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开门的是师母,看她双眼红肿满身狼狈,吓了一跳,一边将她拉进去一边叫钟老师出来。
常相思看着两鬓斑白的钟老师,道,“老师,我跟你去平城,可不可以?”
钟老师有些惊诧,她抱着不被原谅的心,惩罚自己一般将全部事实说了出来,老师和师母听完之后,很久都没有说话。钟老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担忧地看着她,半晌道,“相思,去平城的话,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老师也不是很有信心。”
常相思坚定道,“老师,我不怕,请你一定要给我这个赎罪的机会。”
纵使她独身一人蹒跚前行,犯下的错误却必须要去纠正。她在白文元这个坑里呆了五六年,无论多么的痛苦,都要自己爬出来。
常相思用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努力活动手指,大拇指指甲狠狠掐在掌心和中指指肚上,痛觉刺激身体机能,她一点点醒过来。似乎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焦急而深情,从世界的最深处穿过来,要将她从那最绝望和悲伤的梦中唤醒。她想,这确实是在做梦啊,白文元在遥远的平城,蔡炳坤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她怎么可能会听得见?
常相思动了动眼珠,张开嘴唇,心脏因为噩梦而紧缩抽痛。她猛然张开眼睛,强光使她瞳孔微缩。
半晌,习惯了光照后,常相思才看清楚自身所处环境,这是一个四壁雪白的房间,房间内只有简单的木质家具,她被放在正中央的床上。床品干燥舒适,房间干净整齐,这风格,和绑架差得有点远。
她用力撑起上半身,坐在床上,活动手脚,尝试着下床行走。脚踩在地面,如浮云一般,站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迈出一步,然后是两三步,最终终于有了点知觉。
挪到窗户边,窗户外是一个安静的小院子,有几株长得很好的植物,院门口有人蹲守。
常相思有些疑惑,在失去神智之前,她听见那帮人谈论的是白文元。当时本能地以为这一起绑架是因他而起的,她知道他因为职业的原因,得罪的人比较多,可理智回归后,她陷入了沉思。她和他相交的五六年中,听过的警察家属被报复的事件不下十起,基本每一起都是从暴力开始到暴力结束,过程血腥而充满了戾气。她环视这房间,难道是她遭遇的绑匪特别文明,还是,她根本就想错了方向?
如果不是白文元的原因,那么绑了她来,又会是因为什么?常相思在房间里踱了几圈,双手交叉顶在下巴上,想了又想,绑匪消除她疑心,用的是蔡炳坤的名义。至少这一帮人,对蔡炳坤、文山疗养院、他的侄子,以及他和她之间的同事关系,应该很熟悉才对了。
她用手将头发梳整齐,重新挽在脑后,打开衣柜的抽屉翻找,这家具全新,里面空空如也,没有找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她有点不死心,将全部床头柜打开,终于在最下层找出来一个手指粗细的螺丝刀。她将螺丝刀握在手中尝试了一下,感觉尖端还不够锋利,直接走到窗户边去,利用窗框下方的石材边缘的粗糙面开始打磨。
常相思为了拿稳手术刀,针对女性手腕力量不强的缺点进行过训练,羽毛球和网球打得都不错,但以这样的力量来磨尖螺丝刀,还是有点不够。石材的边缘太窄,几次大力后手直接磕上去,拉出几条血痕来,她忍住痛,压着细细的螺丝刀持续用力。
门把手被握住转动的声音,常相思立刻转身,手背在后面,将螺丝刀没入衣袖之中。
门推开,一个平头男子吊了一眼,看见常相思靠在窗边,咧嘴笑了一下,冲身后大叫道,“人醒了——”
蔡炳坤一路风驰电掣,直抵文山疗养院后山,小车甩尾进入停车位,立刻有人殷勤地跑过来开车门。
“坤哥——”
他垮步下车,看也不看那男子,只道,“五哥呢?”
“在忠义堂等着您呢。”
“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呢?”蔡炳坤声色不动,“没伤着吧?”
“哪能呀?按五哥的吩咐,好好地留地客房休息呢!”
“行,我先上去见五哥。”
蔡炳坤快步走出停车场,上了台阶,一直走到半山,山口上几个男子站着抽烟,见了他满面笑容地打招呼。
“老小,来得这么快呀?”五哥是个魁梧的男子,穿着一件休闲外套,手上夹着大雪茄,面容里带些戾气,寸短的头发,“我还估摸着得下午三四点才能到,这还没十二点吧?”
“五哥。”蔡炳坤招呼人,又分别叫他身后的,“二哥,黑哥。”
“吃午饭没?我让人准备了点好菜,马上就可以上桌——”
“还没吃。”蔡炳坤快步走向屋内,“我想先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当面和哥哥们沟通,这样更有效率。”
“老小啊,你还没跟老大那边联系呢?”五哥语言温和。
“没有。”蔡炳坤抿唇,“不着急。”
“这怎么能不急呢?”五哥跨入院门,声音忍不住提高了。
蔡炳坤站在院内,仰望正堂上方悬挂的牌匾,其上“忠义堂”三个字龙飞凤舞。他记得这块匾,五年前文山疗养院落成的时候,他哥领着一众兄弟,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花大价钱找了某个名家提的字。当日,牌匾下,还找了香案出来,一家人学着电视剧里桃园三杰歃血为盟,趁着血气未干,他哥给兄弟们分派了未来几年发展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