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寄奴姐,你可别真寻死!这不是才大半天么,不定跑哪儿捉老鼠去了,再找找,一准能找到!”
“你就别哄我了,娘娘的猫连煎鱼都不吃,还能吃老鼠?没听人说吗,半夜老听到猫狗哀叫,叫得可惨了,白日里却一只也见不着,这是闹妖啊!说不定,那些丢了的猫狗都成了精……娘娘的玉狮子也成了精,这叫我去哪找!呜呜……”
印暄停下脚步,叫了声:“魏吉祥。”
跟在后面的司礼太监颠颠地跑上来,“皇上有什么吩咐?”
“最近宫里丢了不少猫狗?”
“不日前确有听宫人说起过,说是贵人们的宠物走丢了,奴婢觉着这种琐事不值得拿来烦扰皇上,也就没有及时禀报。”
“走丢一两只不足为怪,一连丢了七八只,你觉得正常么?去查查这是怎么回事儿,谁人如此大胆,连宫里的猫狗都敢偷。另外,把假山后那两人罚去浣衣局,宫女私会太监,不成体统。”
“奴婢这就去办。”
印暄没了散步的兴致,转身正待回殿用膳,蓦地又驻足露出古怪神色:“这阵子开始丢的……该不会……狗肉便罢了,猫肉也能入口?”
随侍太监没听清这句低语,正犹豫着要不要叩问圣意,却听皇帝拂袖道:“去清曜殿!”
刚踏入殿门,一股烟火鼎食气味扑鼻而来。印暄只觉浓郁鲜香中混杂一丝土腥气,令人闻着饥肠辘辘,可闻多了又有些说不出的沁骨凉意,如同严冬里吸入霜气一般。
他微微皱眉,大步走到庭下,果然见一个披着月白长袍的瘦长人影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蹲在一口三足圆鼎旁添柴火,右手里抱一只雪团团的大白猫。
印暄一眼就认出,那只肥硕的白猫正是慧妃养的滚雪玉狮子,当即喝道:“你在干什么?”
那人像是吃了一惊,猛地回过头。
猫也吃了一惊,蹿地从他怀中跳走,躲到附近的一棵梧桐树后。
“原来是皇上,吓我一大跳。”印云墨看清来人,顿时换上一副笑脸,也不起身,仍蹲着说道:“来得正是时候,我刚熬好一锅汤。眼见就要入冬了,正是进补时节,这汤行气活血、滋阴壮阳,更兼驱风去湿,是难得的药膳,皇上要不要来一碗?”
印暄斜着眼看他,觉得半月不见很是丰腴了几分,终于有些人样不再像糊了纸的骷髅,勉强能入目了,可惜心性行事还跟少年时一样肆意荒唐,倒像这十五载流年在他身上了无痕迹似的。
“你这汤里熬的是什么?”皇帝阴沉而不怀好意地问。
“带骨肉。”印云墨神秘兮兮地道。
“什么肉?”
“龙肉。”
印暄怔住。
印云墨大笑:“开玩笑而已,皇上当真了?”他用勺子在鼎中轻搅,捞起一截肉质洁白的去皮蛇段,“民间称蛇为小龙,据说越毒的蛇,越是滋补,药效也越好。这是我今早刚在树丛抓的虺,也叫土锦,《尔雅》中提到的‘蝮虺,博三寸,首大如擘’,说的便是此蛇。我在地牢里待得太久,风湿入骨,就靠它祛风通络、止痛解毒啦,不然怕是刚到而立之年就走不动路了。”
印暄面沉如水:“听你这口气,倒像是抱怨皇祖父当初不该囚罚于你?”
“非也非也,”印云墨用食指敲了敲膝盖,“就事论事而已。”
印暄冷哼一声,“你这口鼎除了熬蛇,恐怕还熬过猫狗吧?”
印云墨摇头道:“狗肉性热,严冬食用较佳,再说如今我虚不受补,吃不得那么燥的东西。至于猫肉更是酸涩难以入口。不过,猫虽肉味不堪,却有几分灵性,你看那只白猫,早早就嗅到了香气,也不知从哪儿溜进来,好像就等着蛇肉出锅似的,如此好口腹,难怪吃得肥大如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