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嫡妃作者:肉书屋
“昨儿个睡下的晚些,今日难免就起的晚了,师父昨晚睡得如何?”她含笑对着身旁的位子努了努嘴,“师父坐啊。”
楚离似是早早的用过了早饭,对着满桌饭菜也没什么动筷子的兴致,只卷起些袖子倒了杯茶来喝,那素笺也顺手递给了夕鸢,“收仔细了,若是少棠知道他的心意就这么轻轻巧巧的随风吹散,还不知要作何感想。”
夕鸢撇了撇嘴道:“师父别挪揄我了,我也没想到会收到这个,我真是……算了算了,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说出来了你也只会笑话我。”
楚离勾唇哂道,“你是不是想不明白,少棠怎会对你动了心思?正所谓情生无痕,一往而深,他只怕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时落入情网之中的。”
夕鸢看他的模样倒不像有什么不高兴的意思,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似乎觉得这事儿很有趣?少棠的心思,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大约能看出来几分,只是他性情内敛沉稳,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想到竟是真的。”楚离斜睨了她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还真是人见人爱,我认识少棠这几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对哪个女子动了心思。”
夕鸢笑着打趣道,“怎么,你还吃醋了不成?”
她的意思,本来是想说,楚离吃了她的醋,明明应少棠应该对他更为上心,谁知话一出口,才发觉有些歧义。
呃……因为从她脑补的两人j情,再加上这两个人对自己说的话综合看来,现在就是一个三角恋情啊……
若是再算上宇文昊,那就成了四角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
“吃他的醋做什么,你摆明了是将他视为知己好友,我看少棠自己应当也清楚明白,只不过话到嘴边,不吐不快罢。”楚离说的十分淡然,仿佛根本就没把应少棠这个“情敌”当一回事。
唔,这话他说的不假,应少棠在她眼里,同宇文哲是一样的人,沉稳可靠,都是一等一的正人君子。
虽然第一眼见到应少棠,她就想到了现代的某位明星,可也从没乱想过和他怎样怎样。所以收到这画轴和信函,她心里更多的是诧异惊讶,却没有什么为难的意思。
相比之下,对着宇文昊和楚离,显然事情就变得棘手了许多……
“对了,刚才芬儿说少棠今早已经走了,你可知道他去了何处?”
楚离微微颔首,饮尽杯中清茶,声音不高不低,“今日一早,王爷便让他带兵回京,大军和俘兵不能久留于此,免得再横生枝节。连王爷自己,明日一早也要返回京城,去御前复命。”
夕鸢眸光一凛,蹙眉道:“明日就走?那大夫那天还说了,王爷身上的伤起码十日之内都要静养,这一旦回京,路途遥远,途中势必颠簸,对伤势是大大不利。你为什么也不劝劝王爷,他说动身,那就能动身么?”
楚离摇头道,“这其中的利弊,你还是不大明白,若王爷在此久留,皇上迟迟不见他人,耳边再谣言四起,王爷便更要岌岌可危。幸好我亲手斩下了阿部凌的首级,王爷带回京去,虽不见李守成的尸首,有了这个,也可算作是功劳一件了。”
她闻言心头微震,脱口道,“你也觉得,皇上对王爷已经动了杀意么?”
“自古伴君如伴虎,君王薄情乃是常理,这些事情,王爷也早就想到了。他如今不想将事情弄得无法收拾,是因为不愿意连累了朝中与他交好之人,若皇上借机对他发难,势必要牵连众人。如今,他早日回去,皇上大约还是会刁难几分,只是毕竟王爷有伤在身,又带着阿部凌首级火速回京,不顾伤势。皇上再怎么为难,也要顾及众人峳峳之口,不能做的太过,充其量就是针对王爷一人罢了。”
夕鸢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头一阵愤懑难当,恨声道:“既然皇上这样的小人之心,那王爷又何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为了保全众人,便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也未免太……”
楚离抬手摁了摁她的肩头,“你能够考虑到的事情,王爷自然也都会想到,不过我昨晚和今早替他把脉,发觉你喂他吃了玉华阮松丹。那东西是通血脉、疗伤的好药,堪比天山雪莲散,只要这一路行的小心,不让伤口裂开,应该不会有大碍。”
她听完之后,仍是觉得放心不下,“这一路没有大碍,那回到京城之后呢?你说,皇上会怎么对付他?”
楚离没有应答她的话,反而目光淡然的看着她道,“似乎如今,你比之前对王爷的关切之意,还要更浓了几分。”
夕鸢冷不丁听他说了这么一句,一时间想也没想便脱口道:“他有伤在身,又要去走这么一条曲折道路,我自然觉得着急。若换做是你,我也不愿意看着你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楚离听了这话,眸光先是微微一顿,而后唇角竟慢慢浮起一个罕见的弧度来。
这笑意就像是冰封许久的冬日,乍一下见了春光一般,明媚动人的竟难以言喻。
楚离的相貌本就生的冰艳出尘,平时总是淡然的模样都十分超俗,每每一露笑意,便更让人有些挪不开眼眸。
更何况今日这个笑意,还格外的……与众不同。
“本来想着,你不眠不休的守在那儿,照顾了王爷将近一日,哼。”他轻哼一声,眼眉微挑,露出几分冷傲神色来,“如今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算你将功折罪了罢。”
……这个傲娇的,竟然能在这么孤傲的神情中说出这种话来,还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若是宇文昊这样说,她大约也就觉得惯了,反正他昨晚的模样也是孩子气到了极点,可偏偏这话是从楚离嘴里说出来的。
不知怎的,就让人觉得有些想笑……连刚才的烦闷苦恼都一下散了。
夕鸢强忍住笑意,装模作样的点头道,“那还真是多谢师父的宽宏大量了,你早上去瞧过王爷了?他今日怎么样了?”
楚离侧眸瞟了她一眼,似是有些不满她又将话引到了宇文昊的身上,却也没说什么,只颔首道:“瞧过了,王爷根基好,脉息强健,今日都再没有发热的征兆,确实没什么大碍了。”
夕鸢点点头道,“那就好,虽然我觉得他此刻回京根本就不是明智之举,不过……你们一个个都比我懂得庙堂官场之道,我这个外行人,就不多说什么了。”
反正,说了也没人肯听。
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主意正,哪里肯听别人的劝呢?
不过……在这方面,似乎她也没什么立场去说别人,她又何尝不是个主意极正的人呢?
而宇文昊给出的答复,也如楚离所说一般,态度坚决,明日便要启程回京。
“你要回去,我不会劝你什么,只是一路上自己留心,你这身上还有两道口子,别当自己是个没事儿人一样。”夕鸢想了想又嘱咐道,“回去之后,皇上会怎么对你,你心里头有没有数?起码也要先有个准备,别回头让他弄个措手不及。”
宇文昊今天的脸色已经比昨天好了许多,唇瓣也带了红润之色,不知是不是楚离的医术真的如此高明。他闻言一哂,漫不经心道:“还能怎样,若是客气的话,就褒奖我一番,若是不客气的话……大约也就是治我个渎职之罪罢。”
“渎职?你分明就击溃了葛丹大军,平定了李守成叛变之乱,他凭什么定你渎职?”夕鸢的语气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几分,脸上也带了些难以置信的神情。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蛮不讲理吧?宇文昊在前线替他奋勇杀敌,他竟还要把渎职的罪名往他脑袋上扣?
什么玩意儿啊!
她心中的怒气一下子被煽动起来,宇文昊却淡然许多,还笑着与她道:“这也不过是我的揣测罢了,何况皇兄当时的交代,是要我带回李守成,擒获叛军,平定葛丹动乱。如今他嘱咐的头一件事,我就没能做到,说是渎职倒也不为过。”
夕鸢仍旧怒气难平,愤愤道:“我真是不明白,你做什么要对这个皇上这样死心塌地的,你在接到这命令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对不对?猜到在敦肃候、李守成之后,他下一个要铲除的人,就是你的了,对不对?”
宇文昊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这没有什么好猜的,早在父皇宾天之时,我就已经知道会有今天的这个局面。皇兄贵为天子,他要对付什么人,要怎么做事,不必任何人去告诉他。若他觉得这个人已经不必留着了,那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对他来说是理所应当之事。”
“可你毕竟是他的弟弟啊,难怪说你从前在朝政上不及睿亲王用心,原来你并非是不肯用心,而是怕锋芒太露,被他铲除。”夕鸢兀自垂眸,摇头喃喃,“可你不去争,不去抢,他却偏偏要提拔你为他做事,利用够了,再将你一脚踢开。”
宇文昊含笑看着她如雪莹白的侧脸,抬手替她将碎发抿到耳后,“你看的已经十分明白透彻,不需我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放心,像是敦肃候、李守成那样的人,皇兄自然要下手狠辣些。而对于我,怎么说也是他的弟弟,就算是为了堵住天下人和言官的嘴巴,他也不会太过狠绝。最多也就是夺了我的实权和兵权,当个闲散之人,从此再没法子与他一争高低罢了。”
夕鸢看他笑得若无其事,可想到一个六岁上战场的皇子,对这国家的抱负必定不会止步于此。现在却要因为皇兄的猜忌,隐忍多年之后还是不得不俯首认命,换做是谁都不会觉得甘心罢。
更何况,还是宇文昊这样的人物,他本就是个能够该呼风唤雨的人,如今面上笑着,心里头却还不知是何等滋味。
夕鸢忍不住翻掌回握住他的,低低道,“这种皇帝,嫉贤妒能,猜疑心重,我看他气数也长不了。反正你也没有和他争天下的心思,要是他真的罢免了你的权势,那做个闲云野鹤也没什么不好。他俸禄总不能短了你的,该吃的该用的也都还得按着原样儿来,还不用操心了,多好啊,旁人求还求不来呢。”
宇文昊笑意愈发温和,声音轻柔若水,“怎么了,你这是在安慰我么?我是真的没事,不是强装出样子来给你看的,这个王爷……我做了这么些年,只觉得心力交瘁。从前总是为了母妃,想着凡事都要多多容忍,多多退让。如今没有了那份牵挂,我总算,也能够为自己打算一番了。”
夕鸢有些不解,蹙眉看着他不语,宇文昊又笑了一笑,语气轻快,“没事,我这一走,再来苏州就不知是几时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会将我的事情料理妥当,然后……干干净净,孑然一身的再来找你。”
夕鸢觉得他这话里仿佛隐含了什么深意,可又想不出他说这话的意味,便轻声一叹,说了一句从古至今大家一直在说,且一直都未过时的话。
“保重,还有……再见了。”
宇文昊淡然一笑,却忽然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低声道:“别推开我,这一次的滋味,只怕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有了……”
夕鸢在他怀中靠着静默了半晌,终于也还是没有挣扎。
虽然说的是再见,不过连夕鸢自己都觉得,两人想要再见面,大约……是不太容易了。
皇上不会轻易让宇文昊好过,而他又不能昧着良心不回京去。
回去,就是注定坎坷的道路。
她没和宇文昊说起应少棠向她表白的事情,主要是她觉得……楚离都知道了,宇文昊八成也不会被蒙在鼓里。且由她自己来说,似乎显得有些得瑟似的,炫耀自己有多少仰慕者,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次日一早,宇文昊带了严森及百名亲兵,坐马车返回京城。夕鸢见他走了,便觉得自己也该回苏州去了,反正有楚离在这儿,盘缠银子不必发愁。
只是夕莺听了她要走的讯息,十分不舍,宇文昊走后她们二人便去看了那处铺子,位置极好,铺面也干净。且如今又有严守信这位父母官的关系,夕莺自己留下,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姐姐,你不在这儿多住几日么?长笑他这两天早起看不到你,都要哭闹一番,你这一走……咱们就再难相见了。”
夕鸢不由失笑,轻轻摇头道,“当初执意要走的是你,现在怎么倒舍不得我了?九江和苏州离的这样近,什么时候不能见面?等得了空闲,我给铺子放半个月的大假,到你这儿来住上些日子。”
她又笑着逗弄长笑,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如今真到了离别的时候,确实也有些舍不得。
可是人生无不散的宴席,这句话她已经体味的异常深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所以说,没有谁离了谁是真的活不了的,兰清那个时候也是百般不舍,如今不也在闺中筹备婚事了么?
她在这个地方,做了许多人的过客,如今安顿好了她命里的过客们,剩下的光阴,就是该为自己活着的了。
回苏州的路上,依旧是李隆赶车,只是楚离却没有骑马,而是与她一同坐了马车。
在途中颠簸不休的时候,楚离淡淡问她,“回了苏州以后,有何打算?”
夕鸢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无非就是好好打理铺子,多赚银子多买地,好让自己后世无忧啊。”
“志气不大,却很务实。”楚离微微笑道,“我已经将府中的买卖营生,全都从姑妈那儿拿了回来,也让她管束好远山和红袖,往后……他二人应当不会再来叨扰咱们。”
夕鸢注意到他用了一个“咱们”,不禁笑道,“那很好啊,看来师父是打算和我一起,沾染这金银铜臭了?”
“若心中有清明,则自清明,若心存铜臭,那稍沾几分也觉得臭味难当。从前的事都已经了了,往后大约也不会再与朝廷有什么瓜葛,反正总要找些事情做,你既然喜欢做买卖,那我就陪着你做。”
夕鸢侧过眸子,挑帘望向窗外低低道:“你可别只为了陪我,勉强自己做些不喜欢的事情,对于你的心意,我……”
“无妨,你要说的话我都明白,只是这样陪着你,平平淡淡,也未尝不是一种安宁快慰。”楚离勾唇一哂,带着一股超凡脱俗的自信气质,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动摇他的心思,“我这也是顺心而为,没有半分勉强。”
他这样说了,夕鸢倒不好再说些什么,免得显得矫情造作。外头的花香拂面而来,她笑着伸了个懒腰,用力吸了口气道:“既然这样,那往后就天天向上,好好赚钱!师父你在苏州城可是大户,若是我银钱上周转不通,还要问你借银子使啊。”
“这有何难,按着外头银装的利钱来算就是,你要借多少我都让人奉上。”
“啊?不是吧师父,你我之间,竟还要算利息?那岂不是伤了情分。”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你也不差那几个银子,何必在我这儿装穷。”
夕鸢这会儿才发现,原来楚离比她还有做j商的气质,并且做的得心应手,好不别扭。
果然是世代经商,这骨子里头就流着商人的血脉啊,再加上这十商九j……
一路回去苏州倒是顺风顺水,没再生出半点事来,只是回到府中的时候,云谨却差点昏了过去。她一见夕鸢,便激动的不能自己,支吾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待到看清了眼前之人真是夕鸢,又一下子涌出眼泪来。
“小姐怎么去了这样久,也不让人捎个信儿回来,真是要吓死奴婢了。若小姐再不回来,奴婢和香姑娘都要顺着路出城去寻小姐了。”云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埋怨,“小姐到底怎么了,快和奴婢仔细说说,这不是去送夕莺姑娘么?怎么又和楚公子一起回来了?”
夕鸢好言安慰了她一通,心想好在染香这会儿去了铺子里头,不在家中,否则她二人左右夹击,自己更要应付不来。
“你先别慌,这事情说来话长,我们确实是遇到了些意外,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我也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夕鸢拍着云谨的手背柔声道,“我倒有件事想先问问你,前几日,有没有什么书信从京里寄来的?”
云谨一脸不解,怔怔道:“书信?没有接过什么书信啊,小姐是在等京里什么消息不成?”
她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低声叹道:“没什么,是我自己觉得应该会有书信送来,或许……还要再等些日子罢。”
然而她这个念头,倒是没有想错,过了约莫六七日之后,当真有一封书信送到,且是从京城寄送过来的。
可令她意外的却是,那上头的落款,竟是从睿亲王府寄来的。
上头寥寥数语,道尽了她想知道的情形。
皇上果真还是责罚了宇文昊,只不过不是用李守成的事直接发难,而是寻了几样别的缘由,又有几个言官一起弹劾,加上李守成之事,终于给了皇上光明正大的发落理由。
宇文哲的信上说,皇上命宇文昊前往云南驻守,表面上是给他御史的职权,实际上则是将他拴在云南,更下了非诏不得擅自离开,亦不得回京之令。
至此,京中的一切危机四伏,龙争虎斗,才算是真正谢幕。
起码在皇上眼里,是四下平稳,万事安康了。
第一百零六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大结局)【97手打】
此后的日子,倒是越发波澜不惊起来了,宇文昊到了云南之后,偶尔也会与夕鸢有鸿雁往来。只是云南到苏州路途不近,且那儿又是荒凉之地,所以这一封信往往要递上许久。
而他寄信也并不十分频繁,有时数月都没有一封,夕鸢倒也不觉奇怪。
宇文昊当时不愿让应少棠与他一起前往云南苦寒之地,便下了死令,命应少棠前来苏州。应少棠从来都是个最聪明不过的人,便帮着楚离打理起买卖来,三人同在苏州城中,时常过来,也会频频说些关切言辞。夕鸢也曾有那么几次与他二人说过,实在不必对自己太好,只是楚离听了也不置可否,应少棠则一哂置之。
她的生意越做越大,除了苏州和九江以外,在这江浙一带都有生意经营。且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要投井自缢的姑娘,捞上来才发现竟是苏州城的第一歌姬。她受了情伤,想不开要自我了断,夕鸢与她分析利弊,好说歹说的劝了回来。谁知两人竟十分投缘,久而久之,成了姐妹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