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水面冰融,宋永沂装了十来船的瓷器、茶叶和绸缎,打算出海经商。
他磨破嘴皮子,终于说动宋家众多长辈,得以带谢知真同行。
谢知真本待不去,又怕在临安住得久了,教季温瑜听到风声,反而给外祖家添麻烦,只好点头答应。
临行前夜,谢知方借着为宁王来江南办事的由头,悄无声息地潜入宋家,趁着夜色的遮掩趴在院墙上,遥遥地望了谢知真许久,以解相思之情。
经过大大小小十余场战役,他黑瘦了不少,个头又窜出去一大截,火里血里历练过的人,通身充斥杀伐之气,瞧着稳重了许多,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院子里灯火通明,谢知真站在廊下,看丫鬟们来来往往,往车里装载日常所需之物,低声吩咐青梅去厨下熬些甜汤,犒劳众多下仆。
她穿着浅青色的衣裙,鬓挽流云,耳佩明珰,微风乍过,衣袂翻飞,恍若神仙妃子,一个没看牢,便会飘然而去,羽化登仙。
谢知方没来由觉得心慌,双手扣紧墙头,贪婪地看着她的一颦一笑,脚底被宋永沂用扇子戳了又戳,脾气上来,低声喝道:“叁哥别闹!”
宋永沂没好气地催他:“快些下来,若是惊动了真妹妹,我可不受这池鱼之祸。”
两个人正拌嘴,谢知真似有所觉,朝这边看了两眼,唤道:“十五。”
胖丫头利落地“哎”了一声,身形如电,几个纵起便跃到院墙之上,瞧见谢知方,惊讶地睁圆了眼睛,道:“主子……”
“嘘——”谢知方连忙对她抹脖子瞪眼,将她一把拽下去,猫腰蹲在墙根,藏匿踪迹。
谢知真见十五一去不复返,有些担心,又唤了一句:“十五?”
十五在谢知方的示意下,磕磕巴巴地撒谎哄她:“小姐,不妨事,是只发情的野猫在乱叫,我这就把它赶走!”
谢知方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主子您怎么不进去呀?”十五并不知道姐弟之间的事,只觉这位出手阔绰的主子过家门而不入,实在有些奇怪,“小姐明日就要远行,您再不进去,往后就见不到了……”
“呸呸呸!”谢知方发现找来的这丫头功夫虽好,却有叁句话气死人的本事,“甚么见不到?爷和姐姐的好日子,往后还多着呢!闭上你的乌鸦嘴!”
十五老老实实闭上嘴,初一神不知鬼不觉地现身,对他拱手赔罪:“十五年幼无知,口无遮拦,我必会对她严加管教,还请谢少爷勿怪。”
谢知方对他十分尊重,将随身带着的一万两银票递过去,道:“请先生和十五姑娘随我姐姐一同出海,海上多风浪,异域又人生地不熟,难免发生些不在我掌控的事,到时候,千万护我姐姐周全。这是一半的酬金,另一半等你们平安归来,我再亲手奉上。”
初一师门凋敝,师傅已有八十岁高龄,一年比一年糊涂,偏又滥好心,捡了许多娃娃在山上,供养他们的衣食用度、教他们识字习武、为身体孱弱者延医抓药,种种花销耗费甚巨,因此缺银子缺得厉害。
他接过银票,郑重答应了谢知方的请托,又盯着十五把谢知真在临安这半年来的大事小情,事无巨细地汇报了一遍,这才告辞离去。
谢知方牵肠挂肚地随宋永沂进了他的院子,还没回过神,便被宋永沂照着肚子狠狠揍了一拳。
“啊!”对方倒是顾忌着没有打他的脸,这一招却正中还未愈合的箭伤,谢知方痛叫一声,踉跄着往后退,衣领遭宋永沂捉住,重重摔在地上。
宋永沂骑在他身上便是一通好打,一边揍他,一边气势汹汹地问:“我早就想问你,你和真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只要一提起你,她的神色就恁般不自在?为何你不敢去见她,却要插手关于她的所有事,连她每日用甚么胭脂水粉都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