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冷意离开房间,房门也被重新关上,冷魅儿依然还没从过度震惊中清醒过来。
刚刚走出去的那个男人,真的是冷意?他居然会为一个女人下厨做饭?
也许是站得太久,她感觉腿有些发软,但心里更是酸涩不已,一直以来,展现在她面前的始终是冷意无情冰冷的一面,原来他也有温柔,他也会宠人,只是那份柔情不属於她,是属於另一个女人……
“魅,来这边坐,”连香朝冷魅儿招了招手,又拍了拍床边。
冷魅儿咬著唇,僵著身体走过去,腿都有些麻木。
“看到我还活著有些意外吧?其实,我本想等病好了再见你,可我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
“什麽病?”
“我的身体其实早在幻夜就已经垮了,那时我以为自己年轻,就没在意,以至於造成了极大伤害还不自知,冷意当初的那一枪,让我身体里潜伏著的危险爆发,纵使枪伤好了,我的身体已经没法挽回,”连香说话很吃力,说完这些,已经有些微喘。
“香……”冷魅儿眼眶不由得发红,手往身旁一按,忽然变了脸色,大惊之下一把掀开连香的被子。
“怎……怎麽会这样?!”冷魅儿全身开始颤抖,指著连香的腿,泪终於夺眶而出。
“废了,三年之前就废了,咳咳,咳咳,”连香忽然开始咳嗽,冷魅儿连忙倒了杯水,手顺著她的背,因为咳得缺氧,连香脸上终於浮现一丝血色,她止了咳,缓了下才说:“仅仅三年,我的腿就萎缩成这样。虽然冷意每天给我按摩,依然没有什麽效果,其实我很想让他放弃,可我刚一提起,就被他厉声拒绝。他总是这样执著。”
冷魅儿眼神不由得飘向连香那已严重萎缩的双腿,泪再一次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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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香弯起手指,轻轻擦去冷魅儿的泪:“魅,你在为我哭麽?你总是……这麽善良。”
“香……”冷魅儿紧紧握住连香的手:“这几年,一直是父亲照顾你?”
“嗯,白天请了佣人,他一般晚上过来,”连香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当初冷意在你我之间,选的人,是你。所以他杀我,来让你死心。只是,我们的这份情,他割舍不掉,开枪时,故意偏了几公分,我才能活下来。”
经历过生关死劫,也许才能让一个人真正看清自己的心,而深心处纠缠难解的死结也会不自觉微微松开,
喉咙干涩,口翻涌著,冷魅儿脑子一团混乱:“对不起……”
“魅,你不怪我麽?”连香笑容苍白:“我爱上了他,你真的不怨我麽?”
“说什麽傻话,”冷魅儿嗔怪的看她,心中却一片酸涩,她有什麽资格去怪她怨她?
“我从来不指望他爱我,只要他心里有我,我死也安心了,”连香声音有些颤抖。
冷魅儿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沈默半晌,只轻轻叹了一声。
连香忽然抬手,指了指不远处。
冷魅儿望去,只见房间立著一个画架,上面放著一幅还未完成的油画,画的色调舒缓散淡,画中的人有一头银白色的发丝,闭著眼静静靠在椅子上,午後慵懒的阳光静静打在他的侧脸,平静而安详。
“是……父亲?”
“嗯,”连香出神的望著那幅画,唇角带著淡淡的笑意:“因为双腿不便,闲来无聊,我开始学油画来打发时间,三年间,我画了很多幅,就只有这幅始终没有完成。”
冷魅儿往四周的墙面看去,果然看到很多出自连香之手的油画。
“好厉害……”冷魅儿感叹。
连香依然静静的盯著那副画出神。
冷魅儿看了看她,也沈默了。
房间的门被推开,冷意端著盘子走进来。
连香回过神,嗅了嗅空气中飘来的香味,微微一笑:“是虾仁滑蛋粥?”
“小狗鼻子,”冷意宠溺的刮了刮连香的鼻子:“粥比较好消化。”
冷魅儿连忙起身,将位置让给冷意。
冷意坐下,将粥端给连香:“小心烫。”
冷魅儿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她已经不想再看下去。
女人,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宣示对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占有权,香,你今天将我找来,究竟是想说些什麽?又是想证明些什麽?
冷魅儿长呼口气,在三年後的如今去回忆当初,内心酸涩难辩。没错,当初冷意选择的人是她,但她却不知,他此後究竟有没有後悔。也许,今天躺在床上的人,他会不会如此温柔的待她,极尽呵护,万般疼爱?
他後悔了,否则那一枪就不会偏离连香的心脏。
他後悔了,他後悔了……
脑中只剩下这四个字……
她曾天真的以为,从她出生的那天起,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没有什麽会将他们分开。
她从未想过可以真正摆脱他,正如她相信,自己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没有人想象得出,眼前的一切对於她而言是一种怎麽样残酷的煎熬。
为什麽她感觉他是那样遥远?仿佛一开始便没有亲近过。
因为那偏离的一枪,在他心中,她与连香相比,注定永远少了份愧疚。
“我应该回去了,”冷魅儿不动声色的偏过头。
连香放下碗:“让冷意送你回去吧。”
“不用,”冷魅儿摇头:“我自己回去可以,况且他还要照顾你。”
“放心,”见连香还想再说什麽,冷意轻拥住了她肩膀,安慰的拍了拍,又看向冷魅儿:“路上小心。”
在眼泪落下之前,冷魅儿冲出那个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温馨的房间。
昨天还抱著她说爱她的男人,此刻怀中却拥著另一个女人……
也许,他会给她一个永无餍足的吻。
也许,他会在她耳畔轻声呢喃,我爱你。
……
她狂奔出别墅,今晚的风很大,她长长的头发被吹起。
越跑,泪越多。
可泪刚落下,就被风卷走。
一辆车从她身後驶出,挡住了她的路。
车窗缓缓摇下,席晔担忧的脸映在她眼底。
“你怎麽会在这儿?”冷魅儿下意识的脸,擦去那些泪。
“你没什麽交代就出门,我担心你,所以跟来看看,”席晔微微蹙眉:“哭了?眼睛红红的。”
“风大,吹的,”冷魅儿暗自庆幸自己刚刚跑了那麽久,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她脸上的泪。
席晔没说话,替冷魅儿打开车门,冷魅儿坐上来,他又帮她系好安全带。
“为什麽我想要人陪的时候,你都会出现呢?”冷魅儿斜著头问他。
席晔微微一笑:“因为我肩膀够宽啊,足够你靠。”
她咬著唇一声不哼,眼眶又红了。
“我看到你上了他的车……”席晔平静的开口:“我不问,你就真的不打算告诉我?”
冷魅儿摇摇头:“只是一时之间承受不了意外,我想不通为什麽事情会变成那样……”
席晔也不多问,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就算你是没有了他才想到我,我也是开心的。”
冷魅儿用手指轻划他掌心:“你不生气麽?你不是应该说这样对你不公平,说我太笨太傻太天真,来骂醒我?”
“傻瓜,那样我会心力交瘁,有一天你需要我的时候,我累了,该怎麽办?”
“不会的,”冷魅儿抬头心疼地看他:“因为我会在你累之前说爱你。”
“真是好甜的一块儿糖啊,”席晔笑笑:“他站在生物链的最顶端,处於二三级的我们要都被他制约。”
冷魅儿斜著身子,仔细端详他:“不是都说人人平等?那就让我们来破坏这个生物链。”
“呵呵,”席晔轻笑两声,反手用力握了握冷魅儿的手:“我只要一半的你,一半就好,或者还可以更少,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十。”
席晔说著,还用手指尖比划著那一点点。
冷魅儿伸手堵住他的唇:“今晚,我可以给你百分之百的我。”
“不纯洁的小脑袋,”席晔笑著抽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感情单单在床上培养可是不够的。”
“也有人说爱是做出来的,”冷魅儿晃著脑袋,之前的低靡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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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太过需要温暖,两人都倾尽全力,冷魅儿在他的爆发中流下了眼泪,她再次在席晔的温柔中迷失了自己。
席晔将她拥进怀中,握起她一缕发丝,在手中细细把玩。
她将脸贴上他赤裸壮还带著炙热的膛。
“席晔,说说你的故事,”她的声音带著激情过後的慵懒。
席晔手一顿:“我的故事?在没遇到你之前,枯燥得很,我怕你听著听著就睡著了。”
“我要听,”她固执的抬头望他。
那些他人生中她未参与的时光,究竟是怎样的?
“任的家夥!”席晔温柔的笑,著她的头发:“我和敏敏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送到孤儿院,我会为了一小块儿面包和其他孩子大打出手,为了保护妹妹和自己不被其他孩子欺负而处处小心,故意讨好院长以求可以得到更多被收养的推荐机会。因为我和妹妹不愿分开,而大多数挑选我或者妹妹的家庭都不愿再多收养一个孩子,所以我们迟迟都没有被领养。直到老板的出现。”
“他问我愿不愿意加入幻夜,我问他愿不愿意带我妹妹一起走,他说他只想要我一个,但是可以安排妹妹到一户好人家过正常的生活,那时我们在孤儿院的时日已不短,却一直无法被挑选走,自然受人歧视,生活可谓寸步难行,老板的出现,也许是我们最後的机会。所以我跟他走了,後来的事你也猜得到,我在幻夜被训练成一名杀手。”
“那……她一直不知道你是她的哥哥?”
“我与她相认只会给她带来危险,我一直生活在暗处,只负责保护老板一人,我不可以暴露身份,只是偶尔会忍不住偷偷去看她,直到一年之前,我接到了新任务……才有机会可以真正亲近她,”席晔怕她会有些不开心,细心观察著她的脸色,见到她脸上并无异样,才放下了心。
“林敏敏很幸福,她身边有一个默默为她付出的亲人,”冷魅儿合上眼,握住他的手。而她的亲情,未必比纸厚多少。
“我们应该忘记那些令人心酸的往事,多想想以後,”席晔温柔的说。
“以後?”
“嗯,属於我们的以後。”
冷魅儿轻啊了一声,钻进被子,只露出一双看不出情绪的双眸:“这个费脑筋的问题,不如等我们睡醒了再谈?”
“困了?”
“有点……”
“那……睡吧,”席晔关掉房间的暗灯,轻吻她的额:“晚安。”
阳光从窗台打进来,斜洒在半边床沿,她长睫微颤,缓缓睁开双眼。
身无寸缕的身体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
冷魅儿淡淡一笑,拉开被子,随意披上一件衬衫,进了浴室。
冰凉的水打在面颊,让她的头脑越发清醒,心情也很不错。
门被推开,席晔走了进来,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已被他从背後一把抱入怀内,他们看向镜中彼此的眼睛,不约而同的笑了。
“要洗个澡麽?”席晔弯著眼睛问。
“才不要!”冷魅儿飞快的说,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打著什麽鬼心思,昨晚已经很累了,她不想一大早接著累。
“反对无效,”席晔笑眯眯的说。
冷魅儿灵活的从他胳膊下钻出,冲出浴室,不忘紧紧关上门。
浴室里传出席晔不满的抗议声,随後响起莲蓬的水声。
冷魅儿满意一笑:“不看看谁是谁的老大!”
……
连香的病情恶化,不得不住进医院,一半时间靠氧气管支撑生命。
冷魅儿经常会去陪她,也经常会在医院碰到同样来看连香的冷意。
连香大多数都在沈睡,神志清醒的时会与他们简单的交谈。
“吃点苹果?”冷魅儿一边将削好的苹果切碎了放进玻璃里碗中,一边问连香。
在病魔面前,人终究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再好的医疗设施,再好的环境,再多人的陪伴,连香还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瘦下去。
双颊更深的凹陷下去,在脸上形成一片影,让看的人不由得痛心。
连香摇摇头,她没什麽力气,话也少了。
“最近你吃得不多,就算没有胃口,也要逼著自己多吃点。”
连香努力咧开一个微笑:“魅,我想抽烟,可以麽?”
冷魅儿一愣。
“求求你,”连香说。
冷魅儿犹豫之时,一只手却从她身後伸出,将烟递给连香。
冷魅儿回过头,见冷意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後。
连香接过:“谢谢。”
“只许半支,”冷意说,
连香笑著点头,明白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她夹著烟往唇边送,可却在半空落下,她一愣,面色复杂,又试了几次,烟还是频频落下。
冷魅儿心中酸涩,想帮她,冷意却先一步将烟从床上拾起,轻轻放到她唇边,用打火机点燃。
烟草苦涩而悠淡的味道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连香闭上眼睛,面上一片悠然,似极享受这宝贵的半支烟。
烟烧完一半,冷意及时的取出,连香不甘的看著那半支烟,终究没说什麽。
“医生说你今天的状态很好,要出去转转麽?”冷意问。
“院里那些花花草草看著心烦。”连香摆了摆手,又说:“我想睡了。”
冷魅儿扶她躺下,又为她盖好被子。
连香轻轻拉住她的手。
“怎麽了?”
“明天……你还会来吧?”连香问。
“会,”冷魅儿点头。
连香像是放下了心般,缓缓闭上眼睛。
……
医院的走廊,冷魅儿在椅子上坐著,冷意背靠著墙点燃一支烟。
“这里,不能抽烟,”冷魅儿睇过稍显冷淡的目光。
冷意没作声,却把烟掐灭,丢进垃圾桶。
“你满意了麽?”冷魅儿抬眼看他:“把她折磨成这样,你满意了麽?”
“我不欠她,”冷意语气淡淡的。
“是,是她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被你伤害,心甘情愿为这份感情耗尽生命,”谁让她爱上这个一个无情高傲又从不肯相信他人的男人……
爱上他,注定伤痕累累。
今日的温柔相待,究竟是多少痛换来的?
可自己,与连香又有什麽不同?明知他才是所有痛楚的源,却还是逃不出,舍不掉。
“为什麽要在伤害之後才想到挽救?”冷魅儿痛心的问。
“我只是……”只是低估了连香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只是因为她过分的伪装,让自己以为她很坚强,可他现在才懂得,再坚强的女人,也需要一个信念。
冷意的话没有说完,他大步往病房走去。
冷魅儿看著他进了病房,若有所思的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拉起了连香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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