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惊雨沉默片刻,还真的回答了,“……嗯。”
季无鸣僵硬的躺回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闭上眼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一会,听见隔壁的动静,燕惊雨起床了,去院子里打了一桶水。
季无鸣:“……”
只有窗口洒进来的一点月光映照出他脸上滚烫的红。
季无鸣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没想到自己不仅睡着了,还睡的挺踏实。
还久违的做了个梦。
梦里的主角依旧是一身白衣的侠客,侠客仰头看着一个看不清脸的瘦弱少年,少年跨坐在墙头,穿着一身发白的旧衣服,拳头上还残留着红色的血。
白衣侠客将少年带入一间江南庭院,亭台楼阁,曲水流觞,花园里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这是一座庞大又繁华的庭院。庞大到少年爬上院墙,举目望去,都看不到头。
“这是你的家,我是你大哥。”
白衣侠客将他从墙头抱下来,少年没有挣扎,只歪了歪头,试探的喊了一声,“大哥?”
即便看不清脸,季无鸣也一下子就猜出来,这少年应当就是燕惊雨。
白衣侠客带少年穿梭在这座繁花似锦的江南庭院里,很快,少年有了新衣服,能够吃到热的食物,可以的坐在桃花树下发呆,他长高了一些,也重了一些,瘦的凹下去的脸颊有了肉。
他只是依旧很沉默,从回来到离开,至始至终都沉默的像是一个陌路人。
少年离开了庭院,他的行囊里只塞了几件衣服,走的小门,来送行的只有一个粗布麻衣的妇人,妇人趁着周围人不注意,将一个绣着牡丹花的钱袋子塞到少年手里。
“小少爷,这是夫人给您准备的,在外学艺不要亏待自己,等大少爷回来,就接您回来过年。”
少年沉默的看了她一会,缓慢的点了头。
他爬上马车,分外的安静。
出城检查时,马夫撩开车帘,刚喊了一句“小少爷”就沉默的放下了车帘。
除了马夫没人知道。
那个安静沉默的不可思议的少年坐在马车里,抱住自己的膝盖,看着包袱里大哥买的那几件衣服和牡丹花绣样的荷包,面无表情的落下眼泪。
季无鸣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就见少年抬起头,那张模糊的脸突然就清晰起来,凤眸黑憧憧的望着他,倒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
他抿紧唇,眼泪啪嗒啪嗒的从那双凤眼里掉下来,像是烫在他心头,让他连手指都缱绻了一下。
少年哑着声音委屈的说:“阿蛮,别不要我。”
……
季无鸣是惊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看着头顶的房梁久久没能回过神。
他撑着额头发懵的坐起来,看着外面天光大亮,喧闹的声音争先恐后的闯进耳里,他才恍然般的意识到——他睡过头了。
季无鸣收拾好出房间正好碰上在院子里坐着发呆的燕惊雨。
少年听见动静回头,看到他眼神闪了闪,却还是没有避开。
季无鸣只觉得那双黑憧的凤眼跟梦里的无限重合,让他稍微恍然了一下。
燕惊雨眉头一压,敏锐的感觉不对,“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个梦。”季无鸣按了按眉心,撇开眼像是随意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燕惊雨回答,返身去厨房拿一直热着的饭菜。
季无鸣一般是寅时左右就会醒,练功到卯时。
他每次做这种梦都会睡的格外沉格外久,这次已经算比较短的。
季无鸣彻底回神是在吃完饭后,外面的喧闹也止不住了。
就见老头穿着一身木头甲胄,动作僵硬又迅速的挥舞着一把关公刀,利索的撵着李阳从南厢房一路跑到北厢房。
莫古通拦都拦不住,也被砍得跳脚退出了战场,任李阳怎么呼救,都讪讪的不敢再插手。
林月知坐在东厢房的屋顶上看戏。
“你个狗东西,居然敢碰我的机关?还偷我的药?老头子今天就要你死!”老头怒气冲冲的很。
李阳抱头鼠窜,大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不信!就你整天偷偷摸摸的看我那些机关,你别以为老头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那是因为!”李阳说到一半顿住,只道,“反正我真的没有!”
老头压根不信,甚至还呼朋引伴,“小雀儿,把他给我抓住!”
李阳正朝着燕惊雨季无鸣在的方向跑,心道糟糕,最后爬也似的窜上了屋顶。
他衣摆下的那条腿一闪而过,本不足以让人看清。
季无鸣却顿了顿,眉头一皱,桃花眼眯起。
李阳爬上屋顶后,似乎是站不稳,摇摇晃晃一深一浅的走了两步,动作才正常起来。
老头在下面气急败坏,嚷嚷道,“小雀儿!”
李阳其实不怎么怕老头,他再多机关,本人页没什么武力值,但燕惊雨上场就不同了。
他急道,“我真的没有!”
季无鸣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头气道,“这小子昨天半夜跑我那里,把我修复好的木鸢毁了,还偷了老头子最宝贝的那瓶药!”
李阳蹲屋顶直呼冤枉,“我当真没有!我昨晚都没有去西厢房!”
“你往常就知道跟在老头子我背后晃来晃去献殷勤,赶都赶不走!”老头臭着脸阴阳怪气的哼道,“你说你没去,别说老头,那光头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