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北赶紧说:“那以后我换一天过生日呗,我真的无所谓哪天!”
少棠笑道:“我妈长挺漂亮的,是音乐学院教授,比龚雪好看。”
孟小北张大嘴巴:“真的啊。”
少棠用力点头,眼底流露出孩子气:“从法国留学回来的,那时候中国第一批归国音乐教育家,特别有才,漂亮。”
孟小北说:“反正肯定比我妈妈好看吧?”
少棠脑子里一溜达他嫂子的模样,忍住笑,谦虚道:“确实比你妈妈长得……俊一些。”
孟小北:“你长得像你妈妈么?”
少棠:“像啊。”
孟小北口气活像个流氓:“那我可知道了,你妈肯定就是个大、大、大、大美人儿啊!”
少棠噗得乐了,喷出口水:“哈哈哈哈。”
少棠是把身边这个人,完全当成个大人来交流。孟小北才是他身边最亲近以至能无所顾忌敞开怀抱的人。孟小北单纯,又讲义气,又强烈崇拜他依恋他。对北北倾诉心事是最坦然,没有丝毫避讳顾虑,两人无话不谈。或者说,对身边不离不弃的人逐渐发展到逾越辈分规矩、不断索取、侵占,想要更多的宠爱和陪伴,这是每个心底存有脆弱和稚气之人的病灶,最后的避世之所。孟小北是这样,少棠何尝不是?
晚风吹过,心是热烘烘的,怀里人也是滚烫滚烫的。孟小北搂着他小爹的膝盖,自己也不知在说什么,也是男孩开始慢慢沉默害羞的年纪,更没什么阅历没经历过人生挫折。他有的,就是一颗赤子之心。
孟小北拍拍少棠:“其实没事儿,我哥们儿亮亮,你知道吧,他父母也离婚了,现在有两个家,四个爹妈!他爸爸还是大款,谁都没时间管他,他整天拿这事儿跟我们炫,还挺美!他不在乎,因为他有我们啊!”
“你看我吧,我就等于跟没爸没妈似的,我爸我妈反正疼孟小京比疼我多一点儿,嘿嘿嘿,我也不在乎,因为我有你啊。”
“所以,你也别……别……嗯,我就是想说,你还有我呗。你爸爸不要你了,我要你啊!我打包全都要,最喜欢小爹!”
孟小北表情极单纯而真诚,一腔真心。
少棠:“……”
少棠眼里一下子就流出眼泪,然后乐了,特不好意思地使劲抹一把脸。夜晚的街灯勾勒出一张脸的轮廓,十分英俊,小黑痦子上有闪光的印迹。
俩人抱着,并肩而坐,完全就是潜意识的喜爱,感情到了深处,彼此依赖,那时月色正浓,晚风正好。
少棠嘴里有酒气,眼中有泪花,脑壳还被电动飞船转得眩晕想吐。
孟小北对眼前人是又待见又崇拜,头一回看他的棠棠真的哭了。
一贯爽朗坚强的男人,偶尔流露脆弱,哭一鼻子,特别招人疼。
少棠喷着粗重炙热的喘息,凑近孟小北,猛然一下,嘴唇罩上他的脸!
少棠吻了他的眉头。
吻他鼻子。
最后,吻了孟小北的嘴。
少棠侧过头,错开鼻梁,持续不断地亲,索取,仿佛十分的需要小北,需要怀中人的慰藉。这人胸膛滚烫,脖颈被酒意渲染出一片性感的殷红色!那是一种具有强烈暧昧暗示的肤色,令孟小北惊异,头晕。少棠两只大手很有劲儿,丰满湿润的嘴唇反反复复磨过孟小北下半张脸,用力地吸吮……然后又突然放轻动作,可能怕弄疼,温柔地用上嘴唇乱蹭,简直像蹭小狗。
粗糙的胡茬剌着孟小北的上嘴唇,还有酒气、眼泪和鼻涕!强烈的冲击和情感上的刺激带动他整个身体发抖,眩晕,同样压抑着一股满足和渴望。
孟小北肩膀和胸膛已经硬朗,个子不矮了,是个少年人健康结实的骨形轮廓,具有一些明显的性别特征。走在大街上,绝不会被错认成姑娘,或者被当作个人事不通的小屁孩。他深刻地意识到、感觉到少棠在揉他的嘴巴,四片嘴唇相缠。他根本不懂接吻是怎么回事,也无所谓两人正在干什么,只要是对的人,干什么其实都好!
他没有任何经验技巧,也不需要。嘴唇强烈地吸允和被吸允着,交换口水与深刻的喜欢。他抓住少棠衣领,因为好奇和享受,使劲拽住对方脖子,拽到自己面前来狠命地亲!他那丁点儿微不足道的力量,立刻就被一个成年男人纵情发泄时强悍的力道所碾压,少棠几乎像要一口把他吞下去……
肺里迅速就没气儿了,嘴里充斥酒气,以及少棠身上特有的味道。眼前天地失色,就是一个棠棠。
第三十章长相思
那个生日,孟小北终身难忘。
美好而沉醉的夜晚,是他第一次、也是印象里后来几年中,两人唯一一次过分亲密的接触,转瞬即逝,回味无穷。那种唇舌间真实的暖意,融进骨血,足够在记忆中徘徊流淌若干年,即便他当初很遗憾地不懂如何接吻,蠢到连舌头都没用上,单纯地,就用两片嘴唇嘬小爹,嘬了好半天。后来回想,简直像还在吃奶……
少棠吻完,什么都没说,没有倾诉,没有任何解释。
他自己也快倒不上气儿,因为激动和混乱,松开手,别过脸去,垂头喘息许久,怔怔地垂手坐着,陷入情绪……
孟小北抿着嘴,不舍得擦掉对方的口水,就也陪他干爹傻坐。
两个被酒精和隐秘的若有若无的感情所迷醉的傻瓜,坐在展览路大街马路牙子上,中途还遇到戴红箍的联防队员。联防队的人远远瞅见他俩,就不对劲,以为是一对小情侣,当街抱一起做出严重有伤道德风化的事儿。那几人赶紧跑过来,结果一看,一大一小,俩男的。
少棠穿的便装。
联防队员追问:“你干什么的?你哪个单位?这孩子是你的吗?”
少棠两眼发呆,舌头略微迟钝,嘴角还挂一丝口水:“我的。”
联防队的半信半疑,又问:“我们怎么刚才,明明瞅见,你抱着亲这孩子来着?……亲嘴儿呢吧?!”
少棠:“……”
少棠眼底像有两汪深邃的漩涡,还带着水汽、浓重的酒意,这时抬头,突然就醒了一大半。
只愣了一秒钟,少棠面无表情,直直看着对方:“没有。”
联防队的俩人眨巴眨巴眼,也不太自信,自言自语道:“我刚才……好像……好像看着是……”
少棠蓦然板起脸,面不改色:“你们看错了,我是他爸,这我儿子,我抱抱他。”
联防队员:“哦——抱抱。”
孟小北不惧人,在一旁理直气壮大声道:“他是我爸爸!”
“我爸爸就是,刚才在老莫喝多了!”
“他是解放军!”
少棠眼神发直但是脑子醒了,那时候脑壳里“轰”得一声,浑身血管里的酒精都从毛孔里蒸出来……他绷住劲低头就摸裤兜,伸了几次手愣没找着裤兜在哪。孟小北帮他掏,军官证掏出来亮了。孟小北还摸出少棠的手帕,给他干爹擦净嘴边的口水。
少棠低声像是安慰小北:“没事儿啊,别怕。”
两人又坐了很久,直到少棠重新站起来,擦干眼眶,揽着孟小北的肩,慢慢走回去……
当晚不知道是怎么到家的,衣服没脱,脸都没有洗,就双双倒在床上,酣睡。可能因为疲惫,或者潜意识里彼此间刻意的回避。
睡到半夜,孟小北胳膊下的人动了。他睁眼,少棠已经起身,背对着他,黑暗中,坐在床沿沉默。
少棠在回忆,像倒带一样,慢慢往前倒腾这一整天发生的事,酸的,甜的……
孟小北轻声的:“干爹。”
少棠:“嗯。”
孟小北:“怎么了?”
少棠淡淡地说:“没怎么,没事儿。我挺好的你别担心!你赶紧睡,我起个夜。”
少棠说了一句“我挺好的别担心”。
少棠出去起个夜就没回来。孟小北悄悄扒开门看,发现他干爹坐在客厅桌旁,也没有沙发,就睡在两张拼起来的餐桌凳上,后仰靠墙,眼神发直,直到天明。
少棠的眼神,有些茫然,又似乎是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