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家里居然就变成了这样……
此刻已近深夜,耶律齐站在偌大的院子里,感觉着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许久后,隐忍在心底的痛才猛地一下爆发出来,嘶声喊道,“大哥——大哥——”
然而回应他的,仍是那宛如被静止了一般的死寂,让人感到打从心底里的毛骨悚然。
“大哥——小妹——”
耶律齐发疯似的寻遍每个房间,想找到一个活着的人,他不敢相信,不过几个时辰,丞相府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呜……二哥……”
一阵微弱的哭泣声传入耳中,耶律齐脚步骤地一停,屏住呼吸聆听着那声音,并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寻了过去。
片刻后,在院角一处用来积水的大缸里,找到了满脸是泪的耶律燕。
耶律齐将她抱了出来,还未来得及问话,耶律燕一头扑入他怀中,紧紧搂着他大哭起来,“二哥……二哥……”
耶律齐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不住拍着怀中人柔声哄她,等她哭了一会儿发泄了心情后,才问,“小妹,大哥呢?家里这是怎么回事?”
耶律燕吓得仍不肯抬头,只将脸埋在耶律齐怀中,带着哭腔道,“我也不知道。好多黑衣人冲了进来,大哥把我放在了这里,说回头来接我。但是我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有回来……二哥,我怕,我怕……”
耶律齐心中一痛,忙抱紧她道,“不怕,二哥在这里,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了。”
耶律齐既是心痛又担心耶律晋的下落,但也知此处不能久留,便抱着耶律燕从后门狼狈逃出,沿着小巷子往前跑去。
也不知跑了有多久,只感觉风在耳边“呼呼”刮过,猛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着风声入耳,耶律齐脚下蓦地一顿,下意识将耶律燕抱得更紧。
耶律燕似乎也感觉到了四周的异常,双眼瞪得浑圆,反射性死死抱住耶律齐。
片刻,几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手举大刀朝耶律齐两人直扑过去。若在平时,耶律齐单打独斗要想全身而退也不是难事,可如今怀中还抱了个耶律燕,动起手来难免有些阻碍。耶律齐才过了数招就觉有些吃力,心知再打下去两人都必死无疑,只得将那几人暂时逼开后,抱着耶律燕转身往回疾奔而去。
路上,耶律齐不忘以耳语对耶律燕道,“小妹,一会儿我去引开这些人,你看准了机会就逃走,天亮了我们在城外的十里亭会合。”
耶律燕哪里肯答应,只管抱紧了耶律齐哭道,“不,二哥,你别丢下燕儿一个人,燕儿害怕……”
耶律齐也知这个时候不能放下她一人不管,但倘若两人呆在一处,肯定是无法同时逃走的。唯有他去引来来人,让耶律燕脱身后,自己才能想办法逃走。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耶律齐也顾不上多说什么,看准了前方巷口转角处堆放着一些竹筐竹篓,便将耶律燕藏在其中,自己纵身跳上屋顶,将一竹篓以耶律燕的外衣包好了搂在怀中,继续往前跑去。
从京都城门上跃出,沿着大道上小路,从林中穿过,耶律齐还未来得及想出什么好的退敌方法,前面便可见一处峭壁拦住了去路。
耶律齐刚转身,那几个黑衣人便已到跟前,打量着他问道,“你就是耶律楚材的第二个儿子耶律齐?”
耶律齐一怔,随即摇头,“不是。”
那黑衣人也没想到耶律齐会否认,当下愣神,“不是?不是你抱着耶律楚材那老东西的女儿干什么?还不把她交出来!”
耶律齐吞了一口口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道,“交出她当然没有问题,咳,反正我也不认识她,不过,我有个问题想咨询你们。”
黑衣人道,“说!”
耶律齐问道,“耶律楚材是不是你们杀的?还有,耶律晋去哪里了?你们跟耶律家有什么仇,为什么要杀他们?”
黑衣人不耐烦地挥动着大刀,喝道,“你既然不是耶律家的人,就赶紧把那臭丫头交出来,大爷考虑留你一个全尸,其它的事你就不必知道了,免得问多了,像耶律晋一样的下场。”
耶律齐只听得脑中“嗡”地一响,忙问,“耶律晋什么下场?”
那黑衣人大概觉得耶律齐这样一个小娃儿不成气候,也不足以构成威胁,遂仰头大笑道,“不妨告诉你,耶律晋那小子,伤成那样了还想抵抗,最后还不是被大爷们一刀刀的将肉割下来,丢到山下喂狼去了。哈哈……”
耶律齐身子骤然一晃,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断闪动着耶律晋浑身浴血的画面。
片刻后,耶律齐再度起笑,指着那黑衣人道,“骗我的吧?耶律晋武功这么高,就凭你们几个,也能割他的肉?我不相信。”
那黑衣人竟也不觉气恼,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沾血钱袋扔到耶律齐面前,“这个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你要不信,城南竹林你亲自去看,应该还能找到野狼未啃完的尸体。”
证据犹在眼前,由不得耶律齐不信。
见最亲最敬的大哥别人如此对待,耶律齐发了疯一般扬拳冲了过去。那几个黑衣人武功确实高出耶律齐许多,十几招过去,耶律齐便处在了下风。
就在耶律齐感觉自己不能力敌,眼看着一人的大刀迎面砍下来时,一阵悠扬的箫声响起,强劲的内力驱动那乐声仿佛响在四面八方,寻不到传来的具体方位。
刀锋随即收起,黑衣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是公子聿,走!”话音犹落,几人纵身飞起,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下。
第13章
公子聿?
望着那些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耶律齐心中虽仍“突突”直跳,更多的却是感到疑惑。
他们口中的公子聿是谁?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念头微顿,突然想起现在并非考虑这些的时候,忙转身往来时的方向奔去。跑进小巷后,扑上前将那些竹筐、竹篓搬开,喊道,“小妹,二哥回……”
话还未说完,眼前空无一人的角落,耶律齐只觉心脏霎时停止跳动。
“小妹……小妹!”
耶律齐发疯地将竹篓一个个扔开,整个人几乎钻到了角落里去,却终究未能发现耶律燕的身影。
耶律齐第一反应便是想到,是不是刚才那些黑衣人带走了耶律燕。但转念想想又觉不对。如果他们抓了耶律燕,刚才和自己对战时就会表明,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自己了。
耶律齐努力使自己平静,在脑中猜想着耶律燕可能会发生的几种情况,最后将目标锁在丞相府上——说不定,耶律燕是因为害怕,又或者过于想念家,所以一个人偷偷回去了。
至少,她被人掳走的可能性不大。从附近走过的痕迹来看,耶律燕并不是被人强行带走的。
耶律齐扭身朝丞相府纵身飞了去,好容易在大门口站定时,却见大门紧闭,不像是有人进出过的样子。又去到后门和侧门看了一遍,皆都未有走过人的迹象,耶律齐心中愈发担忧,跳上屋顶,沿着屋檐去每个庭院搜了一遭,依旧未寻到耶律燕的身影。
到底去哪里了?
耶律齐既是急又是忧,心中焦虑无限膨胀扩大,待想要发泄出来,时候不对也没个对象,只得强忍了,呼吸之间感觉嗓子眼堵得十分难受。
时间一点点过去,耶律齐沿着那条巷子来来回回找了几遍,差不多将半个京都城都寻了一番,却始终未能发现耶律燕的身影。
耶律齐心中几乎已经绝望,眼看天已蒙蒙大亮,城中不可多呆,只得飞奔出城了再想办法。
刚到城外,想到之前那些黑衣人说的,耶律晋的尸首被扔在城南竹林,也顾不得多想,朝城南十里坡外的小竹林疾速飞去。
好在整片竹林也不算太大,耶律齐沿着小路往前走了不多久,果见几株竹竿上确有斑斑血迹,顺着血迹延去的方向往前,在一下坡处清楚看见一具浑身浴血的尸体。
耶律齐眼前一花,整个人踉跄往后,几乎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在未来这儿之前,他一直心存侥幸,或许那些黑衣人是骗自己的,或许死的根本就不是耶律晋。但亲眼所见后,一切的幻想都随之破灭。
耶律齐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到那尸体的面前,拼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敢伸手去翻过那人身体,当微微颤抖的指尖触摸到他的脸庞时,耶律齐惊得跌坐在地——虽然双颊已被匕首划得血肉模糊,但从五官轮廓和脸型不难看出,此人就是耶律晋。
耶律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那种父亲被毒害、家族被灭、连夜逃离、丢失小妹、痛失大哥的心情在顷刻间如火山爆发,让他忍不住抱着尸体失声痛哭。
耶律晋,是他在这个世界最深最真的牵挂,是他来这里后,对他用心最诚最挚的亲人。
眼泪顺着脸庞落下,打湿了大片衣襟,耶律齐无声流泪,眼底刻着昭然的痛楚,身子蜷伏在耶律晋的尸身旁边,尖砺的小石块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红的小口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哭到感觉很累很乏,再也挤不出多一丝的力气去流泪时,耶律齐才仿佛从梦中回醒,取了一方帕子打了泉水,将耶律晋脸上的血小心沾干一些,又细细擦干净了他的双手,才从竹林四周捡来许多的柴火摆放在耶律晋身体周围,点燃,看着那张温柔的俊脸在火光中渐渐化为虚无,耶律齐捏着火折子的手陡地一下收紧,泪水再度模糊了视线。
等火势逐渐消失,耶律晋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看着上面未能完全洗净的血迹,走到已化为灰烬的火堆边,抓了一把灰放入小袋中。
这个麒麟黻纹钱袋,原本是自己和大哥一人一个,自己的送给了杨过,而这个……恐怕大哥以后也用不着了。
吸了吸鼻子,耶律齐将小袋的绳子收紧系好,起身定定看了那些灰土一眼,转身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大哥,你和爹不会白死。我会找到凶手,为你报仇。也会找到小妹,你们放心!
出了城后,耶律齐也不知自己应该去哪里,寻找仇人也没有一个方向,心中只觉茫然一片。
那群追杀自己的黑衣人临走前说了一个“公子聿”,这个名字他以前在神雕的剧情里从未听过,也不知对方究竟是何人。
如今这神雕的剧情已紊乱不堪,他也不确定杨过这个时候是在终南山,还是在古墓,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若要报仇,去找杨过帮忙绝对是不靠谱的。这个时候,他还是个半拉不大的孩子,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有心思顾暇自己。何况,他也不想把杨过扯进自己的恩仇里。
那么,既然要报仇,第一要做到的,就是先练好武功。否则,别说是找到那公子聿,只怕就是他身边的那些黑衣人,也不是对手。
耶律齐倒是还想找老顽童,可是这人也是个居无定所的,向来只有他找别人的份,别人哪里能找得到他?想了想,还是放弃。
至于那些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什么的,就更不靠谱了。东邪为人狂傲,西毒已经走火入魔,南帝退隐江湖,北丐不知所踪,学武找他们,更是希望渺茫。
在心中盘算了许久,耶律齐终于想到,这不是《神雕侠侣》吗?现成的师父,为什么不先借来用用呢?
耶律齐心下燃起一丝希望,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从京都城外出发,途中路过一个小驿站时,顺便买了匹马,备了些水和干粮牵马上路。
耶律齐心中原本想着,杨过最后能练就一身的好本事,还是靠了独孤求败的四把剑和神雕的帮忙,自己如今有所求,何不暂借独孤求败的剑来练习,等报了大仇再以好酒相谢。但转念一想,自己并不清楚杨过和雕相遇之地,只记得应该是在离襄阳不远之处。
耶律齐也自知此举过于荒唐,但这毕竟是神雕的世界,借助核心力量来使自己成长,不是更为直接快捷么?
耶律齐一路上走走停停,这日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见路边有弯溪水,便牵了马过去喂了些水,又将水袋灌满后,刚起身,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怒骂,心底暗自惊讶,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步行了约莫三百米远,只见前方一处不算太大的空地上,好些人在围攻一手执铁杖的老者。细看去,那老者年岁颇大,双目失明,但脚下功夫却是稳当扎实。
双目失明?
耶律齐微微蹙眉。
难道这人是江南七怪之首的柯镇恶?他怎么在这里?按理,他不是应该跟郭靖和黄蓉一起呆在桃花岛的吗?
刚想着,只见围攻的其中一人怒骂道,“老瞎子,今天你不把我们兄弟要的东西交出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柯镇恶平日最痛恨别人说他“瞎”,如今听那人口无遮拦,顿时怒火大炽,还未等他说完,右手飞快一掷,一枚淬了剧毒的铁菱朝那人飞去,那人大惊后退,忙抬刀去挡。
耶律齐也未曾出声,只远远蹲着观看,心道,柯镇恶不可能单独出桃花岛,郭靖和黄蓉中必有一人相陪,只是,现在怎么就剩他一个人?以柯镇恶的武功,要对付这些人应该不在话下,自己也没有必要出手,万一到时帮了倒忙,以柯镇恶的脾气,也实在不好交代。
想了想,也就打消了要出手帮忙的打算。
只见那些人武功虽高,但要活掳当年的江南七怪之首柯镇恶也颇有难度,又见他听风辨形的功夫实在是厉害,便将人分作两拨散开,一拨制造声响去扰乱柯镇恶的听觉,一拨则趁势进攻。果然,破坏了柯镇恶的视听后,他的攻防也随之降弱了几分。
耶律齐距离虽远,却看得真切,那几人暗下使了个眼色后,其中一人手持长剑转至柯镇恶的后背,正要施以偷袭,耶律齐随手摸了快脚边的石头朝那人弹去,石子“乓”地一下打在那人长剑上,成功改变了其剑尖的走向。
那几人本也无心恋战,只求取了东西快快离开,以免郭靖寻回。如今见林中有人暗下相助,还以为是郭靖回来,互相看了一眼后微一偏头示意,其中一人道,“老瞎子,今日且不和你多做纠缠,你拿了我们兄弟的东西,日后必当再来讨回。我们走!”
说完,几人转身飞奔而去。
柯镇恶冷笑几声,等那些人离开后,才朗声喊道,“刚才是哪位英雄出手相助,请出来相见。”
耶律齐不觉嘴角抽了两下,考虑是否要出去接受这个道谢。
仿佛感觉到耶律齐的犹豫,柯镇恶又道,“方才多亏英雄相助,否则老朽这把老命也留不到襄阳了。英雄若是不便现身,老朽这里谢过便是。”
耶律齐一听他说是要去襄阳,哪里还想得到别的,忙起身问,“你要去襄阳?正好我也要去,咱们顺道一路走吧!”谁叫我不认识路呢!
柯镇恶听来人说话声音还带着稚气,一怔,问道,“你……你还是个孩子?”
耶律齐撇嘴心道,孩子怎么了?孩子不就是祖国未来的希望么?但嘴里却恭敬道,“柯公公您好。久闻飞天蝙蝠柯镇恶的大名,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您老人家。您刚才说要去襄阳?是一个人吗?”
柯镇恶也不答话,上前抓住耶律齐的身子骨来回摸了一番,嘴里发出一阵略带惊奇的叹声后,道,“还真是个练武的好材料,怪不得小小年纪有如此身手。”顿了顿,又道,“虽然你只是个孩子,但我柯镇恶也不欺你年少,方才得你出手,老朽在此谢过。”
耶律齐暗下惊讶。
看不出,这人倒真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换了别人,被个小孩子相助,面子上肯定是觉得过不去的,他却反而不觉有什么,依旧大大方方道谢,也算得上是个恩怨分明的好汉。
第14章
柯镇恶果真不欺耶律齐只是孩子,听见他说也要也襄阳,随即点头一口答应,“小兄弟如果不嫌弃,就跟随一道上路。”
耶律齐深知柯镇恶是个嫉恶如仇、深受礼教束缚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过于放肆,遂礼貌回答,“那就有劳前辈了。”
柯镇恶微微点头,拄着铁杖往前走去。
耶律齐忙道,“前辈,我还有匹马,在小溪那边喝水呢!要不您也过去歇歇,赶了一天的路,估计也累了吧?”
柯镇恶想想也算妥当,便答应着跟耶律齐一起去到溪边休息了片刻,两人再一同上路。
路上,耶律齐问他,是一人前去襄阳,还是有人相陪。
柯镇恶道,“本来是和靖儿一同前往襄阳,途中路经一家小镇留宿时,无意中听见有人晚上要去做一些不法勾当,我听后大为生气,便趁半夜瞒着靖儿出去找那些人去了。你不知道,靖儿为人忠厚老实,就算是路遇不平也总是心存仁慈,不肯出手太重。我就是怕靖儿下不了这个狠心,所以半夜出去找到那些人全部杀了。走前,见那屋里还有面贴牌,”说着,从怀中摸出来递给耶律齐,“我就顺手拿走了。谁想客栈那边也出了事。我前脚刚走,后面那边就失火,靖儿多半是以为我还呆在屋里,去找我了。我这边杀完人后赶回去,客栈都烧成了废墟,因此也跟靖儿失散了。”
耶律齐边听他说,边打量着手中铁牌,见上面刻着一个“令”字,心道,不是掌门信物,估计就是帮里用来传递重要信息的令牌了。也怪不得那些人这么紧张,非要追着柯镇恶要回去了。便问,“那郭靖会不会误以为您已经葬身火海了?”
柯镇恶摆手道,“自然不会。我虽然眼不能视,但耳朵还算好使,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我这双耳朵,一场小小的火,还能要了我这把老骨头不成?”
耶律齐道,“既然这个令牌留着对您也没用,刚才人家要,您还给他们不就好了。何必非要弄得他们一路追着跑呢!”
柯镇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