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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余晖,枫叶正红,司南喜站在枫树下,低垂眉眼。
一滴泪水悄无声息从脸颊滑落,司南喜皱眉,下意识去摸腰间的面具,可惜腰间空无一物。
他只好扬起脑袋,瞧着那团几欲坠落的血日,收敛泪花。
“阿爹、阿娘,喜儿错了,可喜儿已经用四十年时光悔过,努力戒掉性瘾,投入战场建功立业,为什么他还是瞧不上我。阿爹,你要是在我身边一定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吧,阿娘也会安慰我,对吗。”
他在司南府做首领时,一副面具一身战甲,钢枪过处,所向披靡。军中都说他深得父亲的遗传,铁血手腕冷酷威严。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戴上面具只是想遮住自己容易落泪的脸。
他铁血手腕只是想甩脱杂种孽种被鄙夷的命运让所有人都害怕他。
他不苟言笑生人勿进只是为了……为了一人便舍弃所有求爱的人。
他两岁时阿娘身陷火海所有人都说他死了,他的父亲也疯了要和司南家同归于尽。
好不容易阿爹找到阿娘,却只能在妖界生活,司南喜时常掰着指头算日子,想着他和爹娘团聚的那丁点儿时光,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他们只是有大事要忙,才不是因为自己像是多余的。
这茫茫世间,想找一个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怎么就那么难呢。
“喂,狐狸哥哥!”小凤凰凑过来,抓住他的袖子摇晃,“对不起嘛,我不该啄你的。啊,你别哭啊。”
司南喜也不擦泪,只是瞧着远方淡淡地说:“我伤心,不是因为你。”
“是因为那个大奶奶的姐姐吗?”小凤凰毕竟是在有淫乱之风的凤族长大,比较早熟,她拉司南喜一同坐下,揉了揉他的耳朵,“你和澈哥哥以前是恋人吗?”
“不是。”司南喜摇头,“只是……有一段时间比较亲密罢了。”
小凤凰道:“烯儿也觉得很奇怪呢。在妖都的话,大妖怪们都是一夫一妻,就好像我父上,要是别的妖怪多看了母上一眼,他就气得要罢对方的官。但是在凤巢就不一样啦!”
小凤凰瞪大眼睛,直直看着司南喜:“在凤巢,叔叔伯伯们都有好多漂亮的夫人,并且以此为荣誉。还说妖都风气被父上带的很死板,一点都不知道及时行乐……”
小凤凰噘嘴:“我问父上到底是凤巢是对的,还是妖都是对的,他一言不发还打我屁股……呜呜……”
司南喜止住眼泪,古怪地看者她。
“你到底是谁?你父上又是谁?”
“我父上是一条龙,很大很粗,他还有两个大大的龙角,母上生气了就会揪着他的龙角说要和他和离……所有妖官都怕他,但是他最怕母上生气,母上一生气,他就没辙了。”
“……所以是谁啊?”司南喜又问,“真羡慕你,我阿爹阿娘都不要我了,不见了。”
“真可怜……”小凤凰同情地又揉了揉他的耳朵,“我可以把父上和母上借给你,不过要记得还给我。”
“咳咳,小殿下。”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后传来,小凤凰一个哆嗦,钻进司南喜怀里,漂亮的尾羽颤颤巍巍地翘起来。
“吟殿四处找你呢。”龙枞大步上前,在距离司南喜半步的地方单膝跪下,“拜见王上。”
“啊!狐狸哥哥是王上?”凤烯眨巴眼睛仔细盯着他看,“难怪、难怪长得那么像王上哥哥呢……”
“知道了还不快下来。”龙枞蹙眉,“澈哥哥呢?”
“哼,对烯儿就凶巴巴,喊自己媳妇儿时就和变脸一样。”凤烯嘀嘀咕咕,“变脸龙,见色忘义!”
司南喜闻言,缓缓转过身,打量小凤凰身边的高大男妖。
身姿挺拔,一袭深紫衣衫,仔细看和皇东澈的那身是一对的。男妖发间一对漆黑锃亮的龙角,其中一只戴着朵红色的绸花,红色丝线纠缠在双角之间,与那张英气刚毅的脸有些不匹配。
司南喜瞧着对方那双深蓝的眸子,嵌在茶色的脸颊上,格外的澄澈清亮。
“你、你和皇东澈成亲了?”司南喜道。
“嗯。”龙枞点点头,眼底倒没有太大的波澜,他抱起凤烯,对司南喜说,“她叫凤烯,是吟殿的幼女,今日我让澈儿照顾她,不想她四处乱跑,惊扰王上了。”
司南喜道:“……我还没登基呢,叫我司南喜就好。”
三人回到屋子,皇东澈和傅香香隔着窗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两人差了一辈,曾经有些隔阂,但四十年过去,嫁人的嫁人,行医的行医,恩怨烟消云散。
“澈儿。”龙枞凑到皇东澈的身边,亲昵地搂住他的腰,低声喃喃,“找到烯儿,我们先回去吧。”
“枞郎,你怕什么。”皇东澈微微一笑,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他的鼻尖,“我和他都是过去了,你还怕我和他死灰复燃不成?”
“我……我是怕你伤心。澈儿。”龙枞安抚地揉着皇东澈的头发,若是以前,他铁定狠狠揍司南喜一顿,但是如今他即将成为妖界
', ' ')('的王上,他只能按捺下个人恩怨,顾全大局。
“喂,王上哥哥,你不去哄那个姐姐吗?”凤烯提醒。
“你喊他姐姐,他会生气的。”司南喜有些吓破了胆,现在去招惹傅香香,他铁定发毛,恨不得把他的命根子割了才好。
“哥哥,你都为他哭了,你一定很喜欢他吧。父上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你不主动,这王宫有那么多妖怪哥哥,你到时候可别后悔啊。”
说完便上前拉住皇东澈的手指:“澈哥哥,一会儿父上打我的屁股,你可要护着我点儿。”
皇东澈微微笑,一手牵着凤烯,一手拉着龙枞,头也不回的走了。
院子里又只剩下司南喜,低着头垂着尾巴,不敢看傅香香,也不敢抬头。
他看得出来,皇东澈已经彻底走出去了,他现在过得很好。
其实说愧疚也没有,他之前就已经和皇东澈说的明明白白,自己和他只是玩玩儿。皇东澈也很快和龙枞好上了,这一相处就是几十年。
傅香香坐在屋子里看了一会儿花谨言送的妖界礼典,有些腰酸背痛合上书才发现司南喜没有进来。
这色狐狸平时脸皮那么厚,该不会是追上去想要破镜重圆吧?
傅香香想着,有些生气又吃味,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说,那也没事,随他好了。
可皇东澈方才说自己已经和司南喜没有瓜葛,并且深爱自己的丈夫,他们两聊了一番,他看得出皇东澈对司南喜还是有些恨意的,听到司南喜禁欲了四十年,他更是讥讽的哈哈大笑。
皇东澈说:你信吗?
傅香香说:我信。
皇东澈又笑: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傅香香犹豫了。
他说:我也不知道。
皇东澈拍了拍他的肩:其实你不信他。香香,考验一个男人的真心很容易,最近的一个例子就是司南泊了。若他能做到司南泊对待闻面那样的痴情,你才能勉强信他。
傅香香却苦涩地笑了:世间真情,谈何容易。香香不敢奢望……
皇东澈道:所以你才躲着司南喜。确实,他伤了你的心,那是他自找的。不过你得小心,他毕竟是司南氏的继承人,表现得再听话,也终究是装出来的。
傅香香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皇东澈最后的那句话。
问题的根源就在这里,他对司南喜的信任早就透支殆尽,他不信司南喜。就算司南喜现在爱他,保不准以后会花心,毕竟他有前科。
他甚至在附和皇东澈的话,或许,司南喜真的……一直在伪装。
外面渐渐刮起风,司南喜还没有入屋。傅香香起身走到窗边,却发现司南喜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手指不断抹着眼睛。
他在哭。
九尺高的个子,结实健壮的身材,明明身高体大却捏着袖子默默地擦着泪花,傅香香心里一个咯噔,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无数个夜晚,失去双亲陪伴的司南喜也是那么站在院子里,趁着夜色浓重乳娘睡着,他才偷偷哭,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他不在白天哭,白天乳娘会担心他,二爹瞧见了会骂他。他只好趁着天黑瞧着阿娘亲手种的桂花树,眼泪汪汪地呜咽。
傅香香见状,也不由红了眼眶。
长大之后,司南喜做了铁血军人,再也没有哭过。
很小的时候长辈们都说他是只小怂狐,只晓的嘤嘤的哭,二爹司南岳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他,哭也哭不回什么,只能给父母丢脸。
只有乳娘会说,他这爱哭的性子像极了夫人,只可惜啊可惜……
“喂……你哭什么啊。”傅香香凑到司南喜跟前,用帕子擦拭他的眼泪和鼻涕,“你、你一个大男人的,怎么还那么爱哭。”
“我都彻底要被你讨厌了,我哭一会儿怎么了?”司南喜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傅香香……呜呜……他说我什么?说我肏他?是他求我……呜呜……我没有……呜呜是阿爹让我……让我……不是我……”
司南喜边哭边打哭嗝,极其伤心:“你不要这样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我好难受……香香……我会死掉的……”
“你这是做什么啊……”傅香香赶紧拉人起来,但是双方体型差距太大,这家伙犯浑真是深得老父亲泊某人的真传,当年闻面夫人扛不住,今日的傅香香也心犯软。
傅香香牵不动他,反而被他一把抱在怀里鼻涕眼泪擦了一身:“香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怕再让我等十年二十年四十年——让我像阿爹一样戴贞操锁戴一辈子,我都愿意……好不好?”
司南喜红着眼睛,卑微地看着他。
“喜儿,你真的是喜欢我么?还是因为得不到我,所以占有欲在作祟?”傅香香抚着他的眉眼,愁思淡淡,“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你给不了我的。”
“……”司南喜停下哭闹,睁着一金一紫的鸳鸯眼看着他。
“你还喜欢我,对吗。”他问。
“
', ' ')('我不知道。”傅香香别过脸。
半晌,他又说:“大概吧。但是,我真的不敢再相信你了。喜儿,我也不明白,你当初在我面前接二连三的和那些灵人……我多次阻止过你,你都对我不屑一顾,可后来你突然追求我,让我胡思乱想也是正常的。”
“若我说,我其实一直喜欢的是你。只是,我那时候混蛋,我……我才十三岁,不知道自己对你情根深种。你一离开我,我就……”司南喜紧紧握住拳头,身陷过往记忆,“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药庐找你吗,你说你不会回司南府了,我还生气的和你说不差你一个……”
“其实我只是、我只是说大话,我一直很后悔当时没有挽留住你。香香,我现在长大了,我能对你负责了。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傅香香叹一口气,眼神疲惫。
“我们还是从朋友开始吧。”他拍拍司南喜的肩,只留下这句话。
司南喜急促地喘息几下,猛地抱住傅香香柔软的身子,阖上眼睛面容微狞,他低沉地说:“好,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司南喜唯一的好兄弟好姐妹,谁敢觊觎你,老子就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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