被子需要有人洗了……
叹了口气,本宫继续思考一个无比懊恼的问题。
如何才能说服阿姐?如何才能和牢渊只此一人携手白头?
无限郁闷的想着,困意渐渐袭来,本宫终是头一个栽歪,幽会了周公。
恍惚间身上似一暖,有东西盖在了我的身上。我忍不住缩了缩,又舒服的蹭了蹭。
却不知为何突然一个激灵失了困意,慢慢睁开眼睛。只见牢渊不知何时坐在了我的身边,此刻遥
望着远处,面上恬淡而宁静。
我轻轻呼唤了他一声。他转过头来,望见我时笑了笑。
“郡主可是在想什么事,连梦里也皱着眉头?”
我唰的红了脸,幸好在夜里也见不着。
“……在想……想你。”
这回也轮到他窘迫了。
我把脸蒙在外衫里闷闷道。
“总之……我说过的话,都会努力去实现。我……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一愣,正欲说什么,突然一道黑影似是从院子里掠过,本宫不由得大吃一惊。
“有人!”
话音未落,就有什么东西破空袭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被牢渊用力一拉趴在了地上,几个翻
滚便到了不远处的灌木中。
我胸口起伏不定。这才觉得自己过于疏忽大意,如此支走所有下人,反而让一些人有了可乘之机。
时间紧迫的根本来不及去叫来侍卫。
又有连续不断的黑影直击过来,落在身边,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棱角颇为锋利的石头。
不由得变了脸色,惊疑不定。
“刺……刺客?”
却没想到那刺客的石头确是厉害,煞是锋利。闪避之时,只听“嚓”的一声,牢渊的袖口被划
破。
有血滴落下来。我眩晕了一下,透过衣料破损处还能看到他臂膀上残留着度府留下的鞭伤,如今却是又添新伤。想到这里,顿时忍不住心中揪痛。
“你受伤了!”
手忙脚乱掏出手帕缠绕在他臂上,希望能够止血。却听到他一声无奈的轻笑。
“并无大碍。”
说罢他神色一凝,“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刺客,是什么人?”
“不……不知道。”本宫得罪的人八辈子都数不过来,“怎……怎么办?他要杀人灭口?”
我声音也止不住的哆嗦,腰间突然一空,却见他把那竹筒攥在了手中。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