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一家欢作者:肉书屋
四少爷?
陈纯香念头转来转去,想到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若是纯歌真的进了国公府,得了宠。此时得罪了对方反而是件十分蠢笨的事情,就笑着解释道:“柯姨娘丢了一根包金的簪子。本也不值什么钱,不过这簪子还是柯姨娘上月过生日的时候,太太赏下来的,所以……”面色从容,口吻中却透出十分的怒气和惋惜以及对三太太的恭敬。
陈纯香,比只知道跋扈的柯姨娘聪明多了,纯歌在心中暗自感慨,可惜遇上了柯姨娘这么个不知道收敛的生母。
陈纯香是庶长女,下个月就是周岁的十八,虚岁已是二十。本来早就该商量定婚事。偏生柯姨娘生了陈端平后,就日益骄纵跋扈起来,三太太便借口挑不到好人家,一直耽搁着。
因为长幼有序的关系,连累下面的几个姑娘都没有定下婚事。
所以另几位姨娘也常常找机会刁难柯姨娘。
陈纯香要照顾陈端平这个弟弟,又要看着惹事的柯姨娘,还要担心自己的婚事,生怕被匆匆忙忙的就随便配了人。好不容易抓着国公府这个机会,也被阻断了。
应该也是心急如焚吧。
纯歌同情的看了一眼陈纯香,淡淡道:“太太赏的东西,自然要贵重许多。不过如今大伯母还在家做客,太太又是一向宽待下人的,若是让太太知道为了一根簪子闹出这么大动静,恐怕心里反而不舒坦呢。”纯歌笑容明丽,一双琥珀般剔透的眼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陈纯香看着,不由得呆了一呆。
直到纯歌又喊了一声九姐姐,陈纯香才回过神来。明白了纯歌的意思。
略微一想,陈纯香就知道纯歌这是好心的提醒,目光中带着隐隐的谢意看着纯歌,对身边的乐桃道:“去告诉姨娘,东西丢了也就罢了,太太是大度人,不会计较的。”
乐桃应声进去。陈纯香却站在那里,目光专注的打量纯歌,有些明白了为何大太太和三太太都会对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另眼相看。
原来,终究是自己不到年岁,少了些眼光。
第十四章事变(一)
陈纯香想着心事,纯歌看在眼中,也没有说话。拉着端琅的手,走到冒姨娘面前,说了今天三太太将她叫过去的事情。
冒姨娘听着纯歌复述三太太说的那些话,眼睛顿时一亮,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
纯歌知道冒姨娘在想些什么,笑微微的哄着端琅说话,问他最近先生都教了什么,马上就要去参加童试了,可会害怕。
端琅却大声答道,有四哥陪着去考试,一点也不害怕。又告诉纯歌,四哥今天还夸了他聪明。
听见端琅每一句话里都有四哥,纯歌也不知道到底是该庆幸小孩子心思纯洁,和陈端崕之间还没有嫡庶异母兄弟之间的隔阂,还是该告诉端琅,他一心崇拜的四哥,未必是真心的喜欢他。
冒姨娘听着儿子的话,语气担忧的对着纯歌小声道:“十三姑娘,您如今可知道我为何总是担心七少爷了。”
纯歌当然懂。
不仅是冒姨娘担心,自己也担心的很。毕竟是和这个身体血脉相通的弟弟,又是从小看着长大。
可陈端崕是嫡子,又是自己的兄长,于情于理,她也没有教导弟弟疏远哥哥的道理。
再者,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也真是做不了什么。
看来,只能希望自己顺顺利利嫁到国公府,今后才能多照顾端琅一些。
柯姨娘屋子里忽然传出一个惊叫声,所有的人思绪都被抽出来。
端琅吓得一个寒颤,躲到了冒姨娘身后,手还拉着纯歌的衣角。
就连纯歌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琥珀和翡翠两人对望一眼,怯怯的道:“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纯歌惊吓过后,皱起眉道:“这好像不是先前的那个声音。”
翡翠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姑娘,好像是乐桃的叫声。”
纯歌心里一凛,见对面的陈纯香因为就站在柯姨娘堂屋前,已经被吓得跌在了地上,脸色青白,想要过去将陈纯香扶起来,陈端琅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只好叫琥珀和翡翠过去扶人。
琥珀和翡翠刚将陈纯香扶起来,柯姨娘屋子里面跌跌撞撞冲出一个人影,撞到陈纯香身上,四个人都跌在一起,叠成了一团。
这一下,纯歌几个人不过去帮忙都不行了。
等到把压在陈纯香身上的人拉起来,才发现是先前进去的乐桃。
陈纯香恨自己的丫头让自己在纯歌面前丢了脸,一巴掌打过去,骂道:“我往常是怎么教你的,如今这样出来丢我的脸。”
乐桃被打了一巴掌,反而回过神,跪在地上大哭道:“姑娘,您快进屋去看看吧,柯姨娘把招娣那丫头给打死了!”
陈纯香脸色青白,双膝一软,差点又跌在地上。
打死了!
这个招娣是从庄子附近的农家里面买进来的,到陈家做事不过三个月。
三个月前,太太接到大太太要来的消息,怕人手不足,叫人临时雇了一批人回来帮工。招娣就是其中一个,因为没怎么调教过,所以分来做姨娘院里的粗使丫鬟。原本的粗使丫鬟却调到正房那边。
第十五章事变(中)
这些新雇回来的人,拿的工钱虽低,可都是没有签卖身契的,都是签的活契,三年后就得放回家去,身份上,还都算是良家子。
将良家子打死了。
陈纯香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纯歌见得不好,忙去掐了陈纯香的人中,又叫人将陈纯香抬到堂屋里头的红木嵌影席面座上,给她解开领口透气,一面对着翡翠道:“快去前头告诉太太。”出了这样的事情,必然是要三太太来解决了。
想了想,又道:“若是大伯母和八姐姐她们在,就想法子叫了朱妈妈出来,悄悄进去传话。”
翡翠心领神会,急忙走了。
冒姨娘站在一边,也是大急。
都在一个院子住着,又是她们都在的时候,却出了人命。
本来想着自己拉着六少爷躲在屋子里面,不去招惹是非,哪知道竟会成这个样子,若是太太连带怪到十三姑娘头上,正是要去京城的要紧时候,可怎么办好。
冒姨娘心急如焚,张口就道:“我进去瞧瞧,说不定只是厥过去了。”
陈纯香已经缓过气来,听见冒姨娘的话,急忙抓着冒姨娘的手。
“您快进去看看,我姨娘脾气虽不好,也绝不会将人打死的。”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
冒姨娘应了一声,准备进去,被纯歌一把拉住手腕。
里面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谁都不清楚。刚过来的时候,自己和翡翠几个听见那哭声,就觉得凄惨至极,所以才想着绕路走。
柯姨娘从来嚣张跋扈,教训起丫鬟奴仆来花样百出。和以前脾性暴烈的十二姑娘陈纯瑶不同,陈纯瑶至多不过就是动动拳脚,打几巴掌,踹几脚,或者叫手下人用板子。柯姨娘却喜欢想些新花样。
用针扎手指或者拿着烧红的铁棍当板子打人背脊都是常事,自己还曾经见过柯姨娘有次用烙铁去烫小丫鬟的下身!每每将人打的痛哭流涕,求饶不止,柯姨娘却高兴的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柯姨娘出身屠户家庭,从小见多了血腥的缘故。
以往都是皮外伤,这次也不知道是又换了什么法子,竟然将人活生生弄死了。
只看着乐桃这个样子,里面的情形恐怕都好不到哪儿去。
冒姨娘贸贸然闯进去,万一柯姨娘知道自己杀了人正疯着,或是要将事情嫁祸到冒姨娘头上!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冒姨娘进去!
纯歌拉住冒姨娘的手,飞快的撇了一眼陈纯香,见她哭得惨不忍睹,再也顾不得脸面的样子,对她撺掇着冒姨娘进去的不满,也消散了许多。
冒姨娘性情柔和,懂得避让,可却只是个丫鬟出身的姨娘,猜不到纯歌的心思,只是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又着急道:“姑娘快松开我,让我进去看看,若是耽搁了,便是人还活着也晚了。”
纯歌看着冒姨娘急切的样子,哭笑不得,又不能明说,只得道:“姨娘,咱们又不是大夫。进去了,说不定还惊到了那丫鬟,好心却做了坏事。还是等太太过来处置的好。”
第十六章事变(下)
冒姨娘立刻就明白了纯歌的意思,是怕自己进去了反而惹祸上身,惭愧的低下头,站到了一边。
陈纯香见着这番情景,自己又不敢进去,柯姨娘在里屋,也没有个声响,心中忐忑,加上想到这件事的后果,悲从中来,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纯歌看见她这副模样,虽然同情,却也绝不肯再多言半句。
没过多久,三太太就一脸铁青的过来了。
陈纯香一见到三太太,立刻从座上跌下来,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喊了一声“母亲。”
三太太本来在屋子里和大太太说话,结果朱妈妈却进来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个消息,好不容易压下去那番惊怒,找了个借口送大太太回了房,急急忙忙赶过来。
想到正是面前这个庶女的生母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大难题,又差点让自己这一房在长房面前丢了大脸。三太太脸面功夫都懒得做,哼了一声,看也不看陈纯香直接问纯歌道:“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纯歌不敢耽搁,挑着关键的几句回了话。再看三太太时,三太太脸色反而平静下来,纯歌瞧着,心里突突一跳,不安极了。
三太太目光冷冷的望了一眼里屋那彩色珠子串成的门挂,道:“姑娘们都回去吧。”
看见站在一边的冒姨娘还拉着怯怯的陈端琅,三太太挤出一丝笑,“冒姨娘也赶紧将端琅送回去,这孩子,马上就要考童试,要是在这会儿吓着受了惊,老爷可要责怪我这个当母亲的了。”
什么都比不过儿子的前程!
冒姨娘一听见这话,立刻给三太太说了一声,拉着陈端琅的手,送他回前院。
纯歌见三太太这样说,分明是想避忌着人处置这件事,也带着翡翠几个要走。
陈纯香却不肯,抱着三太太的腿哭道:“母亲,您饶了我姨娘吧,她不是故意的。”
三太太气的浑身发抖。朱妈妈叫了两个丫鬟上去把陈纯香拉开,劝她道:“九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里面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若是那丫头真的犯了大错,处置了也就处置了,就是签的活契,一个丫头也没有比姨娘金贵的道理。”
说完,给两个丫鬟使了眼色,让她们将陈纯香带回去。
陈纯香依旧哭着,就是不肯走。
纯歌见到这等情形,暗自为陈纯香着急。
三太太正是大怒,在这个时候和三太太较劲……
于心不忍,纯歌走到被吓呆了的乐桃身边,低声道:“还不过去扶着你家姑娘回房,若是你家姑娘有了好歹,你可吃得了罪?”又朝着里屋看了一眼。
乐桃打了个哆嗦,立刻上前架着陈纯香的胳膊,一边强拉着陈纯香往外走,一面附在陈纯香耳边道:“姑娘别惹太太生气了,否则柯姨娘和六少爷可怎么办才好。”
陈纯香听见这话,马上收住哭声,给三太太行礼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三太太望着陈纯香的背影,余光却一直注视着也已经出去的纯歌。
真是个有良心的,这样的时候,还顾忌着姐妹情,上去点醒。
不过,有良心才好呢,若没点良心,进了国公府之后,自己还真就拿这丫头没法子了。现在,可还有冒姨娘和端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三太太笑意深深,甩甩袖子,进了里屋。
第十七章风波起(上)
好端端的出了这件事,晚饭的时候,纯歌看着面前一堆明显比往常精致许多的吃食,都感觉没了胃口。
翡翠见到纯歌的样子,拿着筷子给纯歌布菜,劝道:“姑娘好歹再吃一些吧。”
纯歌实在没胃口,对付了几口,走到绣架前拿起针线,准备将前几日金嬷嬷交待的功课做完,因为心神不宁,几次都扎到了手。
看着纯歌心浮气躁的样子,琥珀两个,也觉得难受。
今天的事情,她们几个也是在的。一条好端端的人命,就这样没了。
这还是签的活契,像她们这样签了死契的人,死活更是主人的一句话,就是折磨死了,报到官府,也不过就是罚三匹绢布了事!
物伤其类,翡翠忍不住道:“姑娘,听说太太叫人将招娣的爹娘带来,哄着签了死契。那对爹娘可真不是东西,明知道自己女儿被人打死了,也不为女儿做主,看见太太叫人拿出来的十两银子,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琥珀就接话道:“我听说招娣下头有六个妹妹,只有一个小弟弟。当初招娣家里就想让她签死契,多挣些钱给家里,是管家说不用。如今能够拿到十两银子,够他们一家用上好几年了。”
翡翠也知道乡下日子艰难,孩子又多,地里收成也不好。她自己便是这样被卖了的,能为家里挣点钱,自己也能吃饱饭。可还是撇了嘴,一脸不满。
纯歌从针线活中抬起头,想到今日听到的那个惨叫声,又想到自己虽然怜悯同情可当时却因为现实没有站出去,叹气道:“她不是我屋子里的人,我也实在没有办法。”
琥珀就瞪了一眼翡翠,安慰纯歌“姑娘别难过了,柯姨娘那性子,您若是平白无故的管了她房里的事情,只怕今天她就说是您怂恿着招娣偷她东西了。”
这倒的确像是柯姨娘能做出来的事情。正是因为担心惹祸上身,所以今日自己才没有管,没想到,竟然就出了人命!
以往柯姨娘教训奴仆,都是皮外伤,养几日也就好了,加上都是些签了死契的下人。三太太未免柯姨娘到三老爷面前生事,也就是淡淡的说几句便罢。
这一次,大太太还在这里,又死了良家奴仆,虽然三太太哄着别人父母签了死契,解决了事情,想必柯姨娘也捞不着好。
千头万绪涌上来,纯歌眼睑微敛,心中复杂无比。
第十八章风波起(中)
因着纯歌被大太太点着要带到京城去,家中的奴仆这几天对纯歌屋子里都分外照顾。
也正是忙着到京城的事情,接连过了几天忙碌的日子,纯歌就将柯姨娘的事情都丢到了脑后。
明日一早就要坐船启程上京,纯歌带着翡翠几个正在清点最后的行装,却听见院里面越来越嘈杂。纯歌觉得奇怪,放下手里的黄花梨百宝箱,站到了窗边,正好看见朱妈妈带着几个丫鬟和两个婆子过来,上了左边陈纯香住的那座绣楼。
纯歌心里,立时跳动如鼓。
未几,凄惨的痛哭声,就从陈纯香住的绣楼里面传出来。
纯歌手抠着窗台上的木浮雕,眼睁睁看着朱妈妈从楼上下来,交待了身边两个婆子几句,掏出钥匙锁了进出绣楼的门,将钥匙给了婆子,带着人走了。两个婆子还留在原地,神情戒备的张望着四方。
纯歌面色骇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觉得眼角已经有了湿润的潮意。
琥珀和翡翠见到纯歌的样子,急忙将纯歌扶到床头坐下,关上了窗户。
翡翠跑出去找人打听消息,琥珀去请冒姨娘。
外面的夜空里,看不见一颗星星,细碎的小雨滴落下,沾湿了一路匆匆过来的冒姨娘肩头。
冒姨娘正准备歇下,听到琥珀说纯歌出事,急的立刻就跟了过来,一路上,又不敢让太多人看见,怕三太太知道了,以为自己是要在十三姑娘临走前,交待些不好的事情。
等进了屋子,冒姨娘见到纯歌的样子,立刻泪落如雨,扑过去握住纯歌的手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琥珀将事情说了一遍,恰好那头出去打听消息的翡翠也回了屋子。
一进屋,翡翠就喘着粗气,话音颤抖的道:“姑娘,柯姨娘没了。”
纯歌猛的抬头,转而又是苦笑。
若不是柯姨娘没了,陈纯香又何至于哭成那样,想必三太太特意叫人来看着陈纯香,也是担心陈纯香伤心之下,在大太太要回京的节骨眼上,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来。
“姑娘,我听负责装殓,角门上的陈婆子说,柯姨娘,柯姨娘有了身子。”
这一次,满屋子的人都呆住了。
冒姨娘浑身颤抖,还是开口斥责道:“别胡说!”
翡翠小心翼翼的看着门口,确认门已经关严了,走到近前,低低道:“姑娘,是真的,陈婆子说,前两个月柯姨娘就叫身边的贴身丫鬟给了她一张药方,让她帮着去药铺抓药。陈婆子当时多了个心眼,生怕柯姨娘是抓药做些不好的事体,犯了忌讳。就拿着药方去问了大夫。结果,大夫说这是安胎的补药方子。”顿了顿话,翡翠又道:“今晚柯姨娘羞愧自尽后,陈婆子被叫过去帮忙,看到柯姨娘的肚子,已经有些鼓起来了。太太身边的朱妈妈却说是人死了后肚子胀气,早些埋了才好。”
第十九章风波起(下)
冒姨娘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入冬的时节,汗珠从鬓角一颗颗滴下来。
纯歌怔了半晌,才声音沉郁的问道:“这话,还有谁知道?”
翡翠急忙摇头,“这种话,我怎么敢随便说,陈婆子也说,只是看着跟我处的好,才瞎唠叨几句,旁人,是绝对不敢多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