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绝对不成!”贾母依旧是坚决不肯答应:“你搬出去住在哪里?哪有一直住在奶娘家里的,况且我也不放心,你还是住在这里的好,回头谁给你脸色看你尽管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就是。”
林黛玉看到苦苦哀求,贾母依旧不肯答应,心中很是疑惑,按道理说今天这事已经闹得王夫人和她撕破了脸,早已经不适合住在同一屋檐下了,林黛玉搬出去贾母应该应允才是,怎么会一直不松口呢?
想了想,林黛玉明白其中关窍,继续恳求:“老祖宗的心我明白,只是我早前就想着出孝之后给父母做一场法事,以弥补我背井离乡,无法尽孝之事。只是因为一直有事,未能办理,如今恰好有暇,因此我想着三清观给爹娘做九九八十一天的法事,我也搬到那里吃斋念佛,表表心意。等到日子满了,回乡一趟,扫墓祭祖,若是可能的话结庐而居,常伴在父亲母亲身边。本来父亲母亲过世的早,没办法在老祖宗跟前尽孝,所以把我送过来希望能够承欢膝下,偏偏我也是不争气的,住在这里给老祖宗惹出这些事来,让老祖宗跟着操心,可谓不孝之极。幸好家父留下些银钱,还请老祖宗不要嫌弃其中的铜臭味收下才好,就当是我和父亲和母亲的孝心了。”
刚才林黛玉出言威胁王夫人贾母听得是一清二楚,如今林黛玉提出要搬出去住,贾母自然担心她会在外面实施其威胁之言,不肯放林黛玉出府。如今林黛玉表明太度,出府后,我先到寺庙里办法事,吃斋念佛,与世隔绝,办完法事之后就离京,回故乡了。钱我不要了,给你,就当做尽孝,可以说两大隐患全部都消除了。
在林黛玉的再三恳求下,贾母看了看一旁直愣愣的王夫人,也知道这娘俩是不能在一块了。王夫人是贾家的主母,不能离开,那么走的只有林黛玉了。如今林黛玉表明态度,诸事不计,只要离开,贾母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虽然对于林黛玉还有些放心不下,可是一则林黛玉态度坚决,二则贾母也不想再生事。林黛玉和王夫人不对盘,如今撕破脸,必然还会有对上的一天。贾母虽然不喜王夫人,可是她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妇,贾宝玉的母亲,打的骂的休不得,这边是自己嫡亲外孙女,也是个狠角色,手里攥着贾府的短处,要是真把她逼急了,做出什么贾母也不敢估量,还是把她们分开的好。
得到贾母的应允,林黛玉志得意满的离开贾母的屋子。对于身后咬牙忍恨的王夫人看都没看一眼,诚顺王府的事情够她焦头烂额一阵子的,根本顾不上林黛玉,等她忙完这边,林黛玉早已经利用办法事的时间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毕,远走高飞了,届时王夫人鞭长莫及,能奈她何!
回到潇湘馆,林黛玉好似才喘过一口气一样的“啊”了一声,坐下之后连喝了几碗热汤,才定下心来,脱离篱笼的喜悦浮上心头,这才感觉到背后湿湿漉漉的,想到关于诚顺王府贾母最后的决定,对于祸及到迎春三姐妹,林黛玉也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死道友不死贫道,她就是这么自私了。
第二天一早,林黛玉要走的消息就传遍了贾府。林黛玉正梳头洗脸,准备吃早饭,回头好收拾东西。因为确定离开,林黛玉、紫鹃和锦绣三人虽然昨晚熬了夜,可是依旧早早起床,大家都盼着早点离开呢。
贾宝玉披衣趿拉着鞋,头未梳脸未洗的疯一样的跑了进来,哭道:“妹妹怎么就要走了,明明在家呆的好好的……”
“你做梦说胡话呢吧?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姑娘在这里呆的好好的了?”本就不待见贾宝玉的锦绣如今要走了,对他更不客气,截过话头堵了回去。
前脚贾宝玉过来,袭人后脚追了过来,一面把贾宝玉往回拉,让他回去梳洗,一面说:“二爷,这又是为何,林姑娘去了又不是不回来,前阵子不也是搬了出去后来不是又回来了,大家还会再见面的,二爷大可不必这样,二爷还是赶紧回去洗漱吧,这般邋遢的模样怎能见人……”林黛玉这次走了再也不回来除了贾母和王夫人,贾家的人都不知道,还以为她像以前一样呢。
贾宝玉听说林黛玉要去,就急了,想都没想就跑了过来,此刻听袭人这么一说,虽然心中依旧不舍,可是终究还会再见面,因此袭人拉他回去洗漱想着以后也就顺势回去了。
“呸,说的什么话,怎么不能见人了?合着刚才看的是鬼呀,一大早舌头就被狗吞了不成,真不会说话。”锦绣听见袭人的话,不忿的骂道,幸亏袭人走远了,没听到,不然又是一场故事。
“你也差不多点吧,虽说要走了,也不能这么放肆呀。”紫鹃听见锦绣的骂声,忍不住劝道。
锦绣恨恨的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人前整天摆着副贤良样,背后里却做些偷三摸四的勾当……人前和和气气的,似乎对谁都是笑脸,背后使刀子,手段高超,怡红院里那些被排暄的丫头有不少是她下的黑手,偏偏那些人还傻乎乎的和她亲近,称赞她贤良,真是笨的可以,被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话说半截,锦绣突然想起一事,忙进屋走到林黛玉面前道:“姑娘,我求你一事可不可以?”
“什么事?说吧。”梳妆好的林黛玉坐到桌边准备喝粥,对于锦绣的恳求不以为意。
“我们走的时候把晴雯也带走吧,上次抄检园子的时候她被太太骂了一顿,后来因为琏二奶奶病了,王宝善家的躲了出去,这才拖着没处置,回头她一定会被撵出去,她在外面连个家都没有,又在病中,撵出去之后根本连条活路都没有,我和她交好一场,总不忍心看到她落得这么个下场,姑娘带她出府,总是给她条生路。”
林黛玉想了想,说“这会子先吃饭,等吃完饭你把她叫到这里我问问她,你这边想着带她出去,也得她愿意才行,她若是不愿意,你岂不是白忙一场。”
听见林黛玉答应,锦绣喜道:“没问题,她必然是愿意的。”
那可未必,对于锦绣的话林黛玉不可置否,只安静的喝粥,吃她的早餐。
回头锦绣把晴雯生拉硬拽拽到了潇湘馆,林黛玉看着晴雯病病歪歪的样子,若没有锦绣扶着,站都站不稳,不禁皱了皱眉头,示意锦绣把晴雯扶到椅子上,让她坐下,然后让锦绣退下。
看着晴雯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林黛玉摇摇头,道:“我要走了,离开贾府,锦绣央我把你一块带走,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去?”
晴雯安静的坐在林黛玉的对面,低着头,不说话。久久等不到晴雯的回答,林黛玉看到她耷拉着个脑袋,有气无力的样子,心中不由的有气,喝道:“你给我抬起头来,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个样子?怎么太太骂了你几句你觉得委屈了?你有什么值得委屈的?要我说的,说的还是轻了,当时就应该直接打了板子轰出去的好!”
闻言晴雯猛的抬起头来,对林黛玉怒目而视,道:“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宝二爷,太太怎么就一口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不服!照姑娘话的意思,我这个冤枉不是冤枉,反而受的,那倒要请姑娘将个清楚,让我也死个明白!”
“好大的气性?谁惯的你这个臭毛病!”看晴雯的样子,林黛玉知道“病重需下猛药”,当即冷笑道:“觉得委屈,有冤无处诉了?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物件,和路边的阿猫阿狗一样,你就算是老太太给的怎么样,也依旧是个顽意,哪牌儿名上的人也没有你的名字。二哥哥平日纵着你们,娇惯到后来你倒像是个受了封诰似的,成了千金小姐了,可惜你只是个‘假’小姐,不是贾小姐,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成不了真的,哪有和主子叫板的权利!还是你觉得你有这个权利?”
几句话把晴雯气得满脸通红,欲要反驳偏偏无法反驳,只能呼哧带喘的怒瞪着林黛玉。林黛玉笑道:“你也不用瞪我,我话说的不好听,可是这是你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你不过是个奴才,还想着和主子讲理?身为奴才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才对,和主子平起平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府里待下宽慈,可是不代表着你自己就能忘乎所以。你是老太太房里出来的又能怎么着?虽然尊贵些,可是不代表你就能没规没距,摔摔打打,给主子脸色看!老太太给的,并不代表着你就是二哥哥房里的人,二哥哥年纪才多大,老太太给的时候怎么会想到此节,想着一辈子伺候二哥哥那根本是你自认为,谁也没承认过,如今说破了,这不是痴心妄想是做什么?勾引不勾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对二哥哥的态度不是奴才对主子应有的态度,你只是个丫头,忘了自个的身份,作的事情不符合你的身份,这就是你的错!想想你自己平常的轻狂样,说你几句,就觉得委屈了,要死要活的,伺候主子是你的本分,心中就不该有那不该有的念头,既有了那念头,人家要说你,怎么算是担了虚名,难道你还想着做出什么不要脸面的事体不成?”
一席话说的晴雯忍不住哭了起来,泪水落在裙子上,打湿了一大片。林黛玉没有理会,继续说道:“锦绣再三求我想着让我把你给的带出去,我这边回头收拾东西马上就要走了,你要是想跟我走,就马上回去收拾东西一起。只是你的卖身契不在我手里,我还得找太太或者琏二嫂子要,麻烦。若是等太太这边发落下来,把你撵出去,卖身契想必会交还到你的手上,你说个地点,回头我派人接你,这样你收拾起来也不用那么匆忙,卖身契的事也解决了。这是两条路,任你选择,当然你要是不想跟着我,留在这,也随你的便。”
半晌,晴雯低声作出了选择:“我选第二条路,就麻烦林姑娘派人接一下我。”她心中对贾宝玉还没有死心,期盼着回头王夫人处置的时候,贾宝玉求情留下她,若是事不成,再出去,跟着林黛玉也不迟。
林黛玉知道她的小心思,也不说破,道:“即这么着,那你先回去吧,心且放开点。”看着晴雯出去的身影,林黛玉忽然觉得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太猛了,太打击人了,其实在林黛玉的心里并没有严格的主子奴才的区别,只是为了让晴雯振作起来,让她明白自己犯的错,而且林黛玉也觉得平日里晴雯为人处事上有些轻狂,不妥当,才把话说的那么重,讲的那么直白透彻的。“响鼓用重锤”,现在看起来效果不错,只是她又担心是不是太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好肥,因为我说过要让林妹妹在这章出府的,现在说到做到,出府了。
关于诚顺王爷那里,是让迎春去呢,还是让探春去我拿不定主意,大家给个建议吧。
至于后面林黛玉数落晴雯的话,其实并不是她的本意,都是为了让晴雯不要钻牛角尖,重新振作起来,不过私下认为晴雯还是有些事情做得不太妥当,争强好胜,不太像丫头,其实她心中也有做姨娘的念头,若不是这个念头我觉得她还是不错的,当然就就现在我也挺喜欢她的。
兴师问罪为哪桩
坐在马上,林黛玉从马车的帘子望着渐行渐远的贾府,看着繁华热闹的宁荣街,心中几多感慨。终于出了贾府的门,锦绣欢喜的在车上坐不住,不时东动动,西看看,紫鹃实在受不了了,笑道:“你且安生一会吧,屁股跟长钉子似的,没看到空间就这么大,坐三个人已经够挤的了,还把行李也放在车上,够挤的了,你还这么动来动去,岂不更不舒服。”
“那怪我吗,本来就是因为觉得不舒服才要动动的。”锦绣听了紫鹃的好老老实实的坐好,嘴上不服输,“对贾家的人真是无话可说了,送姑娘离开就准备了这么一辆马车,连人带东西一块装,幸好姑娘有先见之明大部分东西早早的就让王嬷嬷带走了,我们只需把必需的和金银细软收拾就可以的了。否则要是留在贾府,冲今天这架势,得有很多东西都带不走,从而便宜了他们,要是那样我岂不怄死了。”
林黛玉稍微移了移因为地方狭窄伸不开腿,一直蜷着有些发麻的腿脚,对于锦绣的的抱怨深有同感,她也知道这是王夫人的手笔,她既然离开贾府,今后王夫人就算想难为她恐怕也难,以王夫人的个性,绝对不会介意在她离开的时候给添点小麻烦,让人心里不痛快的。
终于忍耐到了三清观,锦绣迫不及待的跳下车,不管不顾,撒腿就往观里跑。对于锦绣像个野丫头似的没规没距的举动,紫鹃无奈的摇摇头,先林黛玉下车,将车上的包袱拿下放在地上,然后掀起帘子把林黛玉从车上搀下来,打发了车夫赏钱,拿起东西跟在林黛玉后面进观。
走进大门没几步,收到消息的珊瑚迎了出来,两下见过,一同走进三清观里为特别为林黛玉留置的居处。众人落座,珊瑚迫不及待的问道:“我刚才听锦绣说姑娘这次出来就再也不回贾府了,可是真的?”
林黛玉点点头,道:“是真的,我也先不回家,在这里给父亲母亲办场法事,如果在这期间没有处理完手头的事情,那么我可能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你这里本不在红尘中,偏我一来,就把你拉进凡尘俗事,可还方便?”
珊瑚笑道:“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不方便的,整个三清观都是姑娘的,我不过是替姑娘管几天罢了,哪有做主子的问下面人住在自家方便不方便的。不过姑娘要是住在这里,可有一项不太便利,就是沾不得荤腥,姑娘身子不好,若是吃斋的话,可能会对身体有些妨碍。”
林黛玉有些好笑的说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歪道理,照你这么说,那些高僧们都吃了一辈子斋,也没见有什么问题,怎么到我这里,只是吃上一些时日就有妨碍了。”
珊瑚赶忙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姑娘并不是出家之人,日常饮食的偶尔有那么几天不动不动荤腥还是不妨事的,可是若是长时间茹素,心里总是会惦记着……”珊瑚神色扭捏,后面的话低不可闻。
林黛玉虽然没有完全听清,可是她也明白珊瑚是什么意思了。或许是因为幼时过于贫困的缘故,自从跟了林黛玉之后,衣食无忧,珊瑚的饮食习惯则变成了无肉不欢,这样的一个主让她长期吃斋,不动荤腥可谓是一大折磨。想明白此节,林黛玉叹道:“这两年可是苦了你了。”当年选人的是只考虑到心性,并没有考虑到此节。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为姑娘分忧是我的职责。姑娘不打算回家吗?给老爷和夫人办完法事后打算怎么办?是继续滞留京都还是回南?”珊瑚有些好奇的询问林黛玉今后的打算。
林黛玉摇摇头道:“家是回不去了,回头你捎信给王嬷嬷,让她到这边说话吧。至于以后,京城我是不会呆了,去哪我还没有想好。回南和宗族居住在一起?还是不要了,我怕刚逃离虎|岤又掉进狼窝。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到哪去都都所谓,一个样。到时候再说吧。”还是要和王嬷嬷和林管家商量一下。
珊瑚起身向外走,道:“姑娘慢呆,我出去看看,催催饭食,还有准备一下做法事的一干事宜。”
送走了珊瑚,林黛玉面露疲意,紫鹃见了道:“从昨姑娘就没睡好,姑娘要了累了,就先歇歇,横竖是自家的地盘,没那么多讲究,等到吃饭的时候我再叫姑娘。”
林黛玉点点头,道:“你们也都没睡好,不用撑着了,回头也休息去吧,我跟前不用人伺候,等我醒了我自会叫你们。”林黛玉确实乏的厉害,头一沾枕头就睡熟了过去。
这一觉林黛玉睡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才醒,林黛玉醒来的时候发现错过了饭点,很不好意思,冲紫鹃和锦绣嗔道:“不是说吃饭的时候叫醒我的吗?怎么任由我睡了过去?”
“是我没让她们把你叫醒的。”王嬷嬷从外面进来说:“我看姑娘睡的那般沉,想必在贾府劳心费神真的累着了,难得睡的这么好,反正饭什么时候吃都可以,如今关起门来是一家人,就不用那么讲究了。”
一收到珊瑚传来的消息,王嬷嬷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这些日子进不去贾府,她可是心焦的很,生怕林黛玉出了什么事情。过来之后,虽听说林黛玉睡觉呢,不好打扰,可是没看到她王嬷嬷的心就放下了,还是进了屋。进房之后看到林黛玉睡的这般沉,连房间里进来人都不知道,从小服侍林黛玉长大,王嬷嬷还不知道林黛玉睡觉是最轻的,有点动静就醒了,如今这个样子可见是实在是太累了。看着林黛玉疲倦的睡容,王嬷嬷心疼万分,因此在紫鹃进来准备叫林黛玉吃饭的时候,一向最讲规矩的她把那些规矩礼仪全都抛之脑后,阻止了紫鹃,让林黛玉好好的睡一觉,睡到自然醒。
等林黛玉用过迟来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