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不舍的感觉,明明她那么讨厌温岺秋限制自己的自由,讨厌她禁锢自己,将自己视为她的笼中鸟雀。可是…温岺秋是自己在这世界上,最熟悉的人啊。纪舒暖不懂自己复杂的心情源自于何处,她不愿意再多想,只安静得闭上眼靠在马车上,等着车夫将马车赶出沙城。没过多久,马车却忽然变得颠簸起来,周围有凌乱的马蹄声,还有车夫有些慌乱的呼喊。紧接着,车夫发出一声哀嚎,马车也猛地停了下来。纪舒暖坐在里面,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又逐渐恢复平静。
她走下马车,看着追来的温岺秋,她骑在马上,脸色有些苍白,眼里透着自己熟悉却又陌生的冷凝。把自己关进那个密室的前几天,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那时候,她把自己当成伤害过她的原身。可现在呢?现在自己在她眼里是怎样的?她之前对自己的温柔,果然是假的吗?“阿暖想去哪里呢?”温岺秋纵身一跃下了马,动作很是娴熟,纪舒暖这才知道,原来这人会骑马,温岺秋身上,有许多自己捉摸不透的秘密。“离开这里。”纪舒暖没有闪躲,直视着温岺秋,对方带的人不多,只有两三个暗卫,她脸上的惊慌也在看到自己的瞬间消失。
“离开?阿暖想离开的不是这里,你啊,只是想离开我,跟我回去。”温岺秋挽上纪舒暖的手,想要将她带回去,纪舒暖却侧身躲开她的触碰,甚至向后退了一步。温岺秋眼里的冷凝更甚,她沉脸,认真看纪舒暖,随后讽刺得笑了下。“阿暖,我一直以为,这段时间你学乖了,现在看来,你还是不懂。我说过,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都不能去。”温岺秋声音依旧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藏了针和刺。纪舒暖安静得看着她,也不屑地笑。
“温岺秋,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我不是你的,也从未是你的。你没有试图了解我,或者说,我看不透在你心里,我是怎样的存在。你还恨我吗?你杀了我爹娘,下一个,是不是我呢?尽管你知道我不是她,你还是讨厌我吗?”
纪舒暖垂着眼眸,里面带着她自己都不懂的落寞,她没有说明那个她是谁,可两人心知肚明,所谓的她,便是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温岺秋看着她,却无法给出这句话的答案。她不会伤害纪舒暖,但前提是,这个人不会离开自己,如果她想要逃跑,像现在这样从自己身边脱离,那么…自己就算伤了她,也要将她带回去。“和我回去。”温岺秋不答,只伸出手攥紧纪舒暖手腕,想要强行将她带回去。她的举动让纪舒暖鼻子一酸,她发现,温岺秋连一个解释或是答案都不肯给自己,原来,她连她的回答都得不到。
“我为什么要和你回去?继续当你的玩物?你泄欲的工具?我不会和你走。”纪舒暖想要挣开温岺秋的钳制,甚至放出了本息想要去抗衡,可她并不知道该如何用天元的本息去压制别人,甚至于,她放出本息时,只觉得胸口发闷,全身都变得虚软无力。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有,之前在密室那几天,她也经常会有这种感觉,只是这段时间都没有再发作,她还以为只是偶然。温岺秋看着纪舒暖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便要借此将她带回去,纪舒暖挣扎,她用余力狠狠咬住温岺秋的肩膀,这一次她没有留情,甚至将对方的皮肉咬破,血顺着肩膀的白裙溢出,她也没有松口。
纪舒暖觉得牙很疼,那是用了过大的力道所致,她却还是发狠一般得咬着,不愿意放开。似乎想把所有的委屈,所有对温岺秋无法理解的怨都发泄在这一口上。温岺秋疼得发抖,始终没有推开纪舒暖,强拉着她,往马车上带。
这里是出入沙城的必经之路山路,此刻很安静,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天上乌云密布,几乎是朝夕之间便落下了雨。温岺秋抬起手,看着掉在掌心中的一颗雨滴,正准备上车之际,忽然一整狂风袭来,力道大得甚至将整个马车掀翻在地。
几个暗卫竟然也被这阵风吹倒,随后莫名其妙得不省人事,温岺秋面色微沉,她抱着纪舒暖,看向不远处走来的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高大的僧人,他看上去年事已高,手中握着一把金禅杖,身上的散发着让温岺秋厌恶的气息。
在他身后的两人,竟然是纪父和纪母,看到自己早就安排除掉的人居然出现在眼前,温岺秋一瞬间便知发生了什么。她低沉笑着,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尽,转为枯竭的惨白。纪舒暖也很诧异的看着来人,她觉得最前面的那个和尚,似乎不简单。“这位施主,你已不是这红尘中人,为何还要来缠扰红尘中事?这俗世不属于你,你已经将仇怨得报,为何还要再次伤害这家人?”那高僧低声说着,纪舒暖却听得迷糊,她知道这番话是对温岺秋说的,可是…什么叫做世俗已经不属于她?温岺秋,怎么了?
“得报?若你说的得报是这些害死的我人安然活着,那这世间的因果报应,未免太过可笑了些。我可以不杀他们,但是她,我必须要带走。”温岺秋抱着纪舒暖,眼里的冷意夹杂着杀意,使她全身撒发出活人绝对不会有的阴冷。那僧人看着温岺秋,无奈得叹息一声。“施主这又是何苦?你可知你的业报已经影响了太多?那位施主本不该到此,她为拯救你而来,你却将她拖入泥沼。若施主再执迷不悟,贫僧只能送你离开。”那僧人眼里带着悲悯,这样的眼神却让温岺秋大声笑起来,她笑得疯狂,笑的两只眼睛泛起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