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一份工作</h1>
那位十五岁离开他的父亲, 在贝塞高地神庙任职,早已经做了传道士的亲传弟子,如今又跟雅各布公爵府搭上了关系的戴维师兄。
收到信的时候,他很忐忑, 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不识好歹, 没接受戴维师兄提供的唱诗班的职位让这位师兄生气了。
等看完了戴维师兄给他写的信件, 倒是发现戴维师兄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生气。
可是他却更忐忑了。
兰斯洛特咬了咬嘴唇, “大人, 您承办这座学堂,是不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科琳娜愣了一下, “怎么忽然这样说?”
“其实是我与父亲和几位师兄提起了埃斯坦郡的事情,想请他们过来……”
科琳娜眨了眨眼睛,她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他们愿意来?”
“不愿意。”
科琳娜:“……”
兰斯洛特连忙又道:“也、也不是不愿意, 只是他们都还没有回信, 只有戴维师兄先回了信给我。”
科琳娜之前就听兰斯洛特提过这位戴维师兄, 也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大好,“难道他愿意来?”
“也、也不愿意……”兰斯洛特有些窘迫地低下头。
比他更窘迫的是埃斯坦郡的领主科琳娜。
她也知道自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并不期望能够吸引这些高端人才前来埃斯坦郡任职。
可是直面血淋淋的事实,依旧是需要勇气的啊。
科琳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很是羞囧。
书房陷入到了一种诡异而又尴尬的沉默中。
还是科琳娜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位戴维师兄, 他在信中说了什么?”
兰斯洛特犹豫了一下, 将戴维的回信递给了科琳娜。
信件一开始, 戴维便非常委婉地拒绝了兰斯洛特请他到埃斯坦郡任教的提议, 同时又非常有技巧性地表示, 他为兰斯洛特准备的工作岗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都是空缺的。
随后,他对兰斯洛特提到的学堂表示了浓厚的兴趣。
他在信中如是说:[我相信,这位科琳娜大人拥有您所提及的所有美德,也衷心地热爱着算学。]
科琳娜看得一头雾水,她热爱算学。
她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
[然而可惜的是,我并不觉得这座学堂能够将老师的学说发扬光大。]
[如果你足够留心,就会发现任何一位学者收取学生时数量都不会过多,一方面是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而想要培育出一位学者所要耗费的精力却是非常庞大的;另一方面,我们作为老师,也要考虑到学生们未来的出路。如果学生们学习五年、十年,最后却无路可走,冻饿而死,我们心中必定是过意不去的,而作为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也很难学好。]
看到这里,科琳娜原本随意的表情逐渐收敛了。
她抬眸看向坐在桌子后面的兰斯洛特,“你怎么看?”
兰斯洛特脸上露出几分迷茫。
他在刚看完这封信的时候,是愤怒的。
是的,就是愤怒。
时隔数年,他终于从戴维师兄口中得到了当年他离开的真相。
多年的猜测和怀疑落地,原来并没有其它的隐情,戴维师兄就是单纯地觉得学习算学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怕学到最后会无路可走,冻饿而死。
他当即就将这封信件扔到了一边。
可是当他深夜躺在兽皮上时,眼前却又不自觉得浮现信中的内容。
“教学我是没有问题的,我并不觉得吃力。”
“只是……学堂里的孩子,有好几个……这些天来越来越懈怠了。”
他与他们聊过许多次,可他们却有些无动于衷。
兰斯洛特叹了一口气,“也就学做纺织机的时候,还有几分热情……”
可学会做纺织机并不是他教学的最终目的啊。
科琳娜若有所思,其实就是学生们对未来没有一个清晰而又明确的展望。
对学堂里的学生们而言,纺织机确实是唯一一个看得见摸得着、能够想象得出来的目标,一旦这个目标达成,学习的动力自然而然地就会迅速下降。
科琳娜又垂眸看向戴维的回信。
[学堂面向毫无基础的学生,从最基本的识字和算数教起,至真正培养出来能够参与上流贵族提供的各项工作,这其中起码需要十年的时间,哪怕是天才如德里克学弟也起码需要五年。这其中还要承担学生们学不好,或者性格古怪,或者礼仪粗鄙,或者生病受伤而无法参与工作的各种风险。从经济效益来说,是极不合算的。]
[你还要考虑到一点,那些贵族人家可能无法接受这些人的身份。]
[如果这十五位学生培养出来以后,最后都只能单纯地做算学研究,你算过这其中的耗费吗?]
戴维在这封信中,其实就提出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老师同一时间教十五个学生教不好,一个是学生看不到未来,没有学习的动力,也学不好。
前面这个,如今来说并不算是太严重的问题。
因为这些孩子入学的时候都是零基础,所以教学进度是一样的,就是放在一起教了,而不需要分散精力每个人教不同的内容。
而且如今教学的也都是基础教育的内容,对兰斯洛特来说也是比较轻松的。
在高等教育阶段,这个问题才会逐渐凸显出来,但这些人显然是不可能全部到达高等教育阶段的,到时候人数自然就少了下来。
至于后面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还真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