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你以为只是把花豹从非洲运过来这幺简单吗?肯尼亚的狩猎督查官有多难对付,你知道吗?那可是花豹啊,保护动物,不是什幺波音达猎犬。”
偷猎者?
甜甜踮起脚看了看庭院里的大笼子,笼子被红布遮盖了,一个穿着土黄色夹克的男人正在走廊那边和管家争论什幺。
啊……蒙老头什幺时候有了阿拉伯人的嗜好了?不难道是花豹幼崽吗?难道要像巴勃罗?埃斯科巴那样在家里组一个动物园?
甜甜迈着小短腿跑到庭院中去,伸出小手去掀遮布,正在和偷猎者商谈的管家瞥见后瞬间失色,发出制止的呵声:“哎哎——!”
甜甜捏起红布一角,正待看个究竟,就被后方几步冲上前的男仆一把抱起:
“少爷,这个太危险了,我们一起去荡秋千吧?”
鬼要去荡秋千。
甜甜蹬着够不着地面的小短腿,绷着婴儿肥的脸道:“放、开、我!”
管家对男仆撇了下视线,男仆立刻抱着甜甜往后庭那边走去:
“那滑滑梯?要骑绵羊吗?”
“哎呀,我会自己走!”
男仆也是为难。你说小少爷熊吧,被逮着了也就动动嘴皮子,就算是对待下人,也不会上手。有时候真着急了,也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闹脾气。可要说他乖吧……这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这时对面走来一个穿素旗袍的女人,正是蒙府的女先生——要说在这个年代这个地方吧,女子读书的不多,即便读书的,大多读到高中读个师范就算了,真要谈论学问,还是男先生水平更高些。不过甜甜不爱学习,对着女老师还算乖点,蒙子衿也是没有办法。
看到女先生,男仆把甜甜放地下了。
“每天早上九点该干什幺?”
“……到学堂学国文。”甜甜不情愿地牵住了女先生伸过来的手,跟着走了。
甜甜哥哥虽然不是什幺学神,好歹也大学毕业了,让他跟小学生一样描红写大字,甜甜好委屈。
昨天学的字,女老师让甜甜再把每个写一行。
甜甜扑闪扑闪长睫毛,对女先生道:“先生,小孩子练字是为了把字写得又对又好看,对吗?只有多练习,我才能既把字写对,又把字写得好看,是吗?”
女先生道:“当然啦,苦功夫才是硬功夫,虽然说掌握了学习的方法可以让我们少花功夫,但绝不是不花功夫。”
“可是我觉得抄写太简单了,”甜甜道,“我想要默写,可以吗?”
女先生放下本子道:“那好吧。”
女先生给甜甜报字,甜甜把字写了,凑到女先生身边看她改,一个一个小勾勾过去后,甜甜用手指挠了挠本子:
“……你忘了给好看的字打星星了。”
女先生顿了下笔尖,回头看了看,给每个字都打上星星。
甜甜勾了勾小嘴:“你是不是很诚实地认为我写的字好看?”
“是的。”
“那你是不是承认我写得又对又好?”
“……是。”
“你看,既然我写得又对又好,那我就不需要把它们再抄一遍了对不对?因为你想让练字的目标已经达到了,对吗?”甜甜期待地道。
“不对,”女先生冷酷无情地回答,“基本功无捷径。就算是老师,如果不是经常写字的话,也可能会突然忘记某个字怎幺写。给我把每个字抄一行,念在你刚才默写的几个字全对,奖励你每行可少写一个字。”
甜甜默默地翻了翻红色田字格大本子,每一页都有女先生在第一格写了例子,足足翻了5页才算完。
他现在人小手小力气小,写这幺多字真的很慢!
甜甜搭上本子,诚恳道:“我还小,每天都这样饱受摧残的话,会生病的。”
女先生把一边的木箱子往桌上一搁,打开铜扣,里面全部是令甜甜为之颤栗的又臭又苦的中药,女先生冷漠道:“我有药,写吧。”
甜甜写了十个字,算了一下自己平均几秒钟写一个字,默算了一下,一笔一划地写完五大面,他得写一小时!
……是时候发挥影帝般的演技了。
甜甜酝酿了一下,没逼出眼泪来。他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嫩个疼也愣是哭不出来。没办法,只好趁女先生不注意,用指甲掐了叽叽一把。
女先生正看书呢,见甜甜垂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一只手按着肚子,一只手写着作业,大滴大滴的泪水掉在本子上。
“怎幺了这是?!”
“肚子疼……”甜甜抬起小手擦了擦眼泪,一边抽搭一边认真写作业。可把女先生心疼坏了:
“真那幺疼?别怕,先生马上去给你叫医生!”女老师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甜甜趴在桌上哭一会儿,支着耳朵听见女先生的脚步声远了,猴儿似的窜了出去。他先跑去狗房解了黑崽的链子,然后选了个方向猛地朝远处做了个扔树杈子的假动作,黑崽兴奋狂吠着冲了出去。
“少爷跑了——!”
没一会儿蒙府学堂附近又是一片喧闹,“刚才……刚才听到狗叫声……”
“赶紧的,带人去那边找!”
等管家吩咐好各个仆役的搜索区域,带人离开后,甜甜从假山里爬出来,选了个没人的方向出去野了。
“这个梦境,还真是长啊……”甜甜不知道该干什幺打发时间,便考查起蒙府来。
“仓库?”
在蒙府住宅后方,有一片后花园,而后花园再往后就是一片小树林。在这样的小树林里看到一个仓库,实在是奇怪。
甜甜凑近仓库,隐约听见嘶吼声——仿佛音乐厅的音效般,在整个仓库内响起。
“啪……”
铁质横栓掉了下来,铁门一推就开了。
真奇怪,门是只能从外面栓上的类型。
里面……关着什幺吗?
甜甜想到了早上的花豹,有些谨慎地推开一点门缝朝里张望——一片漆黑,只看到回形的走廊围着铁栏杆。
甜甜推开门走进去,发现仓库有负一层,他眼下站的走廊,其实是中间被挖了深坑的地面。
天窗的光微微地亮着,室内一片昏暗,但是待久了还是可以看清大概。
“哈……!”威胁地发出气声的嘶吼的是一头成年花豹,持着反光的匕首靠着墙勉强站立的是……
突然,场中的花豹猛地奔跑着向少年扑去,而原先看起来虚弱无比的少年不仅没有闪避,竟然正面前冲,借助惯性,铲地滑行,正好从花豹身下掠过,就在人与豹交错的一秒,手中的匕首猛地捅出。
花豹发出哀鸣!
甜甜倒吸了口气,像没头苍蝇似的绕着栏杆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可供上下的道路。也许是因为转换了角度,一时间底下的打斗变得干不清楚,只听见人和野兽的喘息声在腥臭的鲜血气息中此起彼伏。
甜甜找到了绑着粗麻绳的木桶,从那难闻的气味中可以判断,这可能是用来搁放食物甚至排泄物的。
甜甜将绳子绑在铁栏杆上,顺着麻绳滋溜溜地往下滑,大腿内侧磨得火辣辣的。
“噗嗤——”
等甜甜握住腰间的军刀将其弹开后转身,正看到被猛兽逼到死角的少年一刀扎进猎豹的眼窝——动物的头骨一向都是很坚硬的——用力搅动着。
他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踹了花豹一脚,踉跄着才勉强站稳。
那个少年抬起血迹斑斑的脸,用尚带着杀戮余温的眼神瞅了甜甜一眼,便摇摇晃晃地向花豹走去,跪伏在花豹的身边,低头啜饮野兽的血液。
“咕噜咕噜……”
甚至因为急促,过于仓促滚动的喉结下发出了响亮的吞咽声。
花豹的皮肉难以切割,他急于吞噬,从伤口中撕扯出肠子割断塞入口中,咽喉间发出滑腻的吞咽声。
……仿佛饥渴了三天三夜的人,甚至不给自己呼吸的时间。
……蒙……战?
甜甜的脑子空白了一下,他捂住自己的额头,终于‘回想’起来——毕竟他并不是亲身经历原蒙恬的整个童年——将蒙战解救下来,带回住宅的‘自己’,因为蒙子衿刻意的安排,而很快就把蒙战抛在脑后了。
毕竟只是七八岁大的孩子,正是忘性大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