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江玉郎嘲讽道。“这宝藏若是摆在你面前,你看着他们对我说你不要,我倒是会信上几分。空口说说而已,谁都会的。”
“你以为我在试探你?存心骗你?这些东西饥不能当饭吃,渴不能当水饮,带在身上又嫌累赘,还得担心别人来抢,我为什么要它!”
子峥也笑道:“我也不要。”
无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似乎也是不在乎的。
江玉郎似乎呆了一呆,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小鱼儿问道。
“你们都可以不要,我却是不能不要的。所以,我要回去。”
“什么?!”我一听大骇,这个人,魔障了么?
江玉郎冷冷一笑,黑暗中哼了一声,留了个余音便往回折了过去。我心里一惊,若是他在碰上那江别鹤,怕是不能善了了。于是道:“小鱼儿,你追他回来。”
我本来也想过去,但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无缺忽然拉住我,手指冰冷的印在我的腕子上,好像一块冰。“小师父,他们走了正好,我想问问您,那江枫为什么和我这么像?他……和我什么关系?”
我顿时一僵,一个踉跄几乎稳不住子峥。
……
我强自镇定,“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
无缺忽然打开火折子,静静地看了我一眼,便转头向前面的人追去,再也没追问。我却觉得,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子峥忽然低声道:“怜星,你撒谎的技术实在是太差了,连我都看出来有问题,无缺这孩子能不知道么?”
我低下头想了想,叹口气,笑道:“他知道了也好,虽然我不想亲口与他说,让他伤心,但是……这孩子太聪明了。如今,也瞒不住了。”
子峥叹了口气。
“……他会怪我么?”我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干涩,声音有些颤抖道。反正这黑暗的地道里只有我们两人,不会有别人知道,我的脆弱。“我亲手杀了他们全家,还撺掇他杀他弟弟……”
“……不会。”忽然前面幽幽飘来一句话,熟悉无比的声音。“小师父……我永远……不会怪你。”说罢,一阵脚步声由近到远。
我一时僵住,说不出话来。他都听见了么?“无缺……”我赶着上前走了几步。
臂上忽然一紧。“随他去吧,他不会怪你的。”
我虽然知道却仍然有些不安,快步走向走廊的尽头。那密室的门已经打开了一半,无缺几个人似乎已经进去了。
我和子峥也摸着黑走到了里面。小鱼儿和无缺不约而同的打开了火折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烛光照着的小鱼儿的脸色似乎也不是很好,惨白惨白的一片,泛着些青气,原本灵活的大眼此时显得有些,砭骨生寒。我有些心虚的不敢看他们,行动间颇有些惴惴不安。这两个孩子……
另一边江玉郎几乎恼怒的踢了一下那纹丝不动的金色绞盘,他的脸色铁青,冷冷地哼了一声。摸索着向我走了过来。“怜星,你来了么?”
“来了。”
他眉宇间似乎松了一口气,“你与我讲讲这绞盘是什么样子?”
我还未说话,子峥忽然笑道:“他们造这八面不同的墙,一来表示在八面墙后面,藏着不同的东西。而这些门便和这些绞盘有关系,绞盘也有八种,那想必金绞盘想必就是控制金壁的。这绞盘似乎也是黄金的,你若是想,我便可以帮你把他卸下来带走。”言语间透着一股调侃的意味。
江玉郎一笑:“魏先生,你对机关弹簧之术定有研究,但是这金银珠宝之类的鉴赏可没有我这个瞎子来的高明。这绞盘我一摸便知道,它不是真金。真金白银都软,若是用它们来固定这种如千斤的大门,怕是不行的。”
小鱼儿像是一生中从未仔细看过江玉郎一般,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起来。江玉郎似乎知道小鱼儿的眼光。笑着转过身来到:“小鱼儿,你以为,你的三言两语
,说他是金子,我就傻傻的相信么?”
小鱼儿忍不住拍手笑道:“你毕竟还没有笨的无药可救,是个聪明人。我就想瞧瞧你为什么要为这些东西冒险走这一趟。你的脑子看来还正常,没有毛病。”
江玉郎冷冷一笑,却又没接话。看样子他是坚持要将这屋子里的几扇门都打开看看才甘心。不,我看他这架势,不止是打开看看这么简单。怕是见到里面的真金白银后,定要据为己有才甘心。
于是我忍不住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江玉郎,你不要看得太重了。”
江玉郎同样用嘲讽的表情笑了笑。“怜星,那绞盘什么样子的?”
子峥接着道:“这并不是一般的绞盘,我在某本古书上看过这样的机关。想要打开这金子做的大门便要用巧劲。你向左拧两圈再向右拧三圈试试。”
江玉郎闻言,摸索着蹲了下来,找他的话拧了拧。黄金的绞盘闻声转动起来,黄金的墙壁果然随之移动,出现了道门户。里面的物品随着也暴露在我们的面前。
……
一时间,小鱼儿和无缺顿时满眼复杂的对视了一眼。不为别的,只因为那黄金的屋子里,只有一个普普通通半人多高的纯金的台子。而台子上规规矩矩的躺着一个水晶棺木。走近一看,里面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我们都熟悉的男人!——玉郎江枫。
他就好像刚死时一样,胸口甚至还有我拍下去那一掌,陷下去衣服的褶皱。他的神态安详,就好像睡着了一般,唇角甚至带着淡淡的微笑。他双手合拢放在胸前,那皮肤,毛发甚至脸上的红晕都还未消退,就好像活着一般。
我突然觉得一阵寒意。忽然想起我和姐姐杀了江枫和月奴之后,抱着孩子便离开了。他们的尸首并没有……掩埋。难道江别鹤之后又去了那个山谷,将江枫的尸体带到这个墓室里,一直储藏至今么?那月奴……去了哪里?我简直不敢想下去。江别鹤这个变态,他究竟……究竟有多爱江枫,从这个密室就能看出来了,甚至将他放在了最贵重纯金的墓室里,保存得如此完好……
无缺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一阵一样的红晕,指尖也开始微微颤抖。“这……这是……”
若是刚刚,在墓室中央的男宠还只是六七分像的话,那么这个男人和无缺,便有九分像了。或者说,无缺有九分像他。任何人一眼看见无缺,便知道,他和水晶棺木中的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甚至不敢看那两个兄弟的眼神。这叫我怎么告诉他们?说他们的父亲,居然死后都不得安葬,而被一个变态偷窥了十六年?!怎么告诉他们?他们的父亲
【也许】在爱上他们的母亲之前,和自己的书童曾经是一对?
我摇摇头,连忙退了开来。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小鱼儿却显得异常震惊,眼睛只不过在那遗体一眼,便转到我的脸上,微微笑道:“他就是江枫?”
我敏锐的注意到了他的称呼的变化,一时间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只得点头道:“是。”
“我和无缺是……兄弟?”
我僵住,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低声道:“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么?”
小鱼儿喉结上下移动,强笑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喜欢男人。而我也喜欢上一个男人。”说罢,那眼光平静的移到了我的脸上。“怜星,你还不相信我是爱你的么?”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江玉郎忽然插话冷冷道:“这江琴想必已经疯了,费尽心思,废了半天劲,藏了一个死人在这里。既然这里没有什么。你们若是想要缅怀先人,恕我不奉陪了。”说罢,摸索着离开了房间。
我一愣,连忙道:“江玉郎,你莫要瞎走,这里机关众多,很不安全。”
江玉郎面无表情的立在银色墙壁的绞盘前,冷声道:“魏先生,这个是否也是如此?”
子峥毫不迟疑道:“是。”
绞盘再度打开,随着绞盘的转动,银色的墙壁再次打开。他们人还未进去,已有一片辉煌的光洒了出来。这银色的墙壁后,竞赫然全都是珠宝,数不清的珠宝,似乎因为太满了,再打开的一瞬间,叮咚之声不绝于耳。大量的珠宝倾洒了下来。
江玉郎伏在绞盘上不动,双肩却慢慢耸动起来。他没有抬头,整张脸藏在阴影下,只见他伸出一只手,胡乱的摸起脚边一个金锭,反反复复的摸了几遍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小鱼儿被他骇了一跳,有些生气道:“你抽什么风呢?!”
我见势不对,连忙将子峥放在了一旁。跑过去查看江玉郎的情形。从刚刚折回密道开始,他似乎就有些不对劲。他感觉到了我的到来。猛地一把抓过我的腰,将头埋在了我的脖子旁。嘴里还是不停地大笑出声,还伴随着一些小声呜咽的嘟囔。下一瞬间,我便觉得颈间一片湿濡……
这回我听清楚了,他说:“既然有钱,为什么要把我卖给笑眯眯……既然有钱,为什么不赎我回去……既然爱着江枫,为什么要娶娘……”一声一声含糊的呜咽,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心里瞬间复杂了起来。江玉郎……他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意的这些么?的确,刚刚小鱼儿和无缺在场,我以为他们俩的心里会不好受。却……没想到,他的心情。他是怎样以一种心情,一直看
到现在的?
被亲人抛弃,转卖……那种被背叛的感觉……任谁也忘不了吧?江玉郎……他受的苦还不够多么?
“江玉郎……”抚了抚他的后颈,入手是他冰凉顺滑的长发,我慢慢摩挲着。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不要说话。就这样紧紧抱着我。”江玉郎轻声道,言语间有着浓浓的鼻音,在场却没有任何人提起。
过了不多时,江玉郎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这些东西,我也不要了。”
小鱼儿立刻接到:“对,对,这些都是死物,不顶吃不顶喝。要了也没用。”说着转动了一旁的铜绞盘。入目的各式各样的兵器,还有各式各样的暗器。有些兵器,固然是熟悉的,但还有些兵器,我非但没有瞧见过,更叫不出还不知道它们的名字。
江玉郎似乎无心再看下去,只是轻声问了问我,便站在门口不动了。小鱼儿倒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随手把了一柄剑。只听“铿锵”一声,剑做龙吟,森森的剑气直逼眉睫。
“好剑!”江小鱼忍不住脱口赞道。只是说罢便又道:“这剑虽好,却不是我管常用的利器。好虽好,却没有大刀阔斧来的爽利。剑是姑娘家用的玩意儿。”
我听罢不由的挑眉道。“谁教你的?”
“自然是燕伯伯。”
我只觉得太阳|岤一跳。这个愚蠢的男人,知道什么叫女人用的玩意儿么。于是我挽起一抹笑道:“是么?剑是姑娘家的玩意儿?”
小鱼儿不愧是小鱼儿,我一开口,他便觉得不对。连忙将剑入鞘。双手奉到我的面前。“不不不,哪能啊。怜星,你喜欢?这把剑的确不错。”
我轻蔑的横了他一眼,低声道:“放肆。我堂堂移花宫二宫主,这把破剑还不稀罕。”
“对对对,不稀罕不稀罕。”江小鱼连忙将剑扔在了一边。
一旁的无缺却笑着,不慌不忙的从“兵器山”中取出一把,细如筷子,长不过五尺有余的银剑,递到我的手中。(我真的不想说yj的……可是这个就是把银剑啊囧)漫不经心道:“小鱼儿,这你有所不知了。我们移花宫虽然看上去不用兵刃,但是,高手对决总不会留三分的,自当倾尽全力,我们的武器便是剑。而整个移花宫里头,唯独小师父是最爱剑的,舞剑也是最美的。可以达到,落叶飞花,拈花抚剑的境界。”
我唇角不由得抽了抽。什么叫最美的?当我是舞姬啊?不过不得不称赞无缺的眼光不错。一进密室,就知道我的喜好习惯,挑了一把我最中意的。“这剑,不错。”
我“锵”的一下抽出银剑。细瘦的剑身,薄如蝉翼的剑锋,以及轻巧的手感都让我满意之极。随
手舞动了一下,虎虎生风,杀气夹杂着寒意破面而来。的确是精品。我点点头。将剑入鞘,放进了无缺的手中。无缺看了一眼小鱼儿,眼里似乎是一种诡异的得意?他将剑收进了袖子中。
因为我开了先例,再加上江玉郎也没说什么。小鱼儿和无缺便各自选了自己心仪的物件,收了起来。
我低声道:“江玉郎?你不挑点什么?”既然来了,便别空手而归。
他笑了笑,表情仍然有些冰冷。“不了。这里……早晚都是我的。”说罢整个人忽然爆出一种极狂妄邪肆的气息。
我点点头不再多说。子峥斜倚在墙边,轻声道:“财富,爱情,武器。咱们都一一看了。只是不知道,这接下来还有什么?”
闻言我看向刚刚就费力的扶着墙壁坐着的子峥。他的腰用不上力,根本坐不起来。现在只能塌着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用肩头停在墙边,作支点撑住全身的力量。他虽然早年习武,但这是几年来,肌肉几乎都快要萎缩殆尽,别说武功。就是平日里稍微的磕碰都能让他疼的寝食难安。
刚刚是我实在太着急了,将他草草的放在了一边。这肩头根本支撑不住他身体的重量——怕是要肿起来了吧?我心里一疼,连忙走过去将他揽入怀中。这里空气不流通,瘫痪病人的身体,内脏器官虽然还能自行运转,但是也虚弱了许多,更何况他已经瘫了这么长时间的病号,更是不行了。此时,他的呼吸的动作已经稍显困难,却冲我虚弱的笑笑,勉强示意自己没事。
我伸手一揽,他便倒在我的怀里,头软软的垂下来,倒在我的肩上。他轻轻苦笑了下,看了看我的脸色,轻轻低声道:“怜星,别担心,我还撑得住,看完这些密室再走也不迟。毕竟来都来了一趟。”昏暗的密室中,旁人看不清,离得最近的我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柔软塌倒的腰上,肌肉抽搐的样子我扶着他将他的腰身纳入怀中。小心的揉捏着。刚刚还一团绵软的嫩肉因为抽搐变得僵直的吓人。
这时,铁壁移动,灯光照入了这寒气森森的铁屋。这铁屋特别大,特别高,四壁空空,什么也没有,─个人站在里面,就好像站在旷野中似的。就在这空旷而阴森的屋子中央,孤零零地站着两具骷髅,两具惨白色的骷髅,紧紧拥抱在一起。死人的血肉已化,但骷髅至今犹屹立不倒。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两人竟是在恶斗之下,各施杀手,同归于尽!到死也不肯放开对方。
“这是什么人?”
看着这个,江玉郎忽然笑道:“看着两人的武功,只怕是此间的主人吧,死了以后被江琴发现,他便据为己有了。”
“只怕这地宫宫阙里还有别人。”小鱼儿忽然说道。这时,我才发现这阴森森的屋子里还有五张小桌,桌上居然放着写笔墨书册。“这里只怕是个书房。”
“能把书房弄得如此阴森,也算是恶趣味了。”我不由得叹息道。这么阴森森的地方,坐在那里吟诗作对显然是大煞风景。
我扶着子峥走了过去,将他放在那木椅上歇了歇,他靠着我,蜷曲的手指蹭着将矮几上的书册随意翻了翻,我和子峥同时看见里面的的字迹,面色突然变了,无缺瞧了瞧我们,也去翻另一张矮几上的书册,敲了两眼,他的面色也变了。这些书册上,记录的竟是最高深的武功。甚至,堪比移花宫的最上层心法,移花接玉。
在场的几个人的武功均是师出名门,尤其是我和无缺两人,更是自负,武功天下一绝,但此刻仍不禁有些惊骇。
小鱼儿错身走了过来,伸头一看,面上的笑容终究也挂不住了。他这几个和燕南天一起,燕南天教导他的必然是自己拿手的独门功夫,武功也算精妙,此刻的他额上居然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江玉郎见我们几个人如此,愣了愣,却反常的一步也不往前走。他大概是我们几个里武功最弱的,虽然有蛊毒傍身,但手段实在说不上光明正大。在武林人士眼里,大概只有武功修为才算是证明吧。
我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江玉郎,他已经有从萧咪咪地宫里得来的无绝神功,那么这一本……武功贵在精纯而不再庞杂。或许只有小鱼儿一人能将那些庞杂的武功化为己用。但不得不说,武学上,江玉郎实在抵不过无缺和小鱼儿。而这两人一个专精,一个博通均是一等一的人物。若是想要出人头地,江玉郎……怕是有日子要熬了。
于是我道:“江玉郎,这武功不适合你。”
江玉郎急促的笑了一下。“这我当然知道,而且,这武功怕是没那么简单……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怎么?”
“前几个密室里,分别放着江枫,金银财宝,武器,都是江琴一点点积攒下来的。而独独这个铁室没有动过,甚至,连这两位的尸骨都还完好无损。他就不好奇?br/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