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顾夕鸢你要记清楚了,别被美色迷昏了脑子,开铺子当富婆才是你的人生追求,知道么!”她咬牙对自己低低的说了两遍,总算觉得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了些许,理了理衣裳,端正了脸上的神情便走了回去。
她本想着,自己的心态已经调整好了,只是在进门的那一霎那,看到宇文昊抬眸的模样,胸口还是不由得快跳了几下。
稳住,稳住啊你!不过就是差点亲嘴儿了么,你上辈子加这辈子,活的都快三十岁了,这点儿小风小浪都熬不住么?
夕鸢在心底对着自己暗暗说了几声,再抬头时已换了笑脸,上前去道:“饭菜既然都摆开了,怎么还不用呢?这是大夫开的食谱,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你只管放心吃就是了。”
宇文昊随手一指身旁,轻笑道,“你忘了不成,方才刚喂了药,这会儿的饭菜,你应该也不会推辞罢?”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夕鸢便听到芬儿扑哧笑了一声。
这么个大老爷们,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要人喂饭,还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夕鸢看他脸上的笑容,便知道自己轻易推脱不得,随意找了个由头打发芬儿先行下去。而后坐到他身旁,夹了一筷子菜,配着半勺小米粥,微微扬起下巴,“吃罢。”
宇文昊见状,不由笑着抬手接过勺子,自己开始用饭,喝下一勺粥后又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仿佛有些不大高兴?”
当谁都跟你似的,刚刚那个样子,现在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夕鸢撇了撇嘴角,还没开口,便被他下一句话彻底给噎住了。
“难不成,是气恼那丫头坏了方才的好事么?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我也正烦恼这件事呢。”
“什么好事啊,我哪儿会气恼这个!”夕鸢脸上霎时有些微红,瞪大了眸子辩驳道,“你别胡说啊,方才根本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别信口开河了。既然能自己吃饭,那就赶紧吃,吃完了就赶紧睡。”
宇文昊失笑道:“吃完了睡睡完了吃的,你这是拿我当什么养了?嗯?”
“当猪养,养肥了好宰来吃,这个答案满意了吧?”夕鸢没好气的应道,心里头有股说不上的意味,总觉得有些发慌。
大约还是受到方才那件事的影响罢,弄得她现在一看到宇文昊的脸,就有些不由自主的想要逃避。
她自己也觉得这样似乎太怂了点……可是……
宇文昊也察觉了她的异样,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笑问道:“怎么了,你还害羞了不成?”
害羞?开玩笑,她怎么可能害羞。
多大点儿事啊,要真是将她活下来的年头加在一起,宇文昊应该还要小她一些呢,对着个小弟弟,有什么好害羞的。
思及此,她便一下抬起头来,直视着宇文昊的目光道,“谁说我害羞了?我只不过是觉得有些累了而已,你不用我喂饭,我还乐得清闲呢。”
“既然不是害羞,那方才为何都不敢看我?”
“我怎么不敢看你了,我现在不就看着你呢么?”一旦不服输的劲头提上来了,夕鸢便有些勇者无畏的样子,瞪大了眸子同宇文昊对视。
谁知宇文昊却不经意的又笑了起来,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一样,边笑边道,“鸢儿,你还说我耍小孩子性情,我看你有时候才像个孩子。方才出去的时候,连路都走不稳了,还特意去洗脸安神。方才事情,就让你心里头那么慌乱么?”
他神情语气虽都含笑,可目光却分外认真,夕鸢被他这样牢牢盯着,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心头又跳的快了起来,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从前你在我身边,我总是想着来日方长,一味等着,却生生的看着你从我身边离开,我才发觉自己那会儿到底有多傻。”他的眼眸深沉,仿佛蕴含了无穷无尽的深意与情感,“有些话,有些事,若是不说不做,恐怕只能徒留遗憾。”
他的气息再度缓缓靠近,带着一股低低的蛊惑意味,“鸢儿,其实你心里是在意我的,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何不正视自己的心思呢?”
夕鸢被他扳住肩膀,低低叫道:“你干什么,你……”
“我喜欢你,我是真心喜欢你,鸢儿……”眉如远山,眼若冰泉,说的便是眼前模样。
她应该要躲开的,以宇文昊现在的气力,打斗起来,也许她也未必会输。
可是,为什么应该扬起来的手臂,却就是抬不起来呢?
方才那一幕仿佛就要重演了一般,四下的气息都渐渐变得有些稀薄起来……
然后……
“姑娘,老爷说有一位楚公子和应公子到了,现在可要让他们进来么?”
两人身形皆是一僵,夕鸢瞥见宇文昊的脸色,苍白的脸上浮出几分薄红,可眼底分明全是气恼,几乎都有些咬牙切齿了。她不知为何,觉得笑意忍不住了似的,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还真让她一语中的,刚才的那一幕果然重演,还重演的如此彻头彻尾,连结局都未加更改。
这人品太烂,真是不能怪社会啊!
第一百零五章爱慕画像,端亲王发配云南【手打】
楚离与应少棠漏夜到此,两人面上皆是一层风尘仆仆,夕鸢走到外室的时候,他二人正坐着用茶。见她走了出来,楚离一个箭步上前道,“你怎么样?那李守成有没有伤到你?”
夕鸢一怔,楚离一向性情寡淡,极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虽然他如今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话,可夕鸢知道,这在他的情绪表达上,绝对是震惊级别的关怀了,便含了笑意宽慰道,“你看我这不是好端端的,不过怎么你也知道了?李守成还没害到我的时候,王爷就带兵到了,而后李守成不敌大军,便自我了断了。你们不是去追击葛丹大军了么,结果如何?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应少棠放下手中茶盏,起身道:“葛丹大军已尽数俘获,他们的首领阿部凌被楚大哥亲自取了首级,我们赶着过来与王爷汇合,便先大军一步而行。这一路上,王爷都有留下讯息,好让我们找来此地,谁知刚到了这儿,就听说王爷受了伤?如今伤势如何了,楚大哥医术精明,要不要让他去瞧瞧?”
夕鸢想起宇文昊方才那一脸气恼,忍不住又有些想笑,“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白日里的时候一直高热不退,确实吓坏了人,好在夜里已经清醒了过来,刚刚还吃了些东西。你们特意过来,必定是要与他商议军机,这些话我不便旁听,就不随你们进去了。”
应少棠温然笑道:“没有大碍便好,那我与楚大哥先进去瞧瞧王爷。”
说罢,两人便一前一后进了内室,夕鸢喊来芬儿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家老爷可有替那两位公子安排住处?”
“现在刚过了丑时,住处老爷已经着人去收拾安排了,一会儿就能拾掇出来。这会儿爷也醒了,姑娘还一直没歇息过,不如奴婢先陪您回房去罢?”
这个芬儿似乎是严守信安排给她的一个专属婢女,半步都不敢离开,夕鸢这会儿倒也真的有些困了,刚想要点头称好,却忽然听身后传来声音。
“这会儿夜深了,我先送你回房去。”应少棠从屋里出来,掸了掸衣袖道,“走罢,这一路回去,咱们还能说说话。”
夕鸢倒也有话想要问他,便让芬儿先去瞧瞧应少棠的屋子安置在了那儿,两人边往外走夕鸢边随口问道,“怎么就你自己出来了,楚离呢?”
“他在替王爷把脉,虽然大夫已经说没有什么大碍,可是楚大哥却仍旧有些放心不下。”应少棠温和说道,“本来是想与王爷禀报军机的,只是看他脸色憔悴虚弱,这些话也不急于一时去说,就暂且先放一放罢。”
夕鸢轻轻颔首,打趣笑道:“楚离当真是对王爷关怀备至,看来他们今天晚上,又要同床共枕了。”
应少棠含笑瞧了她一眼,悠悠道:“楚大哥对你一样也是关切异常啊,今日到了城外的时候遇到严森,听他说了李守成对你所做之事,
楚大哥脸色可都变了。”
“不管怎样,最后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只可惜没能生擒到李守成。”
应少棠颔首道:“你这话说的不错,只要人平安就好,也不知李守成是怎么知道了你的行踪,竟弄出这样的事来。”
夕鸢敛眸凝神,低声说道,“他对我恨之入骨,觉得是我害死了他女儿,自然会对我留心。只是当时你不是找了楚离去襄助王爷,为的不就是抓获李守成么?是出了什么变故才弄得他窜逃出来?”
这事情似乎也让应少棠颇为懊恼,闻言便叹气道:“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就在要动手的那一晚,李守成仿佛早得了信报似的,显然是有了准备。王爷带着兵马进击之后,他和葛丹朝着东西两边分别窜逃,王爷当即决断,要我和楚大哥带兵去捉拿阿部凌,而他自己,则去追击李守成。他亲自上阵,为的就是想捉到李守成的活口,谁想到竟被他自裁了。”
夕鸢有些不解,蹙眉道:“自裁了就自裁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就算被押解进京,以他的罪名,大约也是要处斩的。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区别不过是死在谁的手里罢了,为什么你的语气听起来,这事儿仿佛另有隐情?”
“这些话同你说了倒也无妨,这李守成是王爷的舅舅,皇上派王爷来对他加以牵制,这里头……本身只怕就含了些试探的意思。王爷将他带回京城也就是了,如今却死不见尸,难免会有些别有用心之人在御前胡说。再加上王爷满腹才华,能文善武,手中又有兵权。这带兵之人,才思再敏捷些的,皇上心里……自然忌讳。”
夕鸢大吃一惊,脱口道,“你是说,皇上没准儿会过河拆桥,有朝一日也对王爷下手?”
应少棠苦笑道:“我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些,只是……当今皇上猜忌的心思一直颇重,王爷这些年来大多都韬光养晦,收敛锋芒。好容易消去了皇上的戒心,如今又闹了这样一出,实在让人……不得不怕。”
他说完之后,轻轻吁出一口气来,又同夕鸢笑道,“你看看,我不该与你说这话的,本来是我们几人心里担忧,如今却又将你也牵扯了进来。”
夕鸢摇头道:“不要说这样的话,王爷若不是因为救我身负箭伤,凭他自己的功夫本领,要想生擒那李守成,大约也不是不可能。说到底,还是我拖了他的后腿,我总是想着要凭借自己的本领闯出一番天地来,谁知……如今却害了他。”
“你千万不要这样去想,当时的情形,严森同我们都大致说了。莫说是王爷,就算换做我与楚大哥,也定会将救你放在心头第一的。”应少棠负手叹息,语气有几分怅惘之意,“只不过,我和他,一早就没了这样的机会。”
夕鸢抿唇道:“别胡说了,大家的性命都一样重要,我觉得我这人,命硬的很,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哪怕出了事,都能得到第二次生命的机会,这样的人品和机缘,绝不是人人都有的。
“好,不说这些了,你可还记得,我走之前说过,若能平安归来,就要送你一份礼物?”
夕鸢眼珠一转,浅浅笑道:“不止这个,我还记得那会儿你让我猜一个问题,那问题我倒是没猜出来,不过礼物你是赖不掉的。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应少棠微微摇头,哂道,“这些日子太过忙碌,实在是没有工夫静下心来,明日一早我便将礼物奉上,绝不食言而肥。等你看了那礼物,另一个问题的答案,估计你心里也就有了定数。”
这会儿恰好也到了夕鸢的院子外头,她笑指着当空星月道:“天色不早了,快回去睡罢,大家都平安,有什么想说的话,往后还能慢慢再说。你们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是该先好好地睡一觉。”
应少棠含笑颔首,站在原地望着她走进屋去,夕鸢进门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他仍旧站在那儿,未曾离去。
只有经过了这样的生离死别之后,才会明白身边之人,只要能够平安,就强过一切。
这会儿已经过了困意最浓的时候,再加上刚刚也睡了片刻,夕鸢倒也不觉得十分困倦。躺在床上睡意都很浅,外头有什么风吹草动,似乎都能听见。
这一天过得实在是漫长,提心吊胆和疲惫乏累之后,心里头剩下的竟是无比的清明。她阖着眸子,想到方才应少棠说的话,便更睡不着了。
从前在各种各样的宫廷争斗戏码里,也不是没见过皇上残害自家手足的,原先觉得这大殷兄友弟恭很是太平,谁知这太平之下,也是杀机四伏。
如果宇文昊因为李守成自杀这事,被皇上怀疑是他放走了李守成,那可真是太冤枉了。然而那一日马蹄踏碎平川,刀剑密布,李守成连个全尸都找不回来,若真有人要在这上头做文章……
这个皇上夕鸢见过几次,看模样像是个明君,宇文昊和宇文哲对他似乎也都颇为敬重。只是从另一方面来想,那个时候舒慧太妃也曾为了避讳太后与皇上,费过许多的周折手段。宇文昊小的时候得先帝疼爱,皇帝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头却难保没有疙瘩。
如今朝中不安分的几根竖刺都已拔除,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应少棠也说了,皇帝说不准会过河拆桥,将宇文昊视为下一个眼中钉。
这个地方,人世间的相处怎么这样奇怪?她和夕莺从前势如水火,眼下却能同甘共苦,她和兰清云谨萍水相逢,却能携手与共,可再看宇文昊和皇上呢?宇文昊为了他这个皇兄,可谓是愿意做的不愿意做的,全都咬牙抗下,到最后又换回了什么?
天家富贵之下,手足之情淡漠到如此地步,让人看了都觉得齿冷。
只是如今却不知道,宇文昊心里有什么样的打算和主意呢?
这一夜便在这样的辗转反侧之中悠悠度过,心思又重,睡意又浅,最后却也竟然睡了过去。清早醒来的时候,恰好瞧见芬儿将早饭送进屋来,她揉着眼睛起身道,“什么时辰了?”
“姑娘真是好睡,外头天色早就大亮了呢,爷早起还问了奴婢,怎么还不见姑娘的人。奴婢说来喊您,爷又说不必,只说让您多睡上一会儿,饭菜也端到屋里来用就是。”
夕鸢闻言朝窗外瞥了一眼,发现真的是时辰不早,没想到自己稀里糊涂竟然睡了这么长的时间。她起身下地后,用帕子擦了把脸,余光扫到桌旁放着一卷画轴,随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昨晚我好像没看见这儿有副画。”
芬儿回道,“啊,这个呀,这是那位应公子临走前让奴婢送过来的,说等姑娘醒后,一看便知。”
应公子?临走前?
夕鸢脱口道:“他走了?走哪儿去了?”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见了只言片语,什么调兵……回京之类的,那些话奴婢也听不懂,所以没法回给姑娘听了。”芬儿有些羞赧的笑了笑,将瓷碟一一摆好,又取一把漆红描金的竹筷放在旁边,同夕鸢笑道,“姑娘先用饭罢,奴婢去帮姑娘铺床。”
听见芬儿脚步轻快的走进屋去,夕鸢却还沉浸在方才的诧异中无法回神,应少棠怎么今日就走了,是有什么急事,才弄得他如此焦急?
眼眸一垂,便看见了手旁的那卷画轴,夕鸢想起应少棠曾说过的礼物,解开绸绳,谁知里头竟还加了一张小笺。
她将小笺先放在一旁,把画轴缓缓摊开,上头画的,是个女子的侧脸。
唔,而且还是个很眼熟的女子。
这是见到的第几张自己的肖像画了?夕鸢有些微微发怔,她想到从前在王府的时候,笑问应少棠为何画了青竹赠与染香,得到的回答是……
“容颜珍贵,我只为心爱之人画像。”
这这这……
不会吧?
呼吸似乎变得有些稀薄起来,她屏住气息打开那封小笺,应少棠潇洒俊秀的字迹跃然纸上,上头只有那么一行小字。
“恨不相逢未嫁时,惟愿卿心似我心。”
夕鸢手上一颤,那素笺悠然落下,却让门口的微风一卷,带去了门边,悠悠荡荡地打着卷儿落了下来。
她将目光顺着投去,却发现门边多了一双靴子,黑靴的上方是青色衣摆,下一刻那青色衣摆的主人便弯腰伸手,将那素笺拾了起来。
夕鸢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了,唇角僵硬的看着楚离瞟了一眼那素笺,然后又将目光投向自己。
这叫什么事儿啊!
自己收到的情书,被前阵子跟自己表白的人看到了,并且写情书的这个人还是表白那人的……怎么说?姘头?还是好基友?
“这是少棠给你的。”楚离语气淡然,不是问话而是肯定的语气。
夕鸢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干笑两声,“师父起来的可真早啊,吃过饭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楚离轻哼一声,走进屋道:“都什么时辰了,还早?这样贪睡惫懒,实在不像样子。”
这是怎么了?心情似乎不大好啊,自己起的迟了一点,在他嘴里就不像样子了。
夕鸢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不敢明说,无论楚离有没有对她表露过爱意,她心里对楚离,却总是有一份抹不去的敬仰,不敢太过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