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看着他身上绣着蟒纹的太监总管服,她才想起来这是唐世南密道里的,再看看周围垂手而立的一个个小太监,也全都穿着箱子里那些太监服。
她忽然想起什么,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番。
这难道是……大太监高适?
可他那张年轻陌生的脸并不像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宦官奸臣……
“你是谁?”常安眼珠滴溜转了一圈,装傻问道。
她并不想将底牌全部露出来。
“啊,原来你已经不记得本仙了啊……这也正常……”高适用一只苍白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常安知道他不是人,听着他的自称觉得奇怪,分明是一只妖怪,还非要本仙本仙的……
她暗中悄悄打量这个地方,山洞是山洞,虽然不至于金碧辉煌,但规模是极大的,几百个活死人一样的小太监垂头立着,几乎占满了整个地洞。
中间只让出一条过道来,通向一把闪闪发亮的龙椅。
夜明珠几乎是人手一只,将整个空间都映衬得阴森恐怖。
冷色调的光线隐约能看出那把椅子是金子做的,两个把手上分别雕刻着两条蓄势待发俯卧着的金龙,靠背上则是刻着两条正在戏珠的龙。
龙椅后面摆着密密麻麻的一些瓦罐一样的容器,颜色很深,圆滚滚的,一只只整整齐齐地被垒了起来,大概有一面墙那么高。
常安大体上数了数,怎么也得有几千只。
出神间,那只老妖怪忽然慢慢靠近常安,冰凉粘腻的手在她的脸上抚摸了一下。
常安撇开了脸,用手摸被他摸过的地方,只觉得像是毒蛇的触觉,冷声道:“你做什么!”
高适还是笑嘻嘻的脸,另一只手从她口袋掏出那把小手枪,啪的一声扔到了地上,尖细的声音刺得常安耳膜疼,“这东西杀得了唐世南那蠢东西,可伤不了本仙呢。”
常安换了个姿势坐着,歪头道:“那些傀儡果然都是你做的?”
高适摇了摇头,声音轻飘飘的,却掩盖不住那股子得意:“那些人可不是傀儡,他们还有自己的意识,说成傀儡也太过低级。可对于蠢货来说倒不如把他们做成傀儡了,这样在本仙的操纵下他们还能聪明些。”
常安望着对面的墙壁不说话。
上面是一道延寿长生大法的咒术,烫金的笔迹画了一个大大的符咒。
生生身自在,世世保神清。善此光中影,家保道心宁。吾今常持诵,延寿又长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常安不知怎么的,明明好像没见过,心里竟然默念起这道诀。
高适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还是笑:“这咒画的不错吧?本仙没事就喜欢书画。”
常安点了点头:“嗯,咒是不错的。”人就不行了。
高适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主动开口说起当年的事:“其实当年本仙也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毕竟你也算是我的师侄……”
常安装傻的同时也是真的疑惑:“你说我是你的师侄?那我师父是谁,当年又是怎么了?”
“你都忘了啊,真是可惜。你师父从小将你养大的你都忘了,那算起来也算是本仙的师妹了……”
常安听了高适这一番言论,忽然觉得脑中灵光乍现,转念想想洞道以及这墙壁上的符咒,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
以及龙椅后面的一排器皿,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大概与唐世南密道里的是一样的吧。
“那…我小时候也见过您吗?”
高适摇了摇头,又听常安声音软软的问道:“那您怎么说伤害了我?”
高适没意识到常安在套他的话,只以为她是个失去记忆的小傻孩子,“那是你长大后的事了,谁知道你与本仙还是同一派呢。”
“我师父…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常安双手乖乖放在膝上,垂头想哭,“我已经不记得她了……”
常安说的半真半假,但她是真的好想师父。
高适诡异地笑了一声,微微翘起一点兰花指:“说她出身高贵是因家中有本祖传的《血门道术》,后被本仙用美色骗取,家破人亡了。”
“你……?!”常安看着眼前半人半鬼的怪物,只觉得心生讶异,这样卑鄙的事情竟然被他这样风轻云淡地说出口。
她忽然知道了师父为什么总说活人比死人可怕,为什么喜欢半夜坐在坟前哭,心里忽然漫起了一股愤怒。
“我?我怎么了?”高适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在她脸上流连,“这样的凡人哪里配得上本仙?站在本仙身边的人自然要是人中龙凤!”
常安气到极致竟然笑出声来:“所以你阉了自己,当了太监,让皇帝陪你?”
“聪明!”高适温和一笑,在常安眼里像是个疯子。
“你不生气?”常安觉得他的喜怒哀乐与常人不同,脾气好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生气?为什么生气?”高适伸手,眼色一凛,那只高阶之上的那只龙椅已经稳稳地落到了他的身后。
常安眼尖地发现,瓦罐前面还悬了一排香,只是刚刚正好被那龙椅挡住了。
他坐上去,若无其事地继续与常安聊天,款款道:“真理是无罪的,本仙最喜欢讲真话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伤害我呢?怕我给师父报仇?”
常安只觉得时间拖延不了多长时间了,一边说,一边伸出食指感受前方的灵魂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