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哥,我如今已经做了二等丫鬟,夫人待我很好,很是喜欢我。我想,等如玉出嫁了,一等丫鬟的位置我有很大的机会。”锦绣缓缓的说道:
“我们做丫鬟的,终身大事都掌握在主子的手里。只有主子分外开恩的情况下,我才有被放出府自由嫁人的机会。我一直为着这个目标努力了许久,可是,我也不知道究竟能否如愿。我本不想耽误了你,所以一直拒绝你。过年时候,你去找我,我以为你是来向我告别……”
顺子急急的打断锦绣的话:“阿秀,我从没有放弃等你。阿玲是个好姑娘,可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你,再也放不下别人了。”
锦绣的心里甜甜的,笑容也甜甜的:“你听我说下去嘛其实,早在去年,我爹和我娘就曾和我说过你的事情。他们怕我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所以,都劝我不要再和你来往接近。我当时也听进去了,所以,一直都没有回家来。我本想着,时间一长,你就会忘了我。然后欢喜的应了亲事。这次回家之前,我也在心里犹豫了好久,我怕一回来就听说你和阿玲姐的好消息。”
说到这儿,锦绣的笑容渐渐收敛:“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因为我拒绝了这门好亲事。”顺子这么做,还得背上“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恶名,牺牲不可谓不大。
顺子爹看来也是被倔强的顺子弄的没了法子才会咬牙回绝了这事情吧
一提起这段往事,顺子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爹一开始逼着我应下来,我就是不肯。后来,被他狠狠的揍了一顿。诺,你看。”顺子拉高了袖子,露出一道疤痕。
锦绣心里陡然一动,走近前去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当日被打的有多狠,居然过了这么久了,还能看到疤痕。那疤痕细细的,一看就知道是棍类的东西打过留下的。
顺子倒是不以为意,兴致勃勃的说道:“我家里最多的就是篾条,那东西又细又长,又有韧劲,打在人身上,疼的不得了。当时我爹随手拿了根篾条打我,不过,直到篾条打断了,我都没松嘴。”
锦绣听的直冒冷汗,篾条这东西看似柔软,其实极有韧劲,打到篾条都打断了,那得有多痛?
可比挨板子厉害的多了……
“那后来呢?”锦绣不由得接着问道。
顺子笑嘻嘻的将袖子放下,说道:“后来,我爹又继续拿了一根篾条打。打到第三根篾条的时候,我才说话。”
明知道结果是什么样子,可听顺子这么说,锦绣还是不由得插嘴问道:“你求饶了?”
顺子摇头:“不,我对爹说,要么今天就把我打死,反正我不愿意娶阿玲。”
顺子现在轻描淡写,可锦绣的脑海中自动演绎出一副这样的情景来:倔强的少年被生气的爹打的半死不活,满身是伤,依然断断续续的说道:“爹,要么今天就把我打死,反正我不愿意娶阿玲。”……
锦绣的鼻子酸酸的。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顺子却承受了这么多。
也不知道,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是怎么撑过来的。若是换了心智不坚定的,只怕早就在这样的毒打下服了软。
顺子看到锦绣眼里的怜惜,心里暖洋洋的,忽然不想再多说了:“阿秀,你放心,我皮粗肉厚的,被打一顿也没什么要紧的。我爹哪里舍得真打死我,听到我说这句话之后,叹口气就放下了篾条……”
然后,就去买了伤药给他抹上。
顺子在家里整整躺了五天,才能下床走动。那细细的伤疤分布在胳膊和背上,已经渐渐泛白了。
再后来,顺子爹只得顺了儿子的意思,在徐氏上门的时候,顺水推舟,回绝了亲事。
徐氏本就是个泼辣妇人,又受了这样的羞辱,简直都要气死了。在村子里见了顺子爹总是要冷嘲热讽一通,村子里的人也有说三道四的,顺子爹的日子也难过的紧。
顺子一想到这儿,也觉得愧疚的很,所以,这些日子表现的分外听话。每天做饭洗衣下地干活编筐卖筐,一样事情都没敢落下。
两人很少有这样单独相处聊天的时候,顺子只恨不得时光停住永远都不要流逝才好。只可惜好时光不长,就听屋子外面响起了阿桃的声音:“姐,该回去了,我们出来不短时间了。”
锦绣应了一声,然后和顺子一起出了屋子。
阿桃促狭的看了顺子和锦绣一眼,笑嘻嘻的说道:“姐姐在家还能再待上两天,说话的机会多着呢,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吧我们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爹娘可要起疑心了。”
锦绣嗔怪的看了阿桃一眼。这丫头,说话时那笑容真是暧昧的不像话,啧啧,早熟的小丫头。
顺子心情大好,笑道:“我送你们回去吧”
阿桃笑着说道:“不用了,姐姐出来的时候,跟家里说的是随便转转,可没敢说来找你。你要是送我们回去,不就露了馅儿了?再说了,就这几步路,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又不是跋山涉水的,哪里需要送来送去的。
顺子不由得看了锦绣一眼,锦绣只觉得脸有些发热,好在天黑,看不出脸红来。这个死阿桃,把什么话都抖落出来了。说的好像她来和他私下约会似的……
锦绣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顺子哥,今天下午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娘碍着大娘和奶奶的面子,实在是不好多说什么。你日后想去我们家,只管去就是了。”
顺子立刻机灵的领会意思,点头应道:“知道了,谢谢阿秀。”
这一来二去的,还挺像那么回事。顿时把阿桃唬住了。
阿桃看看顺子,又看看锦绣,心想难道两人说了半天的悄悄话就说了这些?
锦绣拉着阿桃和顺子道别,顺子不敢在阿桃和梅子面前表露出不舍,只得笑着点头,然后目送着锦绣的背影出了屋子。
刚走出顺子家,锦绣就再三叮嘱:“阿桃,待会儿回家,你可不要乱说。”
阿桃从善如流的接口:“嗯,知道了,我们俩不就是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么?”
锦绣很满意阿桃的伶俐,笑着允诺:“明日有空,我带你去买些好看的头绳和绢花去。”算是“掩口费”。
阿桃大喜过望,笑嘻嘻的应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回到家中。
锦绣本以为丽娘一定会上前来问东问西,没曾想丽娘一句话也没多问,只是笑着嘱咐她早些回屋子洗漱睡觉。
锦绣没有多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也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因此迅速的洗漱一番,然后就躺到了床上。
新屋子里的新家具散发出淡淡的木头香气,锦绣盖着崭新的被褥,陷入了沉思。
说真的,在去找顺子之前,她并没有想过要对顺子说那些话。可当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那番话自然而然的就流淌了出来……
用古代人的眼光来看,顺子不算是个好条件的男孩子。
家里穷,没有娘,估计日后奋斗一番,有个小康的生活就不错了。甭指望着大富大贵的生活。条件稍微好些的女孩子,一定不愿意嫁给这样的男孩子。
可是,顺子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他憨厚、单纯、勤快、能干、又坚强勇敢,能够坚持自己的想法。锦绣很欣赏他的这些优点。
穷一些没什么要紧,顺子很勤快,家里家外什么事情都会做。就连做饭洗衣这些女子做的琐事,也难不倒他。更兼有一双巧手,做出来的箩筐篮子都精巧的很。光凭着这门手艺,日后也定不会穷到哪儿去。
再说了,她的女红手艺足以养活自己。所以,经济条件不成问题。
顺子这么喜欢她,日后定会爱惜她对她好。
和一个爱自己的男子携手过日子,是个很好的选择。这是最令锦绣心动的地方了。
是啊,她绝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若是真的想过那样的日子,只要答应二少爷的求爱就好。何必要苦苦挣扎奋斗下去?
若是继续在陆府奋斗下去,最好的出路莫过于做姨娘或是嫁一个管事,以后做一个管事娘子。她一来不想做姨娘,二来不想世代做奴仆,所以,最佳的出路就是恢复自由身嫁人。
所以,她终于开始对顺子这个淳朴的好男孩动了心……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要想如愿,势必还有很多坎坷和波折。不过,她已经确立了未来的目标,所以,再也不用挣扎摇摆。
不管如何,顺子都会这样默默的在等着她。
有这样一个男孩子等着自己,这种感觉其实很好很好。
锦绣轻轻翻了个身,陷入甜甜的梦乡。
扫地丫鬟第三百四十五章意外
第三百四十五章意外
锦绣这边睡的香甜,可金大恒丽娘夫妻两个却是辗转难眠。
丽娘发愁的将下午的事情尽数说给金大恒听了一遍,末了叹道:“恒哥,顺子为人如何,你比我更清楚。说实话,若是阿玲能嫁给顺子,日后定会有好日子过。也难怪大嫂会兴冲冲的主动请了媒婆上门说亲。没曾想,事情最后闹成了这样子。”
阿玲的伤心难过,做母亲的自然心疼。因此见了顺子便没好声气。
好在顺子性子沉稳,不会随意的和徐氏起冲突。不然。今天下午可没法子收场了。
金大恒也叹了口气:“只能说两个孩子没缘分了。大嫂也是的,何必如此为难顺子。亲事不成,也不用成仇人吧”他们夹在中间,真是为难的紧。
顺子隔三差五的到家里来帮着做事,丽娘也常帮着顺子兄妹俩缝缝补补。不是亲戚,却比亲戚更加亲密。
总不能因为徐氏的反对,就从此不让顺子进门吧……
一边是侄女,一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顺子,金大恒也觉得此事颇为棘手。思忖了半天,才道:“大嫂大哥都还在气头上,阿玲又是我们的侄女,这面子总要顾一些的。这些日子,你就悄悄嘱咐顺子少来一些,待日后时间长了,事情淡了,再恢复来往。”
也只能如此了,丽娘叹口气应了。
半晌,丽娘才轻轻的说道:“恒哥,你说,顺子为什么死活都不愿意娶阿玲?”那个隐秘的猜想在丽娘的心里翻腾了许久,从没有诉之于口。今晚,丽娘终于忍不住和金大恒讨论起了此事。
金大恒默然,然后缓缓的说道:“当年,若是我娘让我娶别的女孩子,我也是死活不愿意的。”他的心里早早的放了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顺子……大概也是如此吧……
不愧是生活了多年的夫妻,都想到一块去了。丽娘低低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这次阿秀回来,我总觉得她和顺子之间有些异常。今天晚上她说出去,八成也是去找顺子去了。若是顺子真的因为阿秀的缘故拒绝了亲事,那……”
丽娘心里一连串的忧虑,照这情形推断,顺子拒婚十有八九是为了阿秀。可阿秀如今已经是陆府的丫鬟,今后是否有机会出府嫁人很难说。若是耽误了顺子的终身大事,岂不是要愧疚一辈子?
再说了,若是被徐氏知道了此事,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金大恒安慰丽娘:“好了,不用担心这么多了。这事情没法子求证,就当做不知道吧若是阿秀真的喜欢顺子,以后成了一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总之,也没人逼着顺子拒绝亲事,怪不到我们家里来。”
说到底,还是最心疼自家的女儿。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样一步,做父母的,只有乐观其成装聋作哑的份儿。若是说穿了反而不美。岂不是白白伤了阿秀的心么?
丽娘想想也是,便不吱声了。
阿秀大半年都不肯回家来,除了她说的“忙碌”之外,只怕跟那次之间和她说的话也不无关系吧每每想及此,丽娘心里就觉得愧疚。
是啊,考虑这个考虑那个,却忘了顾及女儿的感受了。
如果阿秀也喜欢顺子的话,那么就自私一点,让顺子等上几年吧
夫妻俩各自盘算着心思,许久才沉沉睡去。
锦绣一夜好眠,习惯性的在天蒙蒙亮就醒了过来,正待起床,忽的想起这是在家里,不需要早早的起床伺候夫人。顿时哑然失笑,重新躺回被窝里。
嗯,睡懒觉的滋味果然不错,难得的享受啊
锦绣满足的眯起眼睛,慵懒的半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居然真的睡着了。
还没等睡熟,就听阿桃慌慌张张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不好了,姐,你快起来,顺子哥家里出事了。”
迷迷糊糊的锦绣被吓的顿时清醒过来,火速的起身披了件衣裳就开了门:“阿桃,你别慌,好好跟我说,到底怎么了?”
阿桃急的快哭了出来:“姐,梅子她爹昨天晚上一夜未归,顺子哥跑到镇子上找,怎么也没找到。今天一大早有人来报信,说是在村子外面的那个大土坡下面发现了他爹……”
锦绣沉着的问道:“顺子他爹现在怎么样了?受了多重的伤?”
阿桃噙着眼泪说道:“腿摔伤了,头也摔的不清,如今人事不知,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呢”
看来摔的不轻啊
锦绣没有多说,快速的穿好衣裳,随意的把头发束起来就拉着阿桃往外跑。
到了顺子家一看,人还真不少。金大恒和丽娘也都在,另外还有村子里的人看热闹。锦绣一眼就瞄到顺子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看不出什么伤痕来,只是头部渗出不少血迹,看起来很是吓人。
梅子吓的呜呜直哭,顺子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无比,却硬撑着身子站在床边。
村子里的郎中被请来了,正在替顺子爹查看。那郎中看了半晌,才说道:“腿上的伤没有大碍,关键是这头上的伤……”说着,微微的摇摇头。
古代医疗水平落后,又没有先进的仪器可以检查内伤,全是靠望闻问切。所以,这种不知道轻重的内伤最是棘手。尤其是伤在头部,更是大忌讳。一个普通的郎中,哪里能看出什么门道来,只一个劲儿的摇头。
顺子的脸色顿时惨白,哀求道:“您给开几副药吧。”
那郎中很是为难,说道:“开药方是没问题,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作用。这样吧,我先给开几副去除淤血的,给你爹喝上几副试试看。若是两天之内,还没有醒过来,你就去镇子上重新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说着,那郎中就到一边去开药方去了。
顺子咬牙跟了过去,梅子依旧在呜呜的哭。
在一边看热闹的,不免心生感慨。这许家可真是流利不利啊,顺子他娘死了没多久,顺子他爹又遇上这事情……
一时之间,同情怜悯的目光纷纷投往顺子和梅子的身上。
丽娘不忍心,上前安抚了梅子几句。
梅子眼泪汪汪的说道:“婶子,我好害怕。我爹会不会死?”
丽娘心酸不已,温柔的搂住梅子:“不怕不怕,你爹不过是摔了一跤,喝几服药就会醒过来,不会有事的。”阿桃向来和梅子要好,见梅子哭哭啼啼的,心里也很难过,走过去一同安慰梅子。
锦绣却快步走到了顺子身边,低声安慰道:“顺子哥,你别担心,你爹不会有事的。”
顺子向来坚强,可这时身子一直在轻轻的颤抖。娘已经没了,若是爹再……他和梅子该怎么办?
听到锦绣的声音,顺子不由得转头看了过来,锦绣忙送上一个鼓励的眼神,顺子慌乱无措的心稍微的平静了下来。
待郎中开好了药方,顺子忙从屋子里取了出诊费塞给了郎中,然后就跑到镇子上的中药铺去抓药。
锦绣本想跟着一起去,又怕太过惹人注目惹来闲话,踌躇了一下,便留下来帮着照看顺子爹。
金大恒嘱咐丽娘也留在这儿,才领着阿亮回去了。阿桃坚持不肯走,一直在陪着梅子说话。
锦绣终于有了机会打量顺子爹,这个叫做许守德的中年男子如今脸色惨白,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若不是鼻间有呼吸,简直像个死人……
锦绣心里一凛,连忙挥去这些不好的联想。
可越是观察,越是觉得他的脸色不妙。
丽娘也喃喃的说道:“真是不走运,听说摔跤的时候偏生磕到了一块石头,头上流了好多血。到现在一直昏迷,也没能醒过来。”这个家已经没了女主人,若是许守德再有个闪失,顺子和梅子该怎么办?
许守德也是苦命人,年幼丧父,由寡母一手带大。刚娶了亲,母亲就得了病死了。娶的媳妇性子温柔,可没过上几年好日,也生了病。缠绵病榻多年,也在前年去世了。
现在,偏偏又碰上了这等倒霉事情。
锦绣这时才知道,为什么顺子家里一有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找金大恒和丽娘。原来,许守德是独子,只有一个姐姐,嫁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做小妾,这么多年,极少来往。内中缘由丽娘也不太清楚。
锦绣暗自揪心,顺子的命运真是坎坷啊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顺子自小就得担起家里的各样事情,明显比同龄的少年成熟有担当的多。
镇子不算近,一来一回得花上不少功夫。
顺子抓了药回来,发现锦绣早已在厨房里升好了炉子,连熬药的陶锅都刷的干干净净。
见顺子风尘仆仆的,锦绣毫不犹豫的上前接过了药,利落的将一包药拆开倒进锅里。顺便端了热水给顺子洗脸。
顺子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阿秀,谢谢你。”
锦绣安抚的一笑:“这个时候,照顾你爹要紧,不要和我如此客气。对了,你快些去帮你爹擦干血渍吧。”有头发挡着,也不知道究竟伤的多重。
顺子点点头,端了热水就过去了。
不一会儿,端出来一盆血水。
扫地丫鬟第三百四十六章质问
第三百四十六章质问
锦绣看了吓了一跳,那盆水一片血红色,看来甚是吓人。
顺子他爹,伤的真是不轻啊……
顺子忍住眼泪和难过,一直默默的坐在床边。
待药熬好了,却怎么也喂不进去。许守德的嘴闭的紧紧的,就算掰开了,勉强喂进去了一点,也会顺着嘴巴慢慢流下来。
顺子照顾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