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哈哈笑了起来:“我不过多宠她些罢了,还能有多少时候,待她以后有了自己的家,也就不用我们这两个糟老婆子了。”
宝琴听了此言,脸更是红了起来。
大家正说笑,就见薛蝌急急地走了进来,说道:“婶娘,母亲,张家马车就要到了。”
薛母、刘氏和众人忙起来,到门口去迎接。而水婕儿毕竟是郡主身份,又是有身孕在,只要好好地在里面坐着,吩咐众人把一切都放置妥当就是了。
张家出行,毕竟没有贾家众人的气派,不过是几辆马车而已,再带着些仆妇小厮。
当先下来的是张家的太太严氏和大奶奶宝钗,然后是张家老太太程氏。
薛母见了,忙笑着说道:“亲家老太太,远来辛苦了,我在这给您老请安了。”
程氏哈哈笑了起来,“亲家太太可真是会找地方,我这一路过来,竟没有想到,离京城这么近,竟是有这样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早知道,我们早就来闹你了,何必还拖到今日。”
薛母忙笑着说道:“老太太能看上这里,也是这里的造化,我们快进去坐吧。”
说着薛母携着程氏和严氏两个进了去。
宝琴早就已经凑到了宝钗的身边,嘀嘀咕咕说个没完。
宝钗今日穿着水黄|色的衣衫,上面精巧地绣着荷花荷叶,尽显婀娜的身段,胸前明晃晃地金锁,倒是越发衬得她皮肤红润,娇俏可人。
许是梳着妇人的头饰,更是显出了些成熟的风韵,让人看了不由的眼前一亮。举手投足间,已经脱去了姑娘的稚嫩,风华绝代。
才到了内堂,程氏等人见了水婕儿,忙下跪请安,水婕儿又是让众人免礼,才纷纷落座。
因着之前一直有联系,大家也算是熟人,自也不居于那些俗套的规矩,几人说说笑笑,也算是尽兴。
俗话说,三个女人,等同于五百只鸭子,这句话,确实是准确,就算是那些贵妇人,也是难免这样的怪圈。好不容易,这些投契的凑在一起,就更是有诸多话题可聊,众人虽不会交流什么朝堂大事,但是这京城中的各府八卦,却也是她们有趣的谈资,里面更是难免涉及到一些隐秘的内容。
这也让薛夫人,对于京城中的一些事情,更有个准确的了解,所以此次邀请,也不失为一件附有政治意义的事情。
游西湖
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
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
一片片优雅盛开的菊花,带着秋天的气息,就那么尽情舒展在大家的眼前,仿佛带着众人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生机勃勃。
众人坐在亭子中,边吃着新鲜做好的乡间菜肴,边笑着说道:“亲家太太就是会享受,在这里呆着,连我也不想走了。”
薛母听了严氏的话,哈哈笑了起来,“若是太太喜欢,竟是来住就是了。只怕是倒时老太太不放人,说我霸占了她的好媳妇,那可就冤枉我了。”
薛母这一说,惹得张老太太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说笑,薛母旁边的严氏便小声地问道:“荣国府家的大姑娘,贤德妃小产一事,想必亲家太太是知道吧。”
薛蟠眼睛闪闪,叹息着点头道:“听说是个已经成形的男胎,也是怪可惜的。”
严氏隐晦地说道:“听说,凶手已经抓住了,是几个小妃嫔下的手,说是嫉妒贤德妃的受宠,如今已经被打入了冷宫,家人也是贬为平民,抄没了家产。”
薛母忙低声念道:“真是造孽,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也可怜了我的外甥女,好不容易得了个孩子,竟就这样没了。”
“可不是嘛,听说,如今贤德妃娘娘身子也不大好,圣上已经吩咐了,让她静养,也免去了她的请安。这圣旨一下,谁还敢不从的,如今,娘娘那里可是清净的很,正是可以好好休养了。”
薛母心中有数,这是严氏在告诉她,贤德妃已经失宠了。点了点头,方说道:“还是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理。”
严氏已经把消息带到,也就和众人说些别的,到也是热闹。
薛母虽然面色不露,心中也是叹息。往日风光无限的荣国公府,如今又失去一座靠山,贾府的颓势已经是势不可挡了。
看着眼前的媳妇女儿,薛母才觉得好受些,至少她还是好好的,她们薛家也是好好的,那比别的更加重要。
热闹了一个下午,众人也觉得乏了,才在众丫头的伺候下,去准备好的客房休息了。大家因着水婕儿的身子,亦是不让她多陪,早早地就让她去休息。水婕儿无法,又是众人的意思,况她自己也是乏得很,也就去了。
薛母带着宝钗回了自己的院子,两人进了屋,屏退了众人,薛母才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宝钗来。
嫁了人的姑娘,就是与旁的不一样,在家时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如今却是已经全然盛开了。
看着宝钗面色红润,眼含柔情,眉宇之间尽是幸福之色,薛母才放下了心。
拉着宝钗在炕上坐了,方问道:“姑爷可对你好?”
宝钗羞涩地点了点头,说道:“他待我很好,一直对我都是一心一意的,母亲放心。”顿了顿,方说道:“哥哥还没回来吗?”
说起薛蟠,薛母也是一叹,在眼前的时候就已经怎么也看不够了,如今这些日子都不得见,在外面怎么有家里舒适,又是担心他吃不惯住不惯,就更是挂念。虽然薛蟠常常有信来,但是若真有什么事情,想必也是要瞒着的,俗话说报喜不报忧嘛。
儿行千里母担忧,薛蟠更是薛母的心头肉,要不是水婕儿和肚子里的孩子分去了薛母许多的注意力,薛母思念儿子,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上次来信,说要去江南。他这次办差,哪有那么快,我也只希望在外面,他好好照顾自己就是了,其他的,都不用他担心。”
宝钗点头,她从小都没有和哥哥分开过,如今虽嫁了人,但是对哥哥的思念却不会停止。
“哥哥是什么人,怎么会让自己委屈了,我们薛家各地都有商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了,况且,哥哥身边的小厮们也会照顾好哥哥的,母亲放心就是了。”
“对了,算来,嫂子临盆,也就快到了吧。”
提起水婕儿和孩子,薛母才恢复了些慈爱,少了些担忧,笑着说道:“约莫十月末的样子,你也要做姑姑了。”说到此,叹了口气,无比缅怀地说道:“没想到日子过的这么快,如今你们都已经成家了,我也要做奶奶了。”
说着笑看着宝钗,问道:“你也嫁过去好些日子了,可有消息?”
宝钗毕竟还是个新妇,脸上羞红,摇了摇头。
薛母也不在意,说道:“你是随了我了,我也是嫁了你父亲好些年,才有了你哥哥和你。这些事,急不来,好在你们俩都年轻,慢慢来吧。”
“我前些日子,见了姨妈,比往日要憔悴好多,想来贵妃娘娘的事情,对她打击也挺大的。”
说起王夫人,薛母也是叹息,“你姨妈对你宝兄弟的婚事一直就不满意,如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贵妃娘娘身上,可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怎么能不让她失望。”
点了点头,方又说道:“听说老太太在给宝兄弟和林妹妹议婚期,想来不久又要办喜事了,母亲也要做些准备才是。”
薛母明白,恐怕这也是让王夫人心里不舒服的原因吧,让自己最不喜欢的女人的女儿配给自己唯一的儿子,这更是让她添堵。
握着宝钗的手,薛母欣慰地道:“幸好我当初没有应了你姨妈,让你和宝玉凑一对,否则,贾府如今这些事,定是要让你受委屈,让你哥哥为难了。”
宝钗自嫁了人,也常听张霆说起过各家的事情,她又是个聪慧伶俐的人,一点就透,就更是看得通透,贾府如今已经是日薄西山,哪还有当初的风光。
且不说京城中众人在薛府赏菊花,笑闹一番,而薛蟠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清点了甄家留下的财务,登记造册,又核实了江南内府的银钱,就已经进入了九月末。
也许是靠海的缘故,这里比京城要温暖许多,山川迭起,更是处处透着绿意。
江南的吴侬软语,江南的小桥流水,江南的空气都是带着丝丝粘稠的甜味,让人沉醉其中。可是对于薛蟠来说,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麻烦制造机一般,一张大大的网在头顶盘旋,指不定那日就罩了下来,无处可逃。
作为一个旅者,一个游山玩水的文人墨客,这里确实是人间仙境一般,无论是人文底蕴,还是这里富足的环境,秦淮河畔的风流韵味,都会让人流连忘返,不知今夕是何夕。可是若是你带着任务而来,看这江南的官场,那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好不容易休息一日,薛蟠带着三儿和顺子两人,顺着指点一路走向西湖,这个留下了无数传奇的地方。
前世的薛蟠就想要去西湖看看,看看那白娘子与许仙相识的地方,看看那荷塘月色下的点点星光,看看西湖的雷峰夕照和南屏晚钟。
许是因为秋高气爽,来此游玩的人也多了些,湖上还有泛舟点点,使这里更是增添了些流动的美。
看着如此景色,薛蟠才真正体会到那首诗的意境,“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西湖,是一首诗,一幅天然图画,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不论是多年居住在这里的人还是匆匆而过的旅人,无不为这天下无双的美景所倾倒。而此时的薛蟠,已经被此时此刻的一切所震撼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总觉得仿佛空气里也带着丝丝香甜的水汽。
沿着河岸而行,路旁总有些女子,偷偷地看着薛蟠,还有些竟是随意地走过,然后留下些纪念物,然后又是回眸一笑,三儿和顺子在旁看着,既是羡慕大爷的艳福,又要做好保护工作,时时提防那些女子近薛蟠的身,好不忙活。
薛蟠知道自己的样貌,对于各种倾慕的神情也是司空见惯,一路行来,仿佛无所觉一般,对女子们的行动,视若无睹。
正走着,就听着远处袅袅的丝竹之音传来,随着风飘散而过,倒是引得众人回头探寻。
薛蟠也是好奇,循着看去,原来是湖中有一艘船徐徐而过,这丝竹之声就是从里面传来,薛蟠一想也就明白了,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嘛,现代人的意识就是有一点好,不会笨笨地去羡慕这些,收回了目光,带着三儿两人继续往前走去。
“这不是薛大人吗,薛大人。”
“大爷,好像是那船上的公子在叫咱们。”顺子寻声望去,见船上正有文士打扮的一位公子,招着手叫他们。
薛蟠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杭州知府的小公子,余之行。
薛蟠站在岸边,船就迅速地靠了过来。训练有素的仆从,忙把船板放下,薛蟠三人也就自然地上了船。
薛蟠心里叹息,这个余之行是杭州知府的小儿子,难免偏宠了些,又是个喜欢寻花问柳的主,随便在城里打听,无论什么人,都知道他的风流韵事,而且还能一说一箩筐,不带重样的。
虽然薛蟠不喜欢他的风流,但是还是笑着说道:“原来是余公子。”
余之行好像有自来熟一般,拉着薛蟠就往里走,边走还边笑着说道:“我才还以为看错了呢,原来真是薛大人在此。我和几位好友在此游湖,可巧,他们都是仰慕薛大人的文采风流,若是薛大人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引荐一二。”
薛蟠无奈,只好笑道:“那是薛某的荣幸,余公子就是杭州城中有名的青年才俊,那公子的朋友定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能够认识他们,也是薛某的荣幸。”
此话一说,当真是让余之行神清气爽万分。
进得里去,一股子浓艳的胭脂味道就扑鼻而来,让薛蟠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带着薛蟠进来,余之行方笑道:“诸位,看看我把谁带来了,这位就是如今的探花郎,郡马薛大人。”
此话一出,众人忙站起来行礼。
薛蟠稍适应了些脂粉之香,才仔细地看了看里面众人。
互相介绍一番,薛蟠才觉得这趟没有白上来。这几人,都是杭州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家的公子,可以说其势力绝对不容小觑。
“久仰薛大人,常听家父说大人是如何的文采风流,青年才俊,今日一见,才知道所言非虚。”一青绸长衫的男子笑着说道,睨着薛蟠,眼中却是绝对不容错认的傲气。
但他也算是有着个资本,此人叫简博文,父亲是两江节度使,叔父为武威将军。
明显地,众人以简博文为首,观此人言行,倒是也不是庸碌之辈。
薛蟠又是一番谦虚之词,众人才又重新落座。
生产(一)
如果说薛蟠最讨厌的是什么,那就是一身脂粉之气,让人看了就觉得粘腻。不是因为薛蟠看不起那些风尘女子,只是不喜欢她们把那些招数用在自己身上。
虽然已经没什么耐心,但是薛蟠摸不准这个简博文的能量,所以还是一直小心应酬着,好不容易,才脱了身。
回到驿站,薛蟠闻着从自己身上传出来的胭脂味,就皱起了眉头,脸色也没有了出去游玩的随和。
顺子和三儿见薛蟠脸色不好,也不敢放肆说笑,只马上吩咐抬来了热水,让薛蟠净了身。
待把身上都洗干净了,薛蟠才觉得松快了许多,静静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想着今日之事,倒是毫无头绪。
如果那个简博文有意接近自己,定还是会再次造访,薛蟠也不急于一时,随机应变吧。可是,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可以去结交的,若是想借着他,结交福亲王府和张家,倒是有可能,不过若是这简博文的话,就肯定没这么简单,单凭他家的势力,岂不是比从他这里下手更加便利,虽想不通这点,薛蟠也不再烦恼,兵来将敌水来土堰吧。
看着桌上放着的册子,薛蟠才有了些笑意。看来薛家的办事效率还是蛮高的,没多少时候,这江南的势力就已经有了初步的分析,里面详细地记载了薛家这些年掌握的江南各势力分布,已经对各势力幕后主子的猜测,依据条条,分明详细,不过再深入下去,薛蟠却不想要薛家全盘出面了。
人嘛,还是要留着些底牌才好,鸡蛋永远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反正圣上不是说他可以启用在江南的暗线来调查吗,不用白不用,这面上的就已经够精彩了,后面的,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想到此,薛蟠自己都有些觉得好笑起来。这么些年下来,他这个前世的宅女,如今也会耍阴谋手段了。
“三儿。”
三儿听到大爷叫,忙跑了进来。
“你去请柯大人来。”
三儿忙应着去了。
盯着桌上的名册,薛蟠勾起了嘴角,眼中的光芒更甚之前。
柯鼎不仅是户部的点校,更是圣上培养的暗探之一,这也是薛蟠看过了圣旨才知道的,如今,在江南联络一事,也一直由他进行。
薛蟠把册子递给了柯鼎,让他过了目,才说道:“想来你也知道你和我来此地的目的,我也就不用多说什么,这些是我得来的消息,你整理了。若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想必亦也有法子知道。”
柯鼎忙应了,里面的各种数据,确实也让他对薛蟠刮目相看,甚至还有些官员或者重要人物暗中所犯罪证和嗜好记录,不可谓是让他们如虎添翼。
柯鼎心中激动,面上却也不露,应声道:“是,小的这就去。”
看着柯鼎出去了,薛蟠才叹了口气。这柯鼎长相平凡,身世薛蟠也是查过的,竟是一点漏洞也没有,若不是现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真是以为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人物罢了。
想到此,薛蟠却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样的人,他查不到,别人恐怕也查不到,他们潜伏在四周,也许是个丫头,也许是个小厮,是个管事,是个乞丐,是个商贩,薛蟠想着也许他身边的人中,就有这样身份的人,就觉得不寒而栗起来。
都说帝王疑心重,看来也是有理有据了。
薛蟠不禁仔细回想,自己家里可有这样来历可疑的人,但是想了一遍,也没有结果。食指顶着额头,薛蟠重重地叹了口气。就算有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要用手段把人赶走不成。虽然时刻可能都在监视之下,但是这样反倒安全,皇帝认为他掌控了你,就会信任于你。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薛蟠如今想到此话,也只能摇头叹息,无奈以及了。
转眼来到了十月,脱去了夏天的薄衫,人们纷纷换上了厚些的衣物,而薛家别院也是一派热闹景象。
因着水婕儿临产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