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呀……妹妹就送了些自己做的小东西了。”她吐吐舌,又笑道,“这香囊里,放的是自己培干的花瓣儿,莲花、桃花、桂花都有,妹妹早就采好了,就等今日送给姐姐呢。”
“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难为三丫头有这份玲珑心思。”大太太插了句嘴。
“没什么啦,就是记在心里了,看到花开时,便顺手采了。”她欠欠身,谦虚了两句。
实际上,这花瓣自然是小怪龙采集处理好的,她借花献佛而已,但这些外人不得而知,自然以为她根据四时花季而采摘的,东西虽不值钱,但这份心意可就无价了。
“小东西也不值钱,姐姐带在身边随便玩玩罢。”莞娴含笑望着容娴,接着说道,“这几年,咱们姐妹一块儿学规矩、做针线……想想真是美好的日子呀。姐姐嫁了人,可别忘了苏府的家人、别忘了咱们共度的那些时光……”
听了这话,容娴不禁想起自己在苏府成长的种种往事,想起昔日大姐瑞娴对自己的温柔关怀、想起自己和莞娴的打闹嬉笑,终于从嫁给心上人的喜悦中稍微清醒过来,心中升起对娘家的不舍之情。
“……多谢妹妹,咱们的情谊,姐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她哽咽着,将莞娴做的香囊荷包和络子珍而重之的收起来。
又望了望自己母亲,见她含笑望着自己。她这阵子操劳自己的婚事,脸上憔悴了些,眼角的皱纹深了,头上似乎也多了许多白发……
“……娘!”她终于忍不住扑倒母亲怀里,呜呜哭泣起来,“女儿舍不得爹娘、舍不得祖母、舍不得妹妹……舍不得苏府里的亲人……”
“傻孩子,你长大了,嫁人了,这是好事儿,母亲十分欣慰……”大太太搂着女儿,别过脸去,悄悄抹掉眼角的泪花。
“呜呜……女儿不孝,只会想着自己、老是不听爹娘的话,惹爹娘不高兴……”容娴抽泣着,“女儿就要嫁人了,不能再承欢父母膝下,才后悔过去没好好的孝顺爹娘……”
“好孩子……你会这么想,说明你真的长大了。”大太太用帕子揉了揉眼睛,轻拍她的肩膀,“只要你成亲后过得好,为娘就心满意足了。……你过得好,就是对爹娘最好的孝顺,明白么?”
“是啊,嫁人是喜事儿,可不能哭啊。”楚氏也安慰道,可自己的声音却也哑了。
“我不想嫁了……呜呜……”容娴流泪摇头,“我不要离开你们……对了,让他入赘咱们家行么?”
“这是说什么傻话呢?”大太太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婚书都下了,哪能说改就改的?”
“……我不管!不管啦!”容娴自以为找到了两全其美的途径,一下子站起身来。
“咱们家又不是没有儿子,要指望你继承家业,入赘做什么呢?”大太太瞥了自家媳妇周氏一眼,哭笑不得的解释,“且不说裴家就这么个儿子,入赘是断断不许的,就算他们同意了,赘婿也是一辈子被人瞧不起……你想让你夫婿在朝中处处低人一等么?”
“……”容娴想了想,紧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大太太握住女儿的手,给她理了理额角的乱发,又仔细的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你不是说了么?又不是远嫁他乡,都住京城里,你嫁了人,也可以时常来往的。”
“可是……”容娴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流下来,“我还是舍不得你们……呜呜……”
“二姑娘别哭……”大奶奶也上前安慰,“你放心,你哥哥和我,会好好照顾爹娘的……”
“大嫂子……”容娴转头见了她,又站起身,走过去握紧她的手,“谢谢您一直这么关心我,就像我亲姐姐一样……呜呜……”
“好妹妹……”周氏的眼眶也红了。
莞娴开始见容娴说让裴公子入赘的昏话,还觉得有些好笑,现在见她们一家人不舍的样子,又想起这三年来和容娴的一起的日子,也有很多快乐的时光……这个生性率真、又任性的千金小姐,嫁人之后的路会走向何方呢?
她不禁也伤感起来。
她伤感,瑞娴便也跟着抹眼睛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女人们哭作一团。
46、由h奔向e
46、由h奔向e
“我呸!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奶娘回到屋里便骂开了,“咱们姑娘好心好意的问她,怕她丢面子,她到好,反过来不声不响的将咱们姑娘给算计了!”
“嬷嬷,算了吧。”莞娴浅笑摇头,“左右咱们太太是知情的,我也不会吃亏……往后咱们注意些就好。”
看来,瑞娴也长大了啊,懂得给人下绊子了……虽然手段并不高明。
仔细想想,她这么做也并不意外。
别的大家庶女,由正室管教长大,与自己生母反倒不亲。而瑞娴呢,在南疆七年,她和明磊两姐弟一直是由生母付氏带在身边的,与付氏感情极深,再加上付氏的言传身教,她内心想必对嫡母楚氏和自己这个姐姐都没什么好感的,不过是迫于形势要唯唯诺诺罢了。而前阵子付氏被休出府去,大概对她有所触动……这事儿是因自己而起,瑞娴将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莞娴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她这么做,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只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人生在世嘛,难得糊涂,跟她计较那么多干嘛……再过几天,苏府的姐妹就剩下我和她了,就当陪妹妹消遣吧。”她对奶娘笑笑,又问道,“对了,她那双凤钗有点面熟,是付氏的么?”
“可不是么。”奶娘点头,撇撇嘴说道,“当时她被老太太赶出去时,什么也不许带走。老爷收回原本存在她哪儿的银子,至于其他衣裳首饰,老太太和太太自然是不屑要的,就让四姑娘去收拾了……您那会儿还在养伤,老奴就没说。”
“哦……原来如此。”她了然点头。
“我瞧那款式,像是嫁妆里的呢……大概是付氏给自个儿的陪嫁罢。”奶娘幸灾乐祸的说道,“她当时进苏家的门,可是光身进来的,一分嫁妆也无,后来先头太太去了,她掌了家,就当自己是当家太太似的置办起来了……可惜呀,自从咱们太太嫁过来之后,她再也没机会带金首饰了。……四姑娘送啥不好,非要送这凤钗给别人呢?莫非是认为自己用不上了?真真儿不吉利。我看她呀,也就是与人做小的命……”
“这也能看出来?”莞娴哑然失笑,“您可真够神的。”
“姑娘别以为我老眼昏花了,我心明眼亮着哪!”奶娘不服气的瘪嘴,“您就看着吧。”
“好、好……”莞娴笑着,随口答应。
“恕奴婢多口说一句,四姑娘心眼不大好,姑娘,咱们以后还是对她敬而远之,好么?”召香奉茶上来。
“嗯……”莞娴点点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却皱起眉。
“怎么了?”召香连忙问,“可是茶的味道不好?”
“不是。”她摇摇头,一手在腰间揉了揉,“大概是刚才站久了吧,腰有点酸。”
“……只是腰酸么?”奶娘瞧了瞧她,却警惕起来,“有没有肚子疼?”
“唔……”她将手放在小腹上,轻轻摸了摸,“这儿好像有些隐隐作痛……不过不严重啦,不用请大夫了。”
“当然不用请大夫。”奶娘笑眯眯的,“姑娘大概是月信了罢。”
“啊……?!”她吓了一跳。要来例假了?
“对呀。”召香恍然大悟,“奴婢怎么没想到呢?姑娘到月底就满十四岁了,也是时候了。”
“是呀是呀。”奶娘连连点头,又对莞娴说道,“姑娘,若是来了,您就告诉我,别怕,女人家都要经历这事儿的……这说明呀,咱们姑娘长大了。”
“那我得赶紧去准备着了。”召香笑着出门。
“也不一定是吧……”她红着脸嘀咕。
可是奶娘的判断真的很准。
第二天一早,她发现亵裤上有一小滩褐色的血迹。
这事儿想要瞒也瞒不住,召香给她更衣时也会发现的……她忸怩着坦白了。
召香十分体贴又善解人意,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的表情来。她淡定的打开柜子,取了一条布带,用平常一样的温柔声音对莞娴说道,“姑娘,我给您系上这个吧。”
莞娴好奇的接过来看了看,这淡青色布带大约三指宽、半尺来长,两端绣有小朵的石榴花,两侧还缝着细长的带子,大概是用来系在腰间的。
她掂了掂,感觉布带里头沉甸甸的,便问道:“这里头是什么?”
“是草木灰。”召香随口回答着,弯下腰来就要给她脱/裤/子。
“……我自己来就行了!”她赶紧退后两步,小脸红通通的躲到屏风后面,脱下亵裤,将那布带垫在两/腿之间,然后将细长的带子在腰上绕了一圈,打了个活结。
唉,在古代做女人真麻烦啊……不过草木灰有消毒作用,用它做填充物倒是不坏。
接过召香从屏风外递过来的干净裤子换上,她这才低着头红着脸走出来,让召香服侍着给她穿上衣裳裙子,然后坐下来梳洗。
不一会儿,奶娘得了消息便走进来了,一边瞧着她梳头,一边说道,“姑娘啊,如今您长大了,有许多事情要注意……这几天呀,您要避忌讳,除了晨昏定省,其他时候要在屋里待着,不能出门;还有,不能喝凉水、不能吃生冷的东西……”她碎碎念了一堆避忌,接着又说道,“老奴这就去告知太太……”
莞娴硬着头皮听她说完注意事项,原以为就到此为止了,听到她这句话,又哀叫起来,“要告诉太太?”
她不过是初潮来临,自己屋里人知道就行了,还告诉别人干嘛?
“这是自然。”奶娘神情严谨的点点头,“您虽然不是太太亲生的,可她毕竟是您母亲,这事儿必须得禀报一声。”
“哦……那好吧。”她无奈点头,“除了太太,可不许再告诉别人了哦。”
“这是自然。”奶娘答应了一声,退出去了。
召香照往常一样给她梳好了头,戴上两朵翡翠蝴蝶花儿,然后笑道,“姑娘的带子……过一个时辰换一次,不然时间长了,就不好洗了。”
“呃……”自己平日的衣裳让粗使丫头拿去洗也就罢了,想起自己这些私密的东西居然也要别人洗,她感觉挺不自在的,便扭捏说道,“能不能不要?……弄脏就直接扔掉好了。”
反正也费不了多少布料。
“还有啊,里头能放棉花么?”感觉应该比草木灰轻便些吧。
“也不是不行。”召香想了想说道,“只是新棉花不吸水,旧棉花又怕不干净。还有,奴婢一时还未来得及做这许多替换的……”
“这样啊……”她蹙眉。
“要不这样吧,我来洗好了。”看出她的害羞,召香笑道,“我保证不会让别人碰的,好么?”
“你……?”莞娴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她。
召香抿嘴微笑,“您放心吧。”
“那……好吧。”她感激的冲召香笑笑,又迟疑的开口,“那个……洗了之后,能不能放进水里煮一煮?”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龟毛了,人家帮她洗,她还要求这要求那的……不过,消毒确实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呀。
“……?”召香对这要求颇感疑惑,不过她还是柔顺点头,“这有什么问题?厨房里还有个不用的铜吊子,待会儿我去洗刷干净了,就专门用来煮衣物吧。”
“……多谢姐姐。”她诚心诚意的道谢。
“这些都是婢子的分内事儿,姑娘若是这么说,那可折煞奴婢了。”召香笑着收拾好桌上的妆盒,又问道,“肚子疼么?我给您拿个手炉捂捂?”
“不用了。”她摇摇头。虽然有点不舒服,可还是能忍受啦。
她站起身走了几步,总觉得有些不大自然,便又靠在软榻上坐下了,随手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百无聊赖的翻了十几页书,外面传来召玉的声音,“五舅爷,您来了。”
“嗯……三姑娘在吗?”楚承瑛的声音愈来愈近,看来正往她屋里走。
“哎呀……舅爷!”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奶娘的大嗓门传来,“您可不能进去!”
“怎么?”楚承瑛疑惑问道。
“舅爷,请恕老奴多嘴,可有的话啊,不得不说……”奶娘说教道,“过去咱们姑娘年纪小,也就罢了,可如今姑娘都十三、四岁,再过一两年就及笄了,您怎么还像过去一般,随便去咱们姑娘的屋里做客呢?”
“……”楚承瑛没有说话。
“奶娘。”莞娴怕她得罪楚承瑛惹麻烦,连忙隔着窗户略带嗔怒的唤了她一声。
“姑娘,即便是不敬,可老奴这话也得说完。”奶娘接着说道,“舅爷,虽然您是咱们姑娘的长辈,可男女之防不得不注意些,这也是为了咱们姑娘好……您知道,对女儿家来说,闺誉那是顶顶重要的……”
“我明白。”他耐心听完奶娘的唠叨,最后应了一声,“这是我的疏忽……以后不会了。”
“舅爷真是个明白人。”奶娘展颜笑了起来。
“我就在院子里,跟三姑娘说几句话行么?”他谦恭问道。
“那倒是无妨。”奶娘点了头。
“……三姑娘。”他走到她窗前,对着屋里说道,“我这次来,是给你带苏良媛的信。”
“大姐给我回信了?”她听了这话,高兴的奔到窗边,本想打开窗子,可想想奶娘的话,还是忍住了,端着身段答道,“多谢舅舅。”
楚承瑛想了想,将信递给召玉,“劳烦了。”
“遵命。”召玉会意,含笑接过信,走进房里将信交给莞娴。
莞娴迫不及待的拆开信笺来看,里头满满是大姐倩娴娟秀的小楷。
她一目十行的看下来,信中首先感谢她送的东西,尤其是那百花丸。因为莞娴之前是假借南疆外公的名义,说那是岩家祖传的方子炼制的,于是倩娴便感谢了一番,说是香味儿极好,如今都不用熏香了。然后又提及容娴的婚事,以及对叔父婶娘的致意云云,最后说自己很好,请家人不用担心。
对于莞娴所关心的宫中生活、以及她和太子的关系,信里却是一个字也没有提。
大概是怕言多必失吧……莞娴放下信笺,感叹皇家无情,决定以后还是少给大姐写信了,省得给她和楚承瑛添麻烦。
这时候,召香从小厨房里出来,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水液,那澄黄的颜色,看起来似乎是药汁。
“你们姑娘生病了?”楚承瑛见了,眉头微微皱起。
“啊……是、不是……”召香磕磕巴巴的答道。
“那这是什么?”嗅到了淡淡的药味,他追问。
“这个……那个……”召香脸上微红,求救的目光投向奶娘。
“你先送进去吧。”奶娘沉声说道。
“……是。”召香松了口气,低着头掀开帘子,走进房间,将药碗吹了吹,送到莞娴面前,“姑娘,喝了这个吧。”
“什么呀?”药味儿扑面而来,她不禁蹙眉。
“是益母草姜汤。”召香在她耳边说道。
“啊……?不要。”她摇头,推开碗。
“奴婢加了红糖,一点都不苦的,您尝尝看……”召香依旧温柔的笑,“姑娘好歹喝几口吧,喝了就不会疼了。”
“……好吧。”召香姐姐真的好体贴啊……望着她的笑容,莞娴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半碗,辣得她咳嗽了几声。
“我没别的事了……先告辞了。”他在院子里杵了片刻,见奶娘她们那态度,知道自己大概问了不该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搓了搓手,转身便要走。
“哎……”莞娴不自觉的站起身来,心里一慌,差点打翻了手边的药碗。
“舅舅。”瑞娴忽然从东厢走出来,对他盈盈笑道,“听闻舅舅棋艺超群,能否指点一二呢?”
“……不敢。”楚承瑛显然对她的出现有些意外。……她不是一直待在屋里很少出现的么?他几乎忘了莞娴院子里还有这么号人存在。
愣了一瞬,他很快反应过来,瞥了奶娘一眼,微微颔首,“既然四姑娘有兴致,那就陪你下两局吧……难得今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