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清朝当戏子(耽美)作者:肉书屋
着热泡,勾得满营兵将的馋虫马蚤动,一个个没命地使劲嗅。晚上,营帐外生了几个火盆子,众人围坐几团,中间支着铁锅,给人分了一碗鲜鱼汤,总兵又拿出了几坛烈酒,众人满上,胡吃海喝一通,整个军营又唱又笑轰轰烈烈热闹了好一阵子。苏倾池只要了一壶酒,斟了满满一陶琬,举起对周围人道,“来,为了绿营,为了前线浴血杀敌、顶天立地的铁血汉子,是爷们儿的就跟我干了这碗。”“说得好!干!”众人爽快地举碗,仰头灌下。众人气血高涨,过了今夜,日后就是战死沙场,也死而无憾。熊熊的篝火映在苏倾池的脸颊上,衬得他面色红艳,双唇因为饮酒的缘故,变得水漾红润,一双纤长的凤眸此时流光浮动,竟莫名地多了几分魅惑。苏倾池被高涨近乎沸腾的热烈气氛感染,心中热血翻涌,白皙的双颊酡红,他舔了舔双唇,跟着众人又干了几大碗酒,末了哈哈大笑,直呼痛快。酒是陈年的烈酒,苏倾池同众人碰碗豪饮了几碗,还没觉得什么,此时酒劲上涌,便觉燥热难耐,呼吸亦变得粗沉,吐息炽热,身体微歪,靠在身旁的男子身上,眼神微微有些涣散。苏倾池根本不知道身旁的男人是谁,只是觉得脑子晕眩得厉害,虽如此,却依旧满腔热□薄欲出,他从没像今日这样淋漓尽致地痛快过。面对生死未卜的战场,过去的种种纠葛,如今又算得了什么?男儿就该在马蹄炮火中抛头颅、洒热血,这样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之后,再回头忘一眼曾经束缚自己的重重枷锁,不过几根茧丝。什么忘不了,什么舍不掉,等在铁血征场中热血一回,什么都忘得了,什么也都舍得了。苏倾池仰天大笑,靠着身旁男子的肩头,举着身边的酒壶,仰头灌下,辛辣的烈酒填满咽喉,呛得他双眼泛红,砸了酒壶,望着苍墨的天际,笑着闭上眼。商承恩一动未动,手臂上有什么湿热的东西透过绵甲渗入他的皮肤,炽热,滚烫,有一丝涩涩的滋味。苏倾池醉了,靠着他的肩膀歪倒在他怀里,大约真的醉迷糊了,仰头枕在他腿上看着他,竟会对他笑。那双迷人的眼眸中闪动的是什么,狂热,痛苦,迷茫。到底怎样一个笑容,才会凄美到让人心痛。商承恩来不及追问,怀中那人已沉沉睡去,眼角一道银丝,晶莹,清透,在火光中愈发耀眼。粗糙的拇指贴着细腻的肌肤,缓缓将湿润抹去。
行军
方形的矮木几,不大,仅有一臂长宽,桌上摆了一碟大白菜豆腐,一盘油焖茄子,全无荤腥,这样的菜色并非一两天,近日一日两餐,除却早上的窝窝头和稀粥,竟是素菜。这些素味菜颇合苏倾池的口味,每日将自己碗中的饭吃完,还会多添上半碗。饭桌上,两人面对而食,没有只字片语。苏倾池伸手夹一块茄子,要巧不巧,筷子和对面那人的默契地碰在一起,两人皆没有动作,末了,商承恩将筷子移开,苏倾池夹了茄子,将最后一口饭吃完,放下碗筷,起身取了箭囊便出了帐子。营帐外头风声、马蹄声、脚步声井然有秩。咻地一声,伴随着“铮”地声响,一枚枪头箭扎进箭靶,箭杆微颤,有短促细微的嗡响。弓是好弓,桦木黑漆的弓身,韧鹿皮的弦,一旁的树枝上挂着箭囊,红片金里,石青衬缎,银线革边。苏倾池吁出一口气,伸手抹了把额上的汗,走上前去,看了眼那肩头扎进的位置,不免叹气,要说他练剑也有两月之久,百步穿杨不说,总该离靶心近些,可如今竟是毫无进步。憋了口气,又射了几箭,只有一次命中靶心,其余全偏得不像话,大约射中的那一次也只是巧合,苏倾池皱皱眉,偏不信邪,虽然双手酸软无力,依旧举起了那把实沉的弓。“嘿!”箭头破风而出,在空中打了个颤,险险地擦着箭靶而过。苏倾池长长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将箭从地上□,神色之间竟带了几分气恼。“赵大哥……”苏倾池转身,身后向他跑来的正是葛冰,待跑到他跟前,葛冰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伸手把歪到一边的虎帽扶正,鼻尖上的汗在太阳下亮晶晶的,“赵大哥,上头有令,全营向前行进三十公里。”“这么突然?”苏倾池动了下眉毛。“上头讨论临时决定的。”葛冰神袖子擦了把脖子底下的汗,“看样子我们离上战场的日子不远了,赵大哥,赶紧准备准备,总兵说明儿一早就出发。”事情说突然也不突然,金川从三十七年至今,东征西调,动用了近十万大军,花了一年多竟还没将几个小小部落的联盟攻下,这无疑是伸手在清王朝的脸上打了一巴掌,乾隆是无论如何丢不起这个脸面,只有不惜一切代价挥兵铁骑踏平这块弹丸之地。苏倾池回到营帐,恰逢商承恩从营帐之内出来,两人抬头看了一眼,苏倾池便低头进了帐篷。当晚全营天一黑便熄灯就寝了,苏倾池在榻上辗转反侧,大约是惦记着明日一早整装进发的事儿,睡得并不踏实,索性披衣起身下床倒水喝,摸黑找到墙上挂的水囊,取了囊袋扒了塞子,仰头刚喝了一口,冷不防耳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漆黑不见五指的营帐里,身旁神不知鬼不觉站了个人,苏倾池被吓了一跳,冷水进肺,顿时呛得直咳嗽。商承恩大约也没料到自己一出声便把苏倾池呛成这样,一时有些愣神。苏倾池擦了嘴,甩手就唇枪舌炮,“你当这是乱坟堆子吗,大半夜没声没息就钻出来!”商承恩被当头骂了个语塞,半日才道,“……我起来喝水。”苏倾池借着营帐外微弱的火光瞪了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一眼,转过身去。身后久久没有动静,等苏倾池走到床边的时候,那人忽然说了一句,“你以前就挺能说的。”苏倾池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皱了皱眉,翻身睡觉。天还未亮,整个川北镇标左营已经出发了。除却本营的七百余名兵丁,另有两百匹马骡、百余挑夫、百辆民车,粮草辎重、枪箭大炮,浩浩汤汤竟是一个大队伍。营内外委和马兵自有官马可骑乘,步兵守兵每五人配给一辆螺车,车上既装载了行装行李,自然容不得每个人都坐,只能轮流坐上去歇歇脚,其余时间便只能步行跟上大军。
人马众多,行军便不免困难,因为车上还有辎重,挑夫还抬着大炮,沿途又多是陡险山路,更是难行。一众人马行了一整日,人疲马乏,再行不动了,上头才发话,众人在附近的树林子里搭了帐篷,就地野宿,待天亮再继续前进。待一切妥当,已是月明星稀了,众士兵甚至没力气爬进帐篷,直接仰地就睡得横七竖八,林子里哀声遍地,只剩篝火烧得噼噼啪啪。苏倾池也累得够呛,浑身酸痛难忍,双腿早失去知觉了,脚底原先还一阵阵刺痛,现在也感觉不到了,脱了鞋,脚底心和净袜已经粘在一块儿了,起了血泡。讨了些热水,就着泡了脚,这才觉得身子有了些知觉,浅浅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转头正瞧见篝火边坐了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挑着火里的木柴,火光熠熠,照在那人脸上,衬得对方侧脸的线条愈发刚毅,对方看着火堆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心习惯性地拧着,这大约是他唯一的表情。察觉到另一方向而来的视线,他微微转头,正对上苏倾池的视线。两人对视片刻,各自转回头。苏倾池擦了脚,觉得身上舒服了些,低头看了脱下的净袜,早已被磨破的血泡弄得污糟不堪,实在不能再穿,便从自己的军装里找了双干净的。耳边传来渐近的声响,是靴子踩在草屑树枝上的声音。苏倾池抬头,一个白瓷的药膏盒递到他眼前,那人沉默,没有音调的嗓音响起,“涂上,别耽误明日行军。”说完,将药膏放在草地上,人已经转身走了。次日天未亮,全营再次整队出发,只是这次的山路愈发陡峭,许多地方不得不砍了树木,辟出一条道来,螺车是不能再用了,只能弃了车,一切军装或由雇来的民夫挑着,或由马骡驮着,众步兵守兵只能一路徒步。葛冰走得歪歪倒倒,好几次屁股沾到路边的石头就差点粘上去不起来了,被苏倾池拖着这才又跟上部队。葛冰舔舔干燥的嘴唇,“怎么还不歇歇呀,我两条腿马上就断了。”“才半天就嫌累了?”这样说,苏倾池也长喘了一口气。葛冰哭丧着脸,眼红地盯着前边的马兵,“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马兵呀。”“多立两次军功,你也就有马了。”苏倾池望了眼远处的山路,弯弯曲曲,有些地方狭窄难行,也不知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葛冰叹了口气,“我们没马想骑马,人家有马的反而不骑。”苏倾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收了视线,没做声。一路前行,前头勘察路况的士兵骑马回来禀报说,前边有一条大河挡了去路,怕是得渡河过去。总兵皱了下眉毛,想了片刻,下令,全军准备渡河。等翻山见到了那条河,所有人都哀嚎起来。眼前河流宽阔,水势汹涌,两岸又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行,苏倾池看着水性好的士兵进河勘探水势深度,最后那人竟是整个人没进水中,片刻后,那人湿漉漉地上岸,禀报说河底全是堆积的泥沙。总兵看了看,转身对众人道,“自认水性好的,先过去几个,把绳子系到对岸的石头上,其余的人抓着绳子淌过去。”苏倾池抓着绳子,身后跟着葛冰,葛冰个子不高,整个人就靠那根绳子支撑,苏倾池走在前头,还未到河中央的时候,河水已经漫过他的脖子了,葛冰紧紧攥着绳子,声音有些抖,“赵……赵大哥,我两胳膊发软……软。”“马上就到了,屏息……”后头的话没法说了,因为水已经漫过嘴了。苏倾池单手抓着绳子,一手在后头抓着葛冰的裤腰,免得他手一软真被河水冲走。水势又急又涌,苏倾池觉得身体守着一股一股的冲击力,耳朵已经听不到任何声响,沉沉的压力迫得他险些就松了手。正要松一口气,手上忽然一紧,由不得他多想,苏倾池立马扯紧了手中的裤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系在绳子上,水里的压力大,又无法呼吸,苏倾池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在瞬间被抽干,嘴一张,四面八方的水汹涌而来,压迫着他的五脏六腑。“不好,有人被水冲走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河岸上顿时马蚤动起来。商承恩丢了马鞭,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混沌的河里只能看到一片浑浊,以及河岸上投下来的混杂而诡异的光线,商承恩沿着绳子游过去,摸到一个人,解了对方腰带,单手环着对方的腰,把人弄上岸。葛冰喝进了不少水,不过好在没有大碍,呛出几口水之后,人终于清醒过来了。“赵……”葛冰指着水里,话还没说完,就昏过去了。商承恩眼中神色一沉,推开围观的士兵,又一头扎进河里。原本混乱动荡的河水忽而空荡荡了,河中央只有一根绳子孤零零地悬着,淌到河那头的士兵一个个湿漉漉,好不狼狈,粮草也湿透了,马匹受了些惊吓,踏着蹄子喷鼻息。众人视线盯着河中央,然而那里除了滚滚翻动的浑浊河水,再没别了。总兵已经派了几个水性好的下去找寻,都空手而回,总兵转身看了看身后狼狈不堪的众士兵,如今天色已晚,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连野宿的地方都找不到,于是沉声道,“你们几个留在这里继续找,其余的人跟我继续往前赶,咱们在前头的山谷集合。”夜幕渐渐降临,天际染了一片深色的暮霭,夜风呼啸而过,在山谷之间咆哮,发出呜呜的声响,这里沟谷纵横,人迹罕至,此时听着这风声不免觉得一阵孤寂的怆然。谷中一处山洞,如今正隐隐地亮着火光
省事
“你做什么!”“别动。”男人抓住他的脚腕,深邃的视线在他身上稍作停留,又随着脑袋埋下去。大腿内侧忽而一阵尖锐的刺痛。“商承恩!唔……”一声闷哼,苏倾池抬腿向对方踹去,“住手!”早料到一般,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攥在手心,火热的唇舌再度覆上他腿间的肌肤。额上细汗密布,眼前阵阵发黑,苏倾池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再对方唇齿间消失殆尽,急剧而低沉的喘息在空旷狭小的山洞中朦胧而暧昧。眼前、耳边的一切忽然间飘渺起来,五脏六腑却似燃了一把火,火燎地烧着,火舌肆意在他体内舔舐,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体内的热度喷薄而出,让他的呼吸变得粗沉炽热,苏倾池咬牙攥紧手中的匕首,“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商承恩看着他,唇上挂着一丝血迹,声音清朗低沉,“随你。”深吸了一口气。山洞里传来一声“呲——”的声响,伴随着皮肉烤焦的气味。商承恩一声闷哼,英挺的眉毛忽然紧蹙,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来,眼眸之中的神色朦胧不清。低沉的呼吸透着炙热,苏倾池清俊的面颊早被汗水打湿,莹透的汗水包裹着苍白的肌肤,原本红润的双唇如今惨白间透着乌青,衣衫微敞,发丝散乱,这副形容多少显出些狼狈来。“你竟还有力气。”声音瞧不出一丝情绪。不待苏倾池反应,腕间一痛,匕首已经被打掉,撞击到山石,发出清脆的声响。腰间一沉,整个人已被对方掐腰翻了过来,死死压在干草堆上,双手被桎梏在身后,动弹不得。苏倾池近乎疯狂地挣扎,“商承恩,你究竟想做什么!”“刺啦——!”腿间一凉。苏倾池一惊,旋即大吼,“商承恩,你个无耻小人,有种就弄死我,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商承恩面无表情,伸手点了他的哑|岤,“安静会,马上好。”体内一股血气上涌,涌至喉间已化作一口腥甜,苏倾池死死咬住牙齿,闭上眼睛,将头深深埋入草。商承恩见他老实了,这才揭开手下撕碎的布料。渐渐地,腿上锐利的疼痛感觉模糊了,方才的挣扎已让他仅存的那一丝体力透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困倦乏力终于让苏倾池陷入一片昏暗之中。吐出最后一口毒血,商承恩撕下自己的袍子,替苏倾池包扎了伤口。苏倾池早已昏睡过去,面色苍白中透着难得的平静,石洞中间的火堆不疾不徐地燃烧着,火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商承恩赤着上身,靠着石壁坐着,闭目养神,左肩随意扎了几道,布条已被鲜血染红。晃动的火光映在他身上,刚毅挺拔的线条,强健而不显突兀,将男性特有的体格衬托得完美无比,起伏的线条隐隐勾勒出小腹六块腹肌的形状,随即没入随意系起的裤腰,阳刚的性感。火堆另一侧的男子趴在干草上,身上湿透的衣裳紧紧贴着身躯,侧面的线条虽玲珑有致,却也不乏男性躯体的流畅翘挺。商承恩睁开眼看一眼对面的人,见他面色平稳,复又闭上眼,安神调息。这次河流涨潮完全是个意外,先前商承恩也曾过来勘察过地形,他们共有两条路可选,或越岭翻山,或崎岖狭道,或涉水渡河。走山路务必要经过一道架在悬崖上的铁索桥,只是那铁索桥年久失修,又曾经历过战火硝烟,铁索桥下边激流险峻,一个闪失便是尸骨无存,实在不好冒险。走峡谷山道,狭道崎岖狭窄,仅容一人穿行,营众甚多,又有大量粮草辎重、武器军备,选这条路线,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剩下便只有这条河,这河原先也不深,水流虽急湍,但水深顶多至膝,只是没想,他们行至一半之时,正值河水涨潮,这才狼狈渡河,亏得他们渡河速度快,没有造成什么伤亡损失。只是,苦了水性不好的某人。商承恩想到那时的情形,不禁吐了一口气,当时若不是苏倾池被河里的水草缠住,他或许再找不到这个人了。心中微微一丝惆怅,又有些庆幸。山洞外如今已经日暮,如今河水未退潮,他们也回不去,看样子只有等明日再做打算,况且那人腿上被蛇咬了一口,虽然毒血被半逼半吸排了些,终究不知那蛇的毒性如何。起身走出山洞,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这里四面环山,山外笼着一片半昏半沉的暮色,远处的袁鸣狼嚎清晰可闻,亦有些不知名的鸟□错鸣啼。大半日滴水粒米未进,如今已是腹中空空,商承恩原打算去山林中猎些山鸡野兔,又忆起那人不沾荤腥,便想着摘些野果充饥,可回头看看还在沉睡中的人,终究没有迈开步子。深山野外的,便是山洞也不见得安全,况且那人又这般毫无防备。幸而附近有一条用木块搭建的古道,古道瞧模样荒弃已久,两边的木块早已拉朽不堪,恰能用来当柴火烧,不至于冻死在这里。苏倾池醒的时候已是大半夜,山洞里只有他一个人,身旁的柴火晃动着火光燃着,照得整个山洞暖融融,没有一丝寒意。摸着坠痛的额头坐起身,苏倾池昏昏沉沉地靠着石壁,坐了半日,脑子才从混沌中清醒些。闭着的双眼忽而睁开,苏倾池下意识便掀开身上的衣服。衣衫整整齐齐地穿在自己身上,没有半点凌乱,身下裤子被撕破的地方也用布块裹住扎好了,苏倾池忍不住伸手碰触了一下那处。“嘶……”清晰的刺痛感。视线瞥见地上四个尖锐的细齿,一切便毫无疑问了。苏倾池不免赧然。低头一看,自己的匕首已被擦洗干净,正整齐地摆在自己身边,匕首刀刃部分套了一个草编的套子,只露出黑革皮的手柄,那编套子的草正是地上的干草。苏倾池将匕首插|进腰间的囊袋,抬头,商承恩刚从山洞外进来,四目相触,皆是一窒,各自别开视线。两人皆没有提先前的事,只是默契地面对靠着石壁而坐。山洞内一时安静之极,外头的虎啸猿啼依稀可辨,还有潺潺的流水声,亦有风吹进谷中空|岤发出的怪异声响。隔着火堆,那头终于打破沉默,“饿么?”那人从怀中拿出一个果子,顺手丢过来,“洗过了。”苏倾池接住,简单嗯了一声。两人隔着一堆烧得通红的木柴堆,各自无语。“之前……谢了。”苏倾池开口。商承恩微微一愣,大约没想到苏倾池会主动开口一般,闻言只低低嗯了一声,末了说了句,“你先前也替我吸过。”苏倾池面上闪过一丝怪异神色,“我指河里救我的事。”不知为何,语气微恼。“嗯,。”毫无意义的两个音节。又是一阵无语相对,两人却并未觉得丝毫不自在,毕竟在一个营帐里同食共寝了一个多月,日日沉默相对,两人早已习惯了。“觉得还好么?”那人问话的时候也像是在陈述报告一般,语调找不出起伏。苏倾池皱眉,并不想提之前的事。显然,一觉醒来,他早已忘了自己不久前曾拿烧红了的匕首狠狠刺了对方。先前未觉得,商承恩这一问,苏倾池才察觉出异样来,左半边身子根本使不上力,只一阵阵地发麻,眉间不禁又拧了一分,语气淡淡,“没事。”商承恩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随后道,“睡会,明日河水退潮就走。”苏倾池没有看他,只歪头看向洞口。这个山洞不大,只有六七步长宽,故而中间的火堆并不大,周围用石块围成了一个石圈,火堆周围的干草都已清除干净了,山洞一隅还堆着些备用的柴火,都是些腐朽的木块。苏倾池看了对面那人一眼,那人的衣袍下摆沾着些木屑,枯草,只是那人浑然未觉,如今正凝神望着火堆。察觉到苏倾池的视线,商承恩抬起头,两人目光在空中触碰得不着痕迹,苏倾池便转了视线。野果放在一边的干草上,被火光照着,外边像是镀了一层橘色,泛着浅浅的光晕。左半边身子依旧阵阵紧促地麻,苏倾池索性靠在右侧的石壁墙角,动作虽有些笨拙,却不显狼狈。那人的视线似乎就没从自己脸上移开过,苏倾池也不做理睬,闭目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又睡了会。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大约是先去昏睡了许久,并不困乏,此时只睡了一炷香的功夫便醒了,睁眼,对面的男人正看着他,神色安静,俊挺的脸颊线条刚毅。“我这张脸就那么好看?”苏倾池半眯着眼睛,语气轻淡。商承恩眼皮动了一下,“我只是在想……”苏倾池挑了挑眉,愿闻其详。商承恩眉毛微微蹙了半分,似乎当真在考虑什么,许久,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在山洞中没有一丝突兀,“如果当时我真对你怎么样,你会……”“我会。”苏倾池打断他,神色中尽是厌恶与不耐,“我会用匕首割断你的喉咙。”商承恩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目光深邃,良久方道,“我没想对你怎么样。”“所以你现在还活着。”苏倾池细长的眼眸清清冷冷地流转到别处。“所以……”商承恩停顿了一下,低眉垂目,像是在斟酌什么,眉间纠结地拧着,大约真的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沉吟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苏倾池不冷不淡地勾了下嘴角,低头发现腰间盖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眉毛细微地动了一下。对面忽然吐出一口气,带了些懊恼的意味,让苏倾池不明所以。最终那人站起身,跨过火堆,伸手将腰间一柄短剑解下来放到苏倾池跟前的干草上,“自己小心,我去弄些吃的。”苏倾池微微一愣,转头看了眼外头,一片漆黑。那人走后,山洞内只有一片空荡,洞外的冷风灌进来,带着浓夜的寒气,苏倾池把手伸到火堆上烤了烤,肚子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咕噜了一声,拿起地上的野果,用袖子擦了擦,低头咬下一口,不酸不涩,微微泛着浆甜。等了许久,外头已近破晓,朦朦胧胧依稀能瞧见外头的光景,苏倾池支起身子,左半边身体依旧使不上力,只能扶着石壁缓缓挪出去。空旷的寂静,空气中透着冰凉的雾气,山谷中烟雾缭绕,昼夜在这一刻无尽地纠缠,朦胧的光线中交织着暧昧。商承恩回来的时候,远远瞧见一个人站在洞口,那样安静地立着,竟与晨曦融为一体。明明光线那样模糊,他却能清楚地瞧见那人白净的面颊,细长的眼眸以及轻薄的嘴唇,风过衣阙翻飞,那人乌黑细长的发辫上银白的练子在随风飘动,一切竟是那样的宁静安详。商承恩一时有些失神。黎明来得很快,天际渐渐露出鱼肚白,朦胧消散,一切变得清晰可见。两人吃了些野果,草草果腹,商承恩前去打探河流的涨势,回来之后两人便一同出发。山洞内的火堆已经熄灭了,只有隐隐的几点火星和青烟,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轻暖的气息。“!”手臂一软,身子再度往一边倒去。苏倾池还未来得及抓东西稳住,一条强健的手臂已从腰间穿过,将他轻轻松松揽住。腰腹间能清晰地辨出那人粗糙的手指,苏倾池又气又愤,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放手!”那人将他扶稳,收了手。两人又断断续续,走走停停地行了一段路,苏倾池的腿脚不利索,几乎是靠着半边身子拖着另一边,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商承恩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翻过一座山之后,苏倾池擦了把汗,吐出一口气,“现在走哪条路?”商承恩从怀中拿出一张地图,环视了一下四周,沉吟半晌,“走水路我们兴许可以赶在营兵之前到达,走陆路大约要耽搁几日。”“那就水路。”苏倾池望着眼前连绵的山,道。“嗯,这附近应该有村镇,我去借一条船。”然后商承恩沉默片刻,看着苏倾池。“下山的路很陡。”苏倾池皱眉回视他,“所以?呵,你想说我拖累了你?你大可以先走,没有你我照样能找到营地。”商承恩忽而俯身一臂抱住苏倾池的大腿,一把将苏倾池扛在肩头,“所以这样比较省事。”“商承恩!”苏倾池大惊,咬牙,“你放我下来。”商承恩恍若未闻,大步迈下山。速度果然快了许多,苏倾池羞愤欲死,前世今生,他第一次被人这样扛在肩头。“别乱动,很重。”对方一句话,险些让苏倾池拔刀再扎他一次。沿途的山路很崎岖,那人的路却走得很稳。
目的地
两人寻了船,沿河而下,沿途人烟稀少,鲜能听到什么声响,一路西行,终于在日落前寻到一个村庄,将船靠岸,两人循着河边的小道而上。这是一座僻静的小村落,村里的房屋多是土石所建,屋顶铺盖着厚厚的茅草,房屋四周围着一圈石块堆积的围墙。这屋子里住了四口人,老夫妇和他们的儿子儿媳。屋子不大,土墙木门,有些简陋,屋外头有一个小院子,养了些小鸡小鸭,叽叽嘎嘎十分热闹,屋后头一间土窝棚,一只母猪正吭吭地埋头拱食槽,四周围着几只小猪崽。老夫妇的儿子叫壮三,人如其名,长得人高马大,从外头回来见到家里多了两个生人,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转头进屋找他媳妇儿去了。小两口才成亲不久,很是恩爱,小媳妇儿比壮三小了十岁,瞧模样也挺小,也就十七八的样子,见家里来了生人,给客人倒了两碗水,就躲屋里不出来了,显然怕生。晚饭很简单,稠粥里加了切了块的红薯,一盘咸菜,大约因为来了客人的缘故,老妇人特地拉了媳妇儿进厨房又摊了一锅葱油饼。饭桌上老人家和两人聊了些,老人的儿子也同他们说了几句话,小媳妇儿早早地躲屋里了,直到众人吃完饭她才出来收拾碗筷,脑袋埋得很低,露出一截颈子来,壮三站她跟前冲她傻笑,帮她收拾。饭后,老人拿着烟袋子去隔壁串门子,壮三正拿着木棒搅猪食,一边搅一边冲厨房里正拿着丝瓜瓤刷碗的媳妇儿笑。屋子本来就不大,两间房间一间柴房,老夫妇和儿子儿媳各一间,老人家本来说让儿子儿媳到柴房搭门板睡将就一晚,把屋子让给客人,苏倾池谢绝了老人一番好意。苏倾池刚进柴房,正碰到壮三的媳妇儿,小媳妇儿偷偷拿眼瞅了他一眼,一双秀气的脸颊红了个遍,低头带着乡音嗫喏了一句“屋子给你们收拾好咯”就从他跟前跑了,苏倾池觉得好笑。正打量柴房,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转头,正是壮三,憨厚老实的大块头抱着被褥子,咧嘴朝苏倾池一笑,“俺娘说让你们盖这床,新弹的棉花。”“劳烦了。”苏倾池笑道。壮三挠挠头,“这里灰巴拢耸,就怕你们睡不习惯。”汉子的腔音很重,苏倾池理解得有些慢,大约猜出了他说的是这里灰多,点头笑了笑,“没事,已经很好了,谢谢。”“嘿嘿,那我走咯,你们有事就喊我。”夜色深了,外边安静了许多,偶尔能听到不远处几个聚在一起拉家常的妇女挥手告别,也有板车轱辘碾过的吱呀声,夹杂着几声犬吠。柴房的窗户破损不堪,四周只有几片褪得瞧不出颜色的纱布随风荡着,中间就一根木棍撑着,从小窗口向外望去,入眼一片黑,待适应了屋外的黑,借着从云层探出来的月光,依稀能瞧见几步之外是个猪圈,风一吹,吹来一阵不浓不淡的马蚤味。商承恩进来的时候,带进了些寒气,屋里的烛台上插|着短短一小截蜡烛,蜡烛油积了很多,微弱的烛光颤微微地将柴房染得昏黄。“刚去干什么了?”苏倾池随口问。商承恩动作顿了一下,大约没料到苏倾池会主动同他讲话,“去河边洗了一下。”苏倾池没吱声,伸手将床铺铺好,然后伸手便解了自己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当枕头,“你睡那头。”“我睡地上就可以。”苏倾池看了他一眼,“随你。”蜡烛油漫过烛芯,烛光晃了一下,安静地熄灭了。床是临时搭建的,只有一块不宽的木板,上边虽然铺了一层褥子,依旧硬得咯人,在军营中睡硬板床睡习惯了,此时倒也不觉得什么。木板只有一臂多宽,一条被子,两个人,如何能不挤。“不是说地上睡么?”“……没褥子。”两人不再说话,小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光晕朦胧,只能隐隐约约瞧见外头景物的轮廓,远处村子里的狗吠此起彼伏,村南村北地呼应着。被褥是新的,但是身下的木板却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商承恩感觉到身旁的人翻了个身,他的视线在黑暗中往身旁偏了一分,待对方没了动静,又收回来。夜明明很静,心却静不下来。一夜里,那人翻了几次声,叹了几次气,掖了几次被子,他都清清楚楚,明明无心关注,却偏偏上了心。左边的肩头隐隐地疼,傍晚在河边清洗了一下,行装不在身边,身上也没有治疗刀伤剑伤的药膏,便只能用布条草草包扎了事,商承恩徐徐吐出一口气来。天近拂晓,外头光线依旧昏暗朦胧,商承恩坐起身,那人还未醒,依旧睡着,一手枕在头下,一手随意地横在腹前,面色平和沉静,身上的白色衣衫没有一丝凌乱。商承恩知道他是个讲究的人,平日里操练再累再忙,每日他也要换洗里衣和净袜,乌黑的发辫不似营里其他士兵那般干枯散乱,他从来梳得一丝不苟,细细的辫梢绑着一根练子,练子的颜色一向素雅,通常是水色或是茶白。说他讲究,他却能同营里那帮粗莽的兵士一起席地而坐,端起粗陶琬大口喝酒,抑或在教练场同那些莽汉近身搏击,弄得灰头土脸满身草屑,亦能畅怀大笑。商承恩望着那人安静柔和的睡颜,嘴边勾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天亮,两人起身洗漱,同老夫妇和壮三用了饭,随后同他们道谢道别,便上路了。依旧走水路,平静无波的河面上,小舟缓缓前行,带起层层渐远的涟漪,河边的芦苇映在水里,青青翠翠,远处水天一色。苏倾池坐在船尾,商承恩立在船头,摇着橹板。“我们还有几日能到?”苏倾池抱着膝盖,单手伸进水里,河水从细长的指间流过,水纹无声无息地勾了几道涟漪。商承恩停下动作,抬手随意擦了把脸上的汗,回头道,“不出意外,明日就能到了,前头还有一座山,翻过山……怎么了?”苏倾池指着河那边,“你看那边漂着的是不是个人?”商承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前头河岸芦苇荡里果然漂浮着一个什么东西,隐隐看去,确实像一个人,商承恩伸手解了自己腰间的佩剑丢给苏倾池,“拿着。”苏倾池接过,就见商承恩一头扎进水里,没片刻,商承恩已游到河岸边。苏倾池赶紧摇着橹板将船靠过去,商承恩已将那人抱到岸上,苏倾池上岸一看,不由惊异,对方竟同他们一样,也是个绿营兵。两人对视一眼,将人弄到了船上。这里四处是山,两人却没像之前那样幸运,这次并没能找到山洞,周围也没有村庄,于是这夜注定要露宿野外。两人坐在篝火前,先前被两人救起的男子躺在一边,已无大碍,两人猜测这人大约是从山上掉下去,只是具体原因却无从得知。苏倾池看着火堆,手里拿着一根树枝,随意地挑着火,“莫不是这附近有促浸土兵埋伏?促浸利用其内的赞拉人勾结赞拉和其余部落,四处犯乱,这里已离两地不远,难保不会遇见土兵。”“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商承恩沉吟片刻,“不过这人身上虽有几处伤,却不像是被刀剑弓弩所伤,倒像是……”“像是什么?”苏倾池抬头看他。商承恩正要开口,一旁就传来一声虚弱的呻吟,然后像是说了一句什么,两人听得不甚清楚,于是凑过去,苏倾池问,“你刚刚说什么?”“……”那人又说了一边,然后歪头不醒人事了。商承恩连忙伸手要探他的气息,苏倾池伸手拦了他,“不用探了,没死。”“他刚才……”“……他说他想吃肉。”商承恩打了一只野鸡,拔毛去了内脏,架火堆上烤了,虽然没有盐巴,气味却很香。方才还不醒人事的某人此时正抱着野鸡胡吃海啃,弄得一手油腻,实在同对方清俊的相貌不符,那人一边撕啃一边口齿不清,“好吃,好吃。”然后伸手扯了一只鸡腿递给两人,“你们也吃啊。”“不用了。”苏倾池不着痕迹避开他油腻腻的手,看了眼商承恩,问道,“你怎么会掉河里?”“啊?”那人模糊地应了一声,埋头在烤鸡的肚子里。苏倾池无奈,觉得还是等这人吃饱喝足的时候再问比较明智,便坐一边不作声,火堆那头的商承恩看了他一眼,扔给他两只野果,“洗过了。”苏倾池点点头,肚子也的确饿了。“呼……好久没吃这么痛快了。”那人吐出一堆鸡骨头,把油腻的手指舔了个干净,转头笑嘻嘻地答谢两人的救命之恩,“在下潘安,多谢两位兄台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需要小弟帮忙的,尽管开口,小弟上刀山下火海,滚钉板淌油锅也在所不辞。”苏倾池被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笑道,“实在不必了。”“那怎么行,怎么说二位也救了小弟的命,我怎么着也该……”他忽然住了口,盯着苏倾池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亲娘诶。”苏倾池用眼神询问他,潘安知道自己失态,立刻端正姿态,念经一样自言自语,“色即是空,色即是空,色即是空……”苏倾池知他说的是什么,面上亦没什么动静,倒是商承恩几不可觉地皱了下眉毛。潘安起身跑到苏倾池跟前蹲着,咧着嘴笑,“嘿嘿,兄弟相貌真好,哎,兄弟叫什么名儿?”言语之间倒没有任何轻薄之意。苏倾池笑笑,“赵苏阳。”这是他在军营中的名字。“哈哈,赵兄弟。”潘安拍着苏倾池的肩膀,转头又问另一位,“大哥,你呢?”商承恩恍若未闻,拨弄着火堆。潘安尴尬地挠了挠头,转头又对苏倾池笑了起来,“赵兄弟哪里人?我扬州的。”“扬州?”苏倾池笑了一下,“我曾经也在那里住过两三年。”“当真?”潘安掩饰不住激动,顿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苏倾池弯了下嘴角,“以前在金雀巷,后来搬去了芍药巷。”潘安一只手还搭在苏倾池肩膀上,两人交谈之余,难掩兴奋便又向他靠了靠,“我住灯笼巷,逢年过节,满街的花灯笼,可好看了,哎,对了,我大哥原先就住芍药巷,指不定你们在巷子里还见过。”苏倾池笑笑,没说话,潘安又道,“对了,我们营地就在前头,从小路走,半天就到了,你们……”他忽而定神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衣着,啪地一拍大腿,“你们两位别也是咱绿营的吧?”苏倾池笑了笑,潘安低头想了想,“我听大哥说这两天川北镇标左营要同我们营会合,赵兄弟可是那个营的?”“这下倒真巧了。”苏倾池看向商承恩一笑。商承恩点了下头,“先歇着,明日一早出发。”潘安向商承恩投去一道视线,暗道,原来不是哑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