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前，锦绣没有出声，默默的蹲在顺子旁边。
似乎过了许久许久，天边微微发亮，一夜就这么流逝了过去。
顺子这才恍惚着回过神来，喃喃的说道：“阿秀，我没有娘也没有爹了。”
锦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失魂落魄丧失亲人的少年，悄悄的伸出手，握住顺子冰凉的没有温度的手，希望给他一点点温暖。
扫地丫鬟第三百四十八章示弱
第三百四十八章示弱
锦绣第一次觉得不想回府去，想一直这么陪着顺子，直到他振作起来为止，
前世的她也是早早的没了爸妈，跟着姑姑过日子。尝尽了寄人篱下无父母庇护的辛酸。顺子目前的处境，却是连前世的她也不如。他还有妹妹需要照顾……
锦绣对顺子升起了一种类似怜惜的心疼的感情，那份淡淡的喜欢，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开始慢慢的在心里扎了根。
顺子两天都没吃东西了，锦绣熬了些粥，端到了顺子的面前，柔声的劝顺子吃一些。
顺子一点胃口都没有，又不忍心违逆锦绣的好意。勉强吃了几口，那热热的粥到了胃里，冰凉的没有知觉的身体忽然感觉到了淡淡的温暖从胃蔓延到全身。
见顺子把一碗粥都吃了，锦绣很是欣慰。
迟疑了半晌，锦绣才轻轻的说道：“顺子哥，我得回府去了。”本来昨天就该回去，可顺子他爹刚去世下葬，她哪里忍心这么一走了之。足足陪了顺子一夜直到今天下午。
顺子勉强振作起精神来：“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好好的休息一阵子，不要哀伤过度了。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就要好好的坚强的活下去。你说是吗？”锦绣柔声的安慰道。
顺子点了点头：“阿秀，你放心，我会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还有，一并照顾好我妹子。”
锦绣其实很担忧顺子的现状，他也只是个半大孩子，还得照顾梅子，日后这日子想必艰难的很……
可看顺子满脸憔悴眼里布满血丝的样子，锦绣终于将到了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丧气话就别说了，还是想着该如何帮一把才是。
待回家收拾了东西之后，锦绣便拉了丽娘在一边说起了悄悄话：“娘，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情。”
丽娘心里早有了数：“你是不是想让我照顾梅子？”
丽娘如此敏锐，倒把锦绣吓了一跳，旋即慎重的点了点头：“娘，我知道您一定很为难。大伯大娘都对顺子有成见，就连奶奶也不乐意见到顺子。可如今他家这般光景，也只有你们帮着搭把手了。”
丽娘答应的异常爽快：“放心吧，我会多照应一些的。如今家里的光景也不错了，就算多两双筷子也能应付的来。顺子做事本就勤快，他爹的手艺他早学会了，日后继续做点手艺活儿，总不至于饿的没饭吃的。”
丽娘如此痛快的答应此事，锦绣很是高兴，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
天色也差不多了，锦绣背起包裹，由金大恒送着回了陆府。
金大恒满肚子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反复的嘱咐：“以后若是有空就多回家看看，我和你母亲都惦记着你呢”
大概是怕她又像上次一样大半年都不回家吧
锦绣按捺住那丝酸楚，点头应了。
满腹的心事也只得全部放下，进了这个后门，她又得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她的“事业”当中来了。
因为迟回来了一天，因此锦绣小跑着回了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去向沈氏请罪。
沈氏态度很是和蔼，笑着说道：“本就让你在家里多住几天，迟一天有什么要紧。”
锦绣松了口气，不怪罪就好。千万不能仗着主子的宽容和宠爱就没了分寸，总之，请罪这个步骤是必要的。而且，还得解释一遍缘由。
锦绣说话很有技巧：“奴婢自小和顺子情同兄妹，两家关系甚好。他爹出了意外死了，奴婢于心不忍，便在家里多待了一天，待到他爹下了葬才回来。这才迟了一天。”
在别人面前，只能说顺子和她“情同兄妹”，坚决不能让任何人察觉顺子对她的情意。这其中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如玉在一边听着，不由得瞄了锦绣一眼。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叫顺子的，应该就是年前来找锦绣的那一个男孩子吧……
不过，锦绣的脸色是那么的自然，表情是那么的正经，任谁也不会怀疑到私情上面去。因此，如玉迅速的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
如诗却上了心，背地里扯着素秋说起了悄悄话：“……素秋，你说锦绣和那个叫许天顺的究竟是什么关系？”不会就是“情同兄妹”这么简单吧
素秋掩嘴一笑：“如诗姐，锦绣十岁就被卖进了府里来做丫鬟。几乎没什么时间回家，难不成还有机会发展出情哥哥么？”
这也有道理，如诗顿时有些讪讪，笑着不吱声了。
素秋话说的漂亮，其实心里也泛着嘀咕。不过，这种事情哪里问的出口。还是等日后有机会再套问锦绣的心里话吧
回府过了几天之后，锦绣心里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顺子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打倒的，一定能撑过来的。她对他要有信心才是。
同时，锦绣也暗下了决心，下个月轮到休息的那一天，一定要回家看看去。
大少奶奶的肚子越来越大，行走已经不便，几乎每日都待在屋子里，大多数时间都躺在床上睡觉。
沈氏时不时去探望，锦绣自然要跟着去。
说实话，大少奶奶本就不算貌美，如今怀了身孕，气色更是大不如前。再加上身子臃肿，越发显得身边伺候的可人和素月两人的美貌。
是的，大家没看错。在一边伺候的正是可人和素月两个。
可人本就是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抬上来的，现在伺候是理所当然。可素月为什么也会在这里，就很值得商榷了。
这就要从过年后说起了。
素月跟着大少爷去过京城之后，回来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天天主动积极的来伺候大少奶奶，简直比可人和依人还尽心尽责。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少奶奶再看素月不顺眼，也不好当面给素月什么难堪，因此，素月便顶着主仆三人的异样目光熬了下来。
可人当然不快，常明里暗里的讥讽几句。
素月一律不出声，微笑以对。反倒显得可人咄咄逼人。
常替素月解围的，反而是大少奶奶。
可人一开始不懂是怎么回事，待日子长了，才知道其中的蹊跷。感情大少爷不知在大少奶奶耳边灌了多少迷汤，整日里夸赞素月懂事，本来大少奶奶对这些话一定感冒，可人家素月天天把大少爷劝到自己的屋子里来陪着自己，时间久了，大少奶奶自然看素月顺眼了许多。
可人背地里恨的牙痒，便寻了机会在大少奶奶面前说起了素月的坏话：“……少奶奶，你可别被那小蹄子骗了过去。她这分明是耍手段呢见正面抵抗不是法子，现在就改成处处伏小做低来示好了。您可不能心软，我估摸着她一定会整出些幺蛾子来。”
大少奶奶闻言笑容微微收敛，瞄了慷慨激昂的可人一眼，淡淡的说道：“行了，不需多说。谁好谁坏，我都分不清楚么？”可人如此激动，到底是因为忠心护主，还是因为不忿素月的地位在慢慢的上升呢？
而大少奶奶的复杂心思更是没人能揣测得到。
总之，大少奶奶和素月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大少爷心情极好，陪着大少奶奶的时间越来越多。这个事情导致的后果就是，大少奶奶对素月的态度越发的温和。
大少爷院子里的风吹草动向来是丫鬟们关注的焦点，锦绣想不知情都不可能。本就接触的多，再加上丫鬟们口中津津乐道，稍微有个动静丫鬟们都能整出一堆猜测来。
比如说，素娥就认为，素月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变到了现在的忍气吞声，是因为终于明白了通房丫鬟绝不是正室的对手，为了日后能有一席之地，如今的示弱才是明智之举。
再比如说，素秋认为，大少奶奶对素月的和颜悦色都是一时的。不过是因为怀孕期间不宜动怒，又期冀着丈夫的陪伴，才对素月的一系列示好行动采取了默默领受的态度。日后有机会打压素月的，依然会毫不留情。
再再比如说，如诗认为，可人如今也遭了大少奶奶的猜忌了。可人处处争宠，大少奶奶看着不痛快。所以，才渐渐的不如往日受到大少奶奶的器重。
……
总之，各人都有一番精辟的见解。
锦绣听了各人的言论，只有拜服的份儿。
生活着在这个院子里的丫鬟，个个都不是平凡之辈啊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功夫一个比一个高杆。
锦绣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问的好。
锦绣一直喜欢素月，她知道素月不是个甘于平淡的女孩子。之前受了这么多的打压，素月早该醒悟过来。明争她绝不是大少奶奶的对手。
从年前开始，素月就开始转换了路线。从张扬高调转为低调隐忍，从明争明斗变作了示敌以弱。
这么做效果当然是有的。首先，素月一步步的接近了大少奶奶，表现出了通房丫鬟的谦卑和尊敬。也意味着见大少爷的机会增多了不少。
其次，可人的地位大大的受到了威胁。既然素月都不跟大少奶奶争宠了，那么大少奶奶还会像以前那般重视可人需要可人么？
素月，果然变得更加有心机更加厉害了。
扫地丫鬟第三百四十九章有孕
第三百四十九章有孕
这一日，沈氏吃了午饭就来探望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正在午睡，依人见沈氏来了，连忙行礼，说是要喊大少奶奶起来。沈氏连连说道：“不用，就让她好好歇着就是。”
一屋子的丫鬟都在，沈氏索性坐了下来，喊了素月和可人过去问话。
对于素月的变化，沈氏抱着冷眼旁观兼乐观其成的态度。
儿子的身边人斗的乱哄哄的，毕竟不是件什么愉快的事情。素月识相总是件好事，妻妾有竞争不要紧，最怕的是撕破脸皮扯着嗓子对骂。要斗也该高级些隐秘些。别跟那些没见识的乡下泼妇似的。
贵族出身家教良好的沈氏向来排斥那种“低级”争宠方式。
所以，对素月看似老实本分实则另有图谋的行动，沈氏并不追究，反而是淡淡的表扬了几句：“……素月，做通房丫鬟就要有通房丫鬟的样子，把少奶奶伺候好了，待少奶奶生下了小少爷，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的。”
素月立刻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意思，立刻盈盈一拜：“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少奶奶。”
沈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说起来，对素月也是有愧疚的。当日素月怀了身孕，却被硬生生的打掉了孩子。本答应抬她做姨娘，却又因为大少奶奶的缘故将此事无限期的搁置下来。若是这次儿媳顺利生下了嫡子，素月才有上位的可能……
素月是聪明人，名刀明枪的和大少奶奶争斗是下策，以前吃了这么多的闷亏暗亏，现在总算领悟了曲线救国的道理。
锦绣冲素月微微一笑，素月抿嘴一笑，脸上还算平静，并没有露出得意忘形的神情来。
可人的脸色有些僵硬难看，因为沈氏正在不疾不徐的教训她：“……你是敏儿的贴身丫鬟，敏儿抬举你让你做了通房。这是你的福分，你要好好的伺候少奶奶，其他的，不要想的太多。”
乍听和刚才对素月说的话差不多，细细一品，就能体会出其中的意味深长来。
素月是大少爷的贴身丫鬟，情分深重被抬做通房，若不是陆府规矩多，早就生下了孩子做了姨娘了。
可人却是不一样的。她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鬟，在府里的地位都要依靠着大少奶奶的抬举。她和大少奶奶之间的关系也是极为微妙的。大少奶奶处处倚重她依赖她，可又在不自觉的提防着她过于受宠爱……
沈氏说出这些话来，也是在侧面提醒可人。不要得意忘形忘了本，大少奶奶既然可以抬她起来，也能不花多少力气就压制了她。
锦绣默默的站在一边，悄然的打量可人的脸色。
可人唯唯诺诺的一律应了，丝毫不敢露出任何不满。
这个时候，人人都在关注着大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估计，谁也没料到几天之后因为可人而掀起的惊涛骇浪。
五天后，可人有了身孕的消息迅速的传到了沈氏的耳朵里。
沈氏一惊，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你再说一遍”
谢大夫恭敬的把诊断结果又说了一遍：“今日我按时去替大少奶奶看诊，大少奶奶却吩咐我替可人姑娘诊脉，这便诊出了喜脉。大概也有两个月左右了。”
沈氏按捺住心里的愤怒，强自镇定，先是吩咐谢大夫每天继续为大少奶奶调理身子。待谢大夫走后，才露出不快来：“这个可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就有了身孕？”
如玉见沈氏发怒，连忙上前婉言劝慰：“夫人，您不要气坏了身子。”
沈氏冷哼了一声，重重的拍了拍桌子：“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东西，想争宠也不看看时候。”
大少奶奶已经足月，说不准哪一天就要生了。偏生在这个时候听到这样糟心的事情，岂不是一肚子窝火？
若是怀孕的那个是素月倒也罢了，毕竟素月有过“前科”。大少奶奶在心里上也能接受得了。
偏偏怀孕的那个是大少奶奶依仗为左右手的可人，这岂不是生生的往大少奶奶胸口上插了一刀么？
沈氏越想越是恼火，恨不得现在就把可人拉过来训斥一顿。
锦绣适时的建议：“夫人，您在这儿生气也不是个法子，要不，就到大少奶奶的院子里看看，大少奶奶这时可动怒不得。”
沈氏深以为然，立刻起身。
如玉和锦绣连忙跟上，如诗和素秋也不甘心被落下跟了去，如此精彩好戏岂能轻易错过？
可人此时正跪在地上，哀哀的哭泣着。
大少爷一脸愧色，不敢吱声。
大少奶奶挺着硕大的肚子，脸色难看之极，想说什么，却发现脑海里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素月也站在一边，神情恍惚。看着可人的害怕和惶恐中透着三分欢喜的样子，似乎看到了当日的自己……
依人边柔声劝慰大少奶奶，边生气的指责可人：“可人，你也太过分了。少奶奶待你怎么样，你心里再清楚不过。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对的起少奶奶对你的一番心意？”
可人哭着为自己辩解：“少奶奶，你听奴婢解释。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奴婢都喝避子汤药的……”
大少奶奶有孕之后，便由可人和素月轮流着伺候，照例是侍寝的第二天喝避子汤药。每次都有专门的婆子负责此事，从无怠慢。
按理来说，可人绝无怀孕的机会才对。那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大少爷轻轻咳嗽了一声，温柔的说道：“敏儿，你莫要生气，身子要紧……”
大少奶奶恨恨的瞪了大少爷一眼，把大少爷的话都呛了回去。
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在即将临盆的时刻，却听到了身边的丫鬟有了身孕的消息，简直就是刺心的疼痛和难过。更可气的是，那个人居然是可人……
大少奶奶沉声吩咐依人去把负责汤药的婆子找来。依人利落的应了一声，然后瞪了可人一眼，就出了屋子。
可人的脸色霎时有些苍白，然后强自镇定。
素月这个时候的劝慰显得分外的刺耳：“少奶奶，您肚子里的孩子要紧，千万不要动怒。谢大夫今儿个早上说了，万万不能动了胎气。”
接着，又瞄了跪在地上的可人一眼：“可人向来知冷知热最是体恤您，奴婢想，她一定不会‘故意’做出惹您不高兴的事情来的。”
当然不是故意的，是成心的嘛
在喝避子汤药的情况下怀了身孕，机率极小。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可人学着当年的素月一般，偷偷的停喝了避子汤药才有了身孕。
可人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鬟，由大少奶奶一手抬举着做了通房，也是靠着大少奶奶的庇护才得以立足，和素月有了较劲的本钱。现在却作出这等事情来，无疑是在大少奶奶的胸口上插了一刀啊
换在往日，可人早夹枪带棒的回击了。现在，却只能憋屈的跪在那里听着素月的冷嘲热讽。
大少奶奶当然听出了素月隐隐的嘲讽之意，脸色愈加难看。只觉得一股无名的怒火和忿恨蔓延全身，肚子隐隐的抽痛起来。
素月时刻留意着大少奶奶的脸色，见状惊叫出声：“大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大少爷被大少奶奶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急忙低声询问：“敏儿，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大少奶奶软弱无力的躺在大少爷的怀里，然后低声的“嗯”了一声。
大少爷也慌了，忙吩咐陆泉去叫谢大夫过来。
依人刚领着婆子进了屋子，一见这动静也慌了手脚。好在院子里一直备了几个有经验的婆子随时伺候着，其中一个被叫了过来，仔细的查看一会儿，才说道：“大少奶奶这是惊动了胎气了。”
闻言，大少爷又是懊悔又是心疼，紧张的询问：“那该怎么办？”
婆子为难的说道：“具体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还是等谢大夫来看过再说吧”这紧要关头，谁敢随意的乱说话，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就在这慌乱的时候，沈氏领着一众丫鬟浩浩荡荡的来了。
沈氏到底沉稳的多，立刻吩咐几个婆子把大少奶奶先搀扶到床上躺着去，然后吩咐依人去把产婆和稳婆请过来，随时等候待命。
大少爷责无旁贷，一直陪在旁边。
素月默不出声，也跟在旁边伺候。
可人似乎被遗忘了，一直跪在那里，瑟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