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天和南宫晟相视,不知如何是好。
“你非要造木鸢我也不拦着。”
季无鸣笑着擦拭从后厨得来的剔骨刀,程亮的刀光在烈日下令人无端脖颈发寒,他轻巧的道,“只是今日之内若到不了安阳城,我便新账旧账跟你一起算。”
新账压下且说旧账,从老头借着谷中机巧逼着季无鸣穿女装算起,便是好一番计较。
老头立刻怂了。
燕惊雨从旁路过,帮他说了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老头:“……”
他梗了半晌,酸涩的道,“出了谷了,小雀儿已经不是谷中的小雀儿了。”
不论老头脾性多么古怪疯癫,他一手机巧确实令人惊艳。
他就地取材让人拆了客栈的门板,指挥着燕归天和南宫晟,这两位大侠削了楔子、木榫等,待零件齐全后,他着手一拼,便拼出辆简易却结实的马车来。
这神乎其神的手法,令两位忙碌了两个时辰的正道大侠叹为观止。
“如此手段,当真墨子在世。”南宫晟夸耀道。
他开扇半掩着脸,瞧那三人——跛脚老人、美艳女子、清瘦少年,老弱妇孺占尽,可他总觉得,都不是等闲之辈。
车厢空间很大,五人坐在里面绰绰有余。
老头勉强同意燕归天二人上来,却不让客栈老板三口上他做的马车,燕归天游移不定,南宫晟却没什么压力,只让小春坐在车沿,便直接用套马的绳索将另两个绑在马车后面,一路就这么半拖半拽的到了安阳城。
南宫晟人脉很广,是个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安阳城内外不少熟人,连守城的都有认识他的。
南宫晟便将恶徒三人交由他们,又给塞了五两银钱,笑着道,“烦请兄弟帮我将这些恶徒遣送府衙。”
守卫颠了颠银子,笑容满面,“好说好说。”
一行人进了城,便直奔安阳最繁华的客栈而去。
第8章林月知
08.
满香楼今日宴客,请了名盛的韩先生前来说书,贵客点了一出《围攻无尽崖》——这是新近的本子,正是一月前武林盟主燕归天率领众武林侠士攻上无尽崖的改编。韩先生说过几回,回回博得满堂喝彩。
主家紧着贵客生怕怠慢,几次警醒韩先生,韩先生对这出颇有心得,端的是信心十足,然而定场诗都未曾念完,外头一阵喧闹,竟引得越来越多的客人将视线往外瞥。
韩先生惊堂木拍的愣响,没叫客人回心转意,反听二楼贵客问了句“怎得如此喧闹”,便也推开窗往对面看去。
满香楼对面是水一方,名字听着不像样,却是安阳城最大的客栈。
水一方前停了一辆奇怪的马车,里头依次下来五个人,一耄耋老者、一清瘦少年、一蓝衣公子、一白衣侠客,最后下来一名身形高挑裹着大氅的女子,女子神色淡淡,却有天人之姿,让人瞧见一眼便再也挪不开了。
季无鸣教主做惯了,被人盯着是常事,本没有多在意,忽而却感觉有一异样的视线,敏锐的扭头看去。
便见对面酒楼二楼雅间窗户大开,一金发碧眼的少年郎正趴在窗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们,见他回眸看来,眼中闪过惊讶,便笑着朝他举了举酒盏。
少年郎五官深邃,一身浓烈的色彩,耳坠是血玉髓,胸前串着缤纷的玛瑙石,手上玉扳指、珠串……如此张扬,一瞧便是个外族人。
季无鸣对除幽冥教外的漠北人感官不好不坏,没有理会少年郎的示好,神情平淡的掠过视线。
反而是燕惊雨不动声色的挡住那道视线,抬眸瞪了一眼。
“嚯,当真凶煞。”少年郎被骇了一下,看着几人进了客栈,又摸着下巴笑起来,“那女人如此敏锐,应当是个习武之人,长得又如此绝色……林音音的武林第一美人名号,怕是保不住了。”
雅间内还有三四个人,皆是凶猛壮汉,却尽皆垂首站立,并无人应和他。
少年郎撇嘴,道了声“无趣”,便将窗户又合上。
楼下韩先生拍了惊堂木,正讲到八门十一派上了云山,少年郎听的入迷,闭着眼摇晃酒杯,听的门“吱呀”开合,才重新睁开眼。
进来的心腹斗篷下露出半张狰狞的脸,单膝跪地,声音喑哑艰涩的道,“禀少主,还是没有得到季无鸣的画像。”
少年郎奇了,惊疑不定道,“当真一张都没有?”
“季无鸣甚少出入无尽崖,又常年戴着面具,知晓他容貌的,怕是只有其心腹二人。右护法江绮自月前便失踪,有传言说是死了,左护法林月知二十日前在云山附近出没,同围剿无尽崖的那群人撞上,重伤逃了,如今也不知躲在何处,只知还在清州境内。”
心腹说完,从兜里掏出两张画卷呈上道,“不过属下得来季正寒与季远的画像。”
季正寒是邪宫第一任宫主,也是季无鸣的生身父亲,季远则是被季无鸣手刃的叔父。
少年郎脸色难看的砸了酒杯,呵斥道,“弄两张死人画像作甚用,没用的东西,滚!”
话分两头,这边少年郎大发脾气,那边入住水一方的人用过饭后,又各自离开。
南宫晟去微雨楼打听幽冥教的消息,燕归天拿着写好的家书去了驿站,老头找了客栈的小二去采买东西,季无鸣则是打算去邪宫在安阳城的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