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闭月万万没想到竟会在此地遇到花媚儿。
打量着眼前这个云髻华贵的美人,花闭月心中微微波澜起伏。
举眸凝睇着花媚儿,她深知该来的终究要来。
此时,花媚儿嘴角挂着一丝冷傲的笑意,圆圆的眸子清冷如霜,下颔缓缓扬成一个优雅高贵的角度,用眼角斜睨着,缓缓打量着花闭月,淡淡道:“真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你,难道你不想留在江南,也想来京城投奔什么荣华富贵不成?”
想到这里,她睨了她一眼,不由冷笑一声。
她就知道自己嫁给安阳王后,会让花家女子羡慕不已,一定会个个效仿她来京城投奔富贵,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来的竟是她的姐姐月牙儿!
瞧不出月牙儿竟心机藏得这般深,骨子里的野心不容她小窥。
花媚儿冷冷瞪着她,目光带着鄙夷。
虽然她嫉妒月牙儿的美貌,幸好,不论月牙儿如何努力,也绝不会超过她的地位。
如今,她已是安阳王的侧妃,嫁入皇族后,自然身份高贵,绝非花闭月这种普通女子能比的,是以她们之间是云泥之别,她甚至口中不称花闭月为姐姐,只摆着王妃的架子,等花闭月向她来行礼。
谁知花闭月目光凝视着她,并不上前。
花媚儿被她的眼光一扫,只觉得心中一寒,蹙了蹙眉,更觉得心中极是压抑,忽然在心头暗暗冷笑着,她这个姐姐在家族里本就没什么优势,身份庶出,更是个不懂事的,这种自以为是的女子,不需要与她一般见识。
于是,撇了撇嘴道:“月牙儿,你这身打扮,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见她的注意力落在自己的服饰上,花闭月的眸中光芒一盛,随即低下头,微微一笑道:“媚儿妹妹,想我一个女子在外面不方便抛头露面,只好女扮男装,实属无奈。”
花媚儿见花闭月终于低头,这才稍稍感到快意,她挑眉冷笑,凝神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深深蹙眉道:“月牙儿,难道花家要把你嫁给老叟做妾不成?”
花闭月深知花家本是准备要把自己嫁给一位乡绅的,而花媚儿也最希望自己嫁给一个老朽做妾。
于是,她抿起嘴唇,闭口不谈。
一时间,花媚儿更是加深了自己的猜测,吃惊道:“这么说来……姐姐你是……逃出来的?”
思及此,花媚儿的眼神渐渐变了,流露出一丝“同情”,她捏了捏手中五十两的银票,手心满是汗水,忽然道:“姐姐,此事我自有分晓,你若是缺银子,可以去街头第三间当铺,那里价格公道,不过,这个碧琼斋里都是贵人,她们眼界高着呢!是绝不会买江南花家的首饰的。”
花闭月挑了挑眉,原来花媚儿竟把她当做来此变卖家当的。
“姐姐,你受苦了!”花媚儿忽然似挤出几滴眼泪。
若非两世为人,花闭月真要被她的眼泪给骗去。
眼角抽了抽,花闭月索性地与她敷衍几句:“妹妹如今在安阳王府如何
花媚儿咬了咬嘴唇,神情娇怯道:“安阳王待我很好,只是每日的应酬忙碌得很,最近玩骨牌又输了几千两银子,而且,我今日是陪着几位公主和郡主们买珠宝的,所以手头也没有闲钱接济姐姐!”
说到此处,花媚儿假意在怀里摸了摸,终于摸出几两碎银,塞入花闭月的手中,叹息道:“妹妹手头也不富裕,出门也没带银票,我的首饰是皇宫长辈们给的,无法赠与姐姐,只这些碎银子……真是对不住姐姐了!”
捏着碎银,愣然片刻,花闭月只是渐渐觉得好笑。
花闭月也不想多做停留,笑道:“无妨的,我在京中已有落脚的地方,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姐姐住在客栈?”花媚儿试探地问道。
“没,我有朋友在此。”花闭月也搪塞了一句。
闻言,花媚儿松了口气,心中觉着奇怪,何时月牙儿在京中有了朋友?不过,只要月牙儿不要投奔于她,则万事大吉,于是,昂起下巴,如贵妇般怜悯地盯着花闭月,柔声细语地说道:“既然如此,以后,我会经常请姐姐到王府中坐坐的!”
花闭月微微颔首,见她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又吝于施舍,于是在她面前随意施了一礼,遂翩然转身,离开了此地。
瞧着花闭月离去的身影,花媚儿抚着胸口,未计较她的失礼之处,终于松了口气,忽然,楼梯口两名女子呼唤她道:“花媚儿怎还不上来?刚才那少年是何人?”
花媚儿抬起头来,再也没有趾高气昂的神情,若无其事地笑道:“妹妹见过两位公主,那少年是我王府内新雇的车夫,不懂得规矩,方才我让她去王爷送个信儿,却笨手笨脚的……让两位姐姐久等了!”
“原来如此,安阳王府的小厮都这么漂亮,真是令人羡慕!”
“当小厮太可惜了,下次让安阳王哥哥赏给我们当奴仆如何?”
“两位公主说笑了!”花媚儿优雅地一笑。
“花媚儿,上楼吧!据说新到了好多漂亮的首饰!快来看看!”
花媚儿忙应了一声,随着两位公主一同向楼上走去,此刻她珠钗环绕,穿戴也是京中最华贵的,却无人知道这些都是她用自己嫁妆添置的,自从她嫁给安阳王之后,并不得宠,于是,千方百计与贵族女眷们接近。
但没有银子,她如何能融入到京城贵族女眷的圈子?
她认为终有一日,安阳王能看到她的好处!也需要她在女眷中走动!
毕竟,像她这么美丽且有头脑的女子并不多见。
不知不觉,花媚儿已来到阁楼,放眼望去,眼前不由一亮。
但见阁楼上招呼客人的侍婢穿着极华美,玉桌案几上摆放着玲琅满目的珠宝玉器,侍婢们向贵族女子介绍着近来最流行的配饰款式,其中一枚簪子极是漂亮,簪子通身是由紫金打造的,造价便是黄金的百倍,而上面雕刻的蝴蝶更是栩栩如生,金色如丝的纹路,镶嵌着蓝色宝石,在淡雅阳光下熠熠生辉,极是美丽。
“好漂亮啊!”花媚儿不禁抚掌,惊叹不已。
“夫人真有眼光,这簪子是林大师的手艺,一年只做一件,往日里都是宫里娘娘们戴的,不过也不是每个娘娘都用得起的,毕竟,需要五千两银子才能买下!不过,当今圣上提出节俭之风,娘娘们才没有买下此物。”旁边一名侍婢微笑着为她讲解此物。
听闻这个价格,花媚儿立刻敛起笑容,默不作声。五千两银子,天价啊天价!安阳王爷的俸禄每月仅仅三百两,虽然也有些额外的供奉,但她毕竟不是王府的主母,每月才有十五两银子,尽管能抵得地方县令ˉ每月的收入,但这里毕竟是京城,需要花销的银子的地方还很多。
“花媚儿,你在看什么?”两位公主走了过来。
“两位公主,我在看这件林大师做出的簪子,觉着很是美丽,不知两位公主是否喜欢?”花媚儿目光温和地看向二人。
两位公主瞥了一眼那精美漂亮的簪子,心中便惊叹不已,只是五千两的价格太贵了,她们在宫中每月才有二百两月俸,虽然皇上也偶尔赏赐给她们一些珠宝首饰的,却是买不起一支林大师的簪子。
众女子叹息一番,只得悻悻然退了出去。
片刻后,一个俊美的红衣少年走上阁楼,站在那枚簪子前面。
一袭红色大衣,映着少年俊美的容颜,英姿勃发,清秀高贵。惊世绝美的容颜上,满是傲然,当碧琼斋走出这般俊朗的人物时,周围少女都偷偷地瞧着他,议论纷纷。
“他是谁?”
“不知是哪家贵人的公子?好俊美啊!”
“我在宫里头没见过,是不是从外地来的贵族?”
少年对四chu女子的话语充耳不闻,唇边似笑非笑,忽然抬眸:“老板,这支簪子我买下了!”
碧琼斋的老板连忙走来,笑着道:“这位公子果然是好眼光,这支簪子几乎大多数贵族小姐都看中了,如果买给你喜欢的小姐,我想她一定会非常欢喜的!若是公子向她求婚,她肯定会愿意嫁给你的!”
少年接过这支簪子,脑海忽然浮现出少女戴着簪子的模样。
风华绝代,倾国倾城,都难以形容她的美好!
忽然,一幅幅与她交缠的美丽又动人画面从脑中闪过,那画面仿佛无比真实,好似看见她那双迷离的眸子正魅惑的望着他,娇若花瓣的红唇吮着他的喉结,柔弱无骨的身子紧紧贴着他,修长的双腿绞着他结实的腰,动情地在他身下喘息……少年忽然脸色泛红,心中怦然直跳。
“公子?公子?”老板忙唤了几声。
少年顿时回过神来,赧然一笑:“多谢老板!承你吉言!”
花媚儿瞧着那美丽的少年,见他皎若明月的容颜正带着罂粟般的微笑,心中不由一动,霎时粉颊含晕,眉梢带情,可惜她已嫁为人妇,却没有尝过情动的滋味,这少年正是她心中喜欢的类型,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得到他的青睐?她深深凝望着少年,眸子渐渐流露出一丝黯然。
却见那少年买了簪子后,转身离开了此地,身影恍若飘〔渺的风,只留下感慨万千的一众女子。
天色渐暗,淡淡的月色从窗子里流泻而入。
窗纱的剪影下,两道身影凑得很近。
但见花闭月与璧宿坐在花家客房内安歇,桌前摆着一坛美酒,屋中酒香四溢,烛光忽明忽暗,噼啪一闪,爆出几朵明亮的灯花。
璧宿饮着京城有名的桃花美人醉,邪惑的容颜带着三分醉意。
花闭月不但买了镯子,还买了许多美酒,璧宿饮酒后,似乎话语也多了起来,他唇角轻勾,媚人的眼眸内似笑非笑,沉吟片刻道:“花小姐,明明花家三伯对这位老祖宗并不在意,为何他要请玉流觞给老祖宗看病?甚至还要大张旗鼓地安排人来祝寿?”
花闭月凤眸微眯:“自然是为了利益,因为商人逐利本是天性!”
璧宿微微一笑:“我不是商人,所以我不懂!”
花闭月浅浅的笑了笑:“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大楚国遵从孔孟之道,儒家以孝治天下,所以这位老者是花家三伯的棋子,京城花家应是花家三伯作主,只要老祖宗能够多活一年,他就可以仰仗着一个‘孝,的名声,掩盖住商人本质的‘j,字。”
璧宿轻笑一声,唇角一扯,绽放出一抹魅惑美丽的笑意。
花闭月神情如风似云,好似随时都会消散在夜色中,忽然笑道:“何况每年的寿礼,也是花家一笔不费的财富!可以令花家三伯中饱私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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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安阳王不是七位男主之一,他连名字都没有,是因为目前不重要
第048章
仲春时分,春意融融。
三日后,就是花家老祖宗的大寿。
这日一早,府里便张灯结彩,极是热闹。
花闭月早早就来到了花家大厅内,花家在京城虽然时间尚短,但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是以客人始终不断,花闭月闲来无事,在客厅内走了几圈,抬起眸,正看到那俊美如玉的美男子站在人群中,眉宇间带着儒雅的气息,不论身处何处也无法掩盖他的优雅风姿。
她微微一笑,正欲迎上前,忽然一个美貌少女从人群中匆匆跑出。
少女柳眉杏眼,肌光如雪,穿着一袭淡黄的裙子,显然是精心妆扮过,来到玉流觞的面前,偷偷瞧他一眼,觉着他仿佛如春日里最清雅的阳光那样耀眼,心中怦然乱跳,旋即羞涩地低下头道:“花玉儿见过玉公子。”
“玉儿小姐有礼。”玉流觞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花玉儿心中一喜,不知为何,只要看到玉公子,便觉得天地那样宽阔,人生是那样的美好,双手拧了拧衣襟,羞怯地问道:“玉公子,我陪你去见老祖宗如何?”
“不敢劳烦玉儿小姐,玉某今日已有人陪同!”玉流觞目光微微一转,看向花闭月,微笑向她颔首:“花小公子,我等你多时了!”
但见花闭月波光含媚地瞥着二人,肌肤如同凝脂一般,格外耀眼。
她眉目流转,慢慢一笑,向他迈出步子。
自从看到玉公子与阿月关系甚好,花玉儿忍不住生出淡淡的嫉妒,心中颇不是滋味,只呆呆的望着二人的身影出神,神情凄婉,让人好生爱怜。
但想到阿月毕竟是男子,两人终是无法在一起的。
很快,她又恢复清明如止水的冷静,神色如常地离开。
来到花家内院,满园的茉莉花如霜似雪,花闭月深深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幽香,负手而立,垂着眸子,待玉流觞诊断过后,方才抬眸一看,见老妪的头发花白,半边身子慢慢倚在床侧,眉宇之间带着一丝疲惫的倦意,而在她的手边则放着一碗黑绿色的药汁,苦涩的药味弥散开来,冲淡屋中花香的气味。
那老妪缓缓转过头来,花闭月认真看了一眼老妇人,发现她竟然与自己的祖母长得有七分相似,不由微微一怔,而花家老祖宗瞧见花闭月后,眸中闪过一丝光芒,两手不禁颤抖起来:“你就是玉公子提起的江南花家少年?你是一个女孩子吧?”
花闭月心中一凛,抬眼看向玉流觞。
玉流觞对她摇了摇头,暗示并非自己所说。
似是早就料到花闭月会到来,她的神情慢慢变缓道:“你坐吧。”
花闭月依她所言,缓缓坐在了桌前,花家老祖宗慢慢的直起身子,目光欣慰地看着她道:“阿月不必担心,你的模样我曾经见过,你与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而且,我还知道你就是天命女子,因为,我和你祖母本是姐妹,年少时,我们一同嫁给了花家的子嗣。”
花闭月忍住心中的惊讶,心中微微一动,她曾经听说过此事,但没想到这位老祖宗竟然在京城花家。
“对了,你为何要女扮男装?”老祖宗忍不住出声问道。
花闭月双手垂立,毕恭毕敬地答道:“只因我想像个男人般活着,能够随心所欲自在些!”
老祖宗突然露出忧喜交加的神色,神情若有所思,目光打量她一番道:“月牙儿女扮男装非常好,不错不错,我本来还担心你攀附了男人,其实,我们女人不能完全依靠男人,当年我就是太天真,夫君死后,才落得一个被赶出江南花家,流落到京城的下场,最后,只好凭着自己的能力经商,勉强立足此地。”
花闭月咬了一下嘴唇,没想到这位老祖宗竟然如此不易。
忽然,老祖宗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既然你是我亲姐姐的孙儿,那么也是我的孙儿,不如你住到我们京城花家,成为我们京城花家的一员,若是你回到江南,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知道花家女子就像货物一样,任人买卖!至少我这里很自由……你可愿意?”
闻言,花闭月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散淡,穿透竹叶间的缝隙。
她深知家族的重要性,更知道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无法成就大事,她扫过头顶的天空,眸子掠过一丝轻渺的光芒,嘴角始终挂着那丝淡淡的笑意。
思忖片刻后,花闭月颔首笑道:“多谢老祖宗的抬爱,月牙儿愿意成为京城花家的一员!”
老祖宗神情欣慰笑道:“很好,这次我会在寿诞后,告诉我的子孙们,你是我流落在外的孙儿,我会替你隐瞒女子的身份,而江南花家也不会追寻你的下落!”
一时间,花闭月脸色露出释然的笑意。
然而,老祖宗忽然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严肃地道:“月牙儿,我有一句忠言要告诉你,既然你是天命女子,有些事情是躲也躲不过的!该遇到的,终究还是会遇到!是你命中的劫难,你只能面对,千万不要逃避!”
瞠圆眸子,花闭月疑惑地望向她。
她隐隐听出一些弦外之音,却不知老祖宗这番话,究竟为何意?
前厅,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花府门前,从车内走出一名花枝招展,衣着华贵的女子,胭红色的披肩裹着她窈窕的身子,繁琐花边的袖口里隐隐露出一对儿纯金的镯子,此女正是安阳王的侧妃花媚儿。
花家三伯见她前来,立刻露出欣喜万分的笑容来,走出来用手扶着她,花媚儿方才慢慢走出了花家大门。
花君坐在收礼的桌前,贪婪地看着花媚儿的一身行头,暗忖:“花媚儿已是安阳王的侧妃,不知她要送些什么礼物呢?就凭她的身份,应该也不会太寒酸不是?”
花媚儿施施然来到桌前,微微笑道:“三伯,我此番来得匆忙,仅备了一些薄礼,我知道你们花家都是商人,见惯了俗物,金银财帛入不了眼的,所以这次我特意准备了雅物。”
听闻雅物?花家众人不由一怔。
但见两名奴仆捧着文房四宝走来,花媚儿的身子向前面倾着,提起一只狼毫小笔,在事先准备的宣纸上面慢慢题着字,字体秀美,笔锋圆润,含而不露,劲而不发,确是写了一手好书法。
以字观人,花玉儿知道这个女子是一个自命不凡的,毕竟是年轻,处事还不够圆润,竟题了一首诗词当做寿礼,接着捧出一套看似精致的瓷器。
花家三伯自是识货的,嘴角不由抽了抽!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小厮急促的声音:“老爷,老爷,不得了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