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语声缥缈:“我被这一层规则压制得厉害,无法化出人形,只能在主上施展入梦术时短暂出声。想是因为一百三十多年前的此时,我器身碎裂、星魂沉睡,本就不可能出现。主上如今陷入困局,进退两难,摇光虽然力微,也势必竭尽全力帮助主上脱困。”
印云墨摸了摸鞭身,心下顿觉宽慰不少,向梦境深处散出神识,唤道:“暄儿,暄儿?”
许久未有回应,当他失望地准备退出梦境时,一只手从背后扼住了他的后颈。那人将脸探到他耳畔,声音低沉而森冷:“在我的身体内,住得还习惯么?”
印云墨微微吸了口冷气:竟然是东来!印暄魂魄的确如他推测,进入了“临央”的身躯,然而不知为何被东来占了上风……这下麻烦大了!
他也只得苦笑道:“一点都不习惯。神君可有什么办法,将你我的魂魄换回去,毕竟你待在我临央体内,也不是那么舒服,对吧?”
东来嗤笑一声,松了指间力道,从敌意的紧扼变成了威胁似的抚摩:“怎么会,本座可舒服得很呢。你身体的每一寸,本座都看得清清楚楚,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你想不想看看自己修炼房中术时销魂的神情?可惜少了个双修对象。”
印云墨既糟心又反胃:“堂堂万龙之主,做如此下流事,不觉得自贱身价?”
东来冷笑:“怎么下流了,这不是很公平么,你想用我的身体做什么,我也不介意,只要你自己能受得住就行。”
印云墨拂落他的手掌,转身道:“东来!如今你我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何苦再互相拆台?一起想个法子破除本层规则,恢复原样才是正事。”
东来不紧不慢地说道:“急什么,还有一百年时间,足够你我将旧日所有恩怨慢慢清算。再说,没让你体验过我昔年之痛,我又如何甘心恢复原样呢?”
想到接下来的一百年间,自己与东来不仅要在外面带着各自的心思你来我往,在梦境中依旧掰扯不清,生不如死的钝痛感油然而生。印云墨以手覆额,“哎哎”地长声叹气:“好吧,既然神君对我恨意至深,未免双方再起冲突,这次之后我便永不再进‘临央’梦境。我们就按照规则之力,交换身份演完这场百年大戏,最后我身受重创、你受刑堕仙,咱们半斤对八两,一起当难兄难弟——如此神君可满意了?”
言罢转身要走,东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寒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印云墨一脸的无奈与无谓:“我拿什么来威胁你?如今局势已经摆明,你我再不甘愿也要携手合作,困则两害、破则两利,我不知神君还在固执什么。”
“与我携手合作,你就这么不甘愿?”东来反问。
印云墨觉得他歪曲主旨的能力举世无双,偏生还一脸无故被侮辱的怒意,实在令他很想吐血:前世与东来认识百年,只觉对方强大而寡言,对他诸多讨好,何曾见过这等强盗嘴脸?“东来神君——”他情真意切地回答,“从头到尾都在讽刺我、羞辱我、不愿合作的那个人分明是你。你可以继续报复,但请不要胡搅蛮缠,我还得回去另寻他法。对了,你若是觉得我前世的身体那么有趣,尽管拿去玩吧,反正我如今也感受不到。”
东来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话。
印云墨挣脱了他的手,于梦境中开辟出一条罅隙似的出路,正要一脚跨出,身后传来东来异常沉闷的声音:“站住!谁允许你走了?”
印云墨嘴角飞掠过一丝笑意,回头很有诚意地道:“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
梦境与心境相吻合似的,现出了一张桌案、两块蒲团,两人盘着腿对案而坐。桌上有一壶灵茶、两只茶杯、一盘什锦仙果,还有一瓶新摘下的、香味清雅的白鸾花。印云墨提起茶壶,为双方各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灵茶,对这种心平气和的氛围颇为满意:“神君你看,这样多好,有话好好说嘛。”
东来冷眼看他,手指抽动了一下,似乎又想掐他脖子。
“不管还有多少积怨未消,咱们先放一放,共同谋个出路。”印云墨啜了口茶,“先说本层的规则,想来魂魄相易是铁板钉钉了,我估摸若是连你都换不回来,即使求到紫微帝君那边,也没有办法。更何况,‘紫微帝君’亦是这层塔规则的化身之一,如今身陷敌阵,全世界都是敌人,只有咱俩是同伴。”
东来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些。
印云墨将另一只茶杯往对方面前友善地推了推,继续道:“既然换不回来,就只能继续扮演下去。神君应该发现了,当‘龙神’与‘临央’碰面时,我们的举动就完全受到规则的牵制,也就是说,我们很难通过不结交、不相处或者做出另一种选择,去改变事态的发展。至少在大方向上难以改变,但不知在细节上能不能努一把力?譬如说,你委托某人将天锋剑藏于未知之处,于是‘临央’邀‘龙神’去探索秘境的那天,‘临央’就无法带天锋同去,自然也就不会重伤龙身。神君觉得这样的尝试,是否可行?”
东来全程面无表情地看他,似乎在走神,待到他问“是否可行”时,嗤之以鼻:“真正伤了本座的,是天锋么?”
“……我只是举个例子,探讨细节处的一点点改变,累积起来能否推翻最后的结局。神君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印云墨觉得有这么一个喜怒不定的临时同伴,也是够累心的。
东来忽然淡淡一笑,“那你又何必避而不谈,刻意忽视最重要的一点:本层规则是求不得,只要求得了,不就解开了!”
印云墨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