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让你离开清音寺的时候,倒是没想过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延济开口道。
京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延济几乎都知道了,更何况他还收到过十方让人捎给他的信。
“该来的躲不掉,师兄那日说得对,我就算不出去这一趟,也未必真能顺利入道。”十方苦笑道:“这一趟倒是让我看清了自己。”
延济开口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
十方想了想,开口道:“大周人。”
延济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地看向十方。
便闻十方又道:“与生俱来的东西,躲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仿佛这么多年来,我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只因为我是大周人,这第一步错了,后头就都是错的。”
“你只看到了错处,却没看到旁的?”延济问道。
“请师兄指点。”十方开口道。
延济想了想,开口道:“大周与大宴本是你死我活的境地,这些年一直不冷不热,虽说偶有冲突却并未真的开战。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你?”
“陛下不愿贸然开战,是因为本恤百姓。”十方道。
“非也。”延济道:“陛下如今不好战,是因为皇后,而皇后的命昔日是你救的。这是你与他的缘分,也是你与大宴的缘分。很”
十方没太听明白延济这话的意思,只觉得对方是在强行安慰自己。
况且十方也不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在他看来,无论在大宴还是大周,他都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人罢了。莫名其妙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这里头的缘故他如今也尚未明白。
“师父如今可在寺中?”十方开口问道:“我有好些事情想朝他求教。”
延济笑了笑道:“你与师父缘浅,前几日他便外出云游了,如今尚不知何时能回来。”
十方问道:“怎么这么突然?”
“他许久前就想出去云游了,如今正好时机成熟,便去了。”延济道。
“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打算,想去云游。”十方道。
“去哪里想好了吗?”延济问道。
十方摇了摇头道:“尚未想好,不过只要是离开京城,去哪儿都好。”
“你就这么想逃开这里的一切?”延济问道。
“我不知道若是继续留在京城事情会变得如何。”十方道:“我从前总是遗憾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大宴人,普普通通的,哪怕只是靠种地糊口也挺好。所以我想去试试,找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尝试过过这样的日子。”
这样的生活好不好十方不知道,他只是想去试试而已。
他这么多年来身上一直背着大周人的印记,如今也该试着摆脱一下了。
“你被这个身份困了小半生,去找找答案也许是好事。”延济道。
“师兄,你说我能找得到吗?”十方问道。
延济笑了笑道:“这就要看你的缘法了。”
十方闻言叹了口气,一时之间只觉前路十分渺茫。
院中。
李熠正立在廊下,三皇子在院门口朝里探了个脑袋,看到他之后便一溜小跑奔了过来。
“二哥……你的易容洗了?”三皇子见李熠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一时还有些不大习惯。
李熠如今卸去了易容,面上又恢复了原本那副冷厉淡漠的样子。
“兄长是不是不理你了?”三皇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熠转头看他,三皇子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惹恼了对方要挨揍。
不过李熠这次却没动手,反倒“纡尊降贵”地朝三皇子问道:“你觉得呢?”
“不会的。”三皇子忙道:“虽然你易容骗他有些过分,若是换了我肯定不会理你了。但是兄长慈悲为怀,对谁都很大度,肯定不会跟你计较的。”
李熠面色原本就不好看,闻言面色更难看了几分。
“二哥,你脾气那么大,人人都怕你,你为何偏偏会怕兄长生气”三皇子问道。
在他记忆中,李熠可是连他们的父皇和父后都不怕的。
李熠闻言道:”我是怕他生气,可我更怕的其实是他不跟我生气。“
“为什么?”三皇子一脸不解地问道。
“他若是一直不朝我生气,我便不知道他是真的没脾气,还是我自己觉察不到他生气了。”李熠开口道:“又或者,他只是懒得同我生气。”
李熠记得,幼时十方便对他很是纵容。
那时无论李熠怎么胡闹,十方都很少有不耐烦的情绪。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李熠很享受这样的宠爱和纵容。但日子久了,李熠渐渐发现,十方待人似乎一直如此,无论是比他更惹人烦的三皇子,还是脾气也不大好的长公主,十方面对他们始终都是和颜悦色的。
那个时候李熠突然意识到,十方对他的纵容或许只是出于习惯,并不意味着他在对方心里是独特的。
这样的发现,让年幼的李熠伤心了很久。后来他甚至刻意想去惹怒十方,可每次的结果都是,十方并未被他惹怒,倒是李熠最后十分挫败,反过来还要十方去安慰他。
“我知道这个……就像二哥你虽然经常打骂我,但是我知道你是疼我的,所以我不会因为这个伤心,反倒会觉得高兴。”三皇子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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