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在合作方迟到的情况下并没有回只有几十步路远的办公室,而是呆愣愣的坐在会议室里。比如他吃了那些看起来就不美味的菜,还非常期待再次吃到。
再比如他会派司机跟着陆双,却不让司机直接送陆双回医院……
韩乾的纠结,或许只有他自己能明白。
陆双从文件打开的那一刻开始,便后悔了。
后悔今天来到韩乾的办公室寻找这些所谓的线索。
现在的痛苦,都是她自找的。
是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坚定的相信着轮不到她去了解的事情就不要去了解这个原则,而是过分的想要去探索。
而她探索到的结果,竟然该死的让她无话可说。
陆双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很冷。从韩乾办公室跑出来的时候太过仓促,不仅没有拿上韩乾给她准备的西装外套,连自己的白袍都没有带出来。
11月底的风总像是带着刀子,吹得陆双的鼻腔透着一股子酸涩。她将手机紧紧的捏在手心儿里,大步流星的往医院的方向走,可不知道怎么回事……
回医院的路好像比她来时还要长,无论她怎么快速的迈着步子,却总是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
陆双的脑海里尽是那份文件夹打开之后的一页又一页。
很多东西,好像全部在时光倒流之中找到了理由。
陆双好像能够听到那一晚,陆栖迟母亲咒骂她的话,每一字每一句。
那个素来端庄冷静的女人对着她叫骂,骂她,也骂她的母亲。
她并不相信那些过激的言论和控诉……因为在她四岁以前的记忆里,妈妈都是温柔的,是和煦的。她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是陆栖迟妈妈口中那种人……
可偏偏她今天看到的东西,将她曾经坚守的一切击碎,用事实狠狠的打了她自己一巴掌。
陆双对于妈妈的印象并不丰满,四岁前的时光有一半是不记得的。
但她知道自己母亲的名字,妈妈叫丛姗,丛林的丛,姗姗来迟的姗。
她隐隐预约的回忆里,是妈妈在教她念自己的名字,一字一句,异常清晰。
她不知道妈妈生前在做什么工作,只是听自己的父亲念叨过一句,她是一位药剂师。
药剂师这种职业对于陆双一个医生而言并不陌生。
太多职位都可以被称为药剂师了,有一度时间,她甚至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在某个药店中卖药的药剂师。
可偏偏……不是。
也对,陆家,她心高气傲的父亲陆政,在寻觅妻子的时候,怎么会找一个在药店里卖药的女人呢?
陆双只觉得自己愚笨得无可救药,好像从小到大,已经有太多线索告诉她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到底在做什么样的工作,可貌似每一次她都没有当真。
或许吧……她从潜意识里便在排斥很多她不想相信的真相。
陆栖迟进陆家门的时候,他便姓陆,并不是父母再婚后,随着自家父亲改了姓。
陆双也记得陆栖迟对她说过的话,他说栖迟这两个字,是他的生父为他起的,取自‘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栖迟二字有游玩休息的意思,他的亲生父亲希望他的后半生可以轻松愉悦,过得平平稳稳,多去看沿路风景。
她也记得陆栖迟提到过他父亲的名字,陆浩然,是a市制药研究所的所长,是专门研究疑难病症特效药的,他所研发的一种器官移植后抗排异的药物,现在被各大医院奉为救命仙丹。
是啊,那么多人和她说了那么多……可偏偏她什么都没有多想。
现在再去挖掘,眼下的一切都显得无比可笑。
文件夹打开后,最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什么文件,而是一张过于刺眼的照片。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依偎在一起,男的帅女的美,笑得光明灿烂。
陆双对于照片上的男人没有印象,但她可以认得照片上的女人,是她的母亲,丛姗。
陆双无数次翻着老照片看自己的生母,她觉得妈妈很美,眼睛很大,笑起来好像有光芒。而她记忆深处那个美丽的母亲就这么大喇喇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被一个不是她父亲的人,拥抱着。
陆双的手一直在颤抖,她将那张照片拿了起来,不知道是心尖儿上什么东西在打颤。
照片的背面,是一行刚劲有力的钢笔字,因为年头久了,甚至有些氤氲。
摄于toxic提案当日,与吾爱丛姗。浩然书。
那个男人,那个写了浩然书和吾爱丛姗的男人……陆双大概可以认得了。
并不是别人,而是陆栖迟的父亲陆浩然。
原来田姨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并不是毫无缘由,原来她的妈妈是真真正正的爱过别人。
陆双也是女人,她能够认得一个女人发自内心的笑容该是何种弧度。
那种真切和依恋,是不掺假的。
陆双只觉得往第一医院走回去的路,每一步都像是踩着针,彷如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