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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老爷子慕容樯年纪不算老,却胡子一大把,身材干瘦的很,坐在太师椅上像根对折的竹竿,宽袍大袖空荡荡的在他身上晃悠,周悦一步走进来,顿时有些犹豫。
这身板儿……能接得住他一掌吗?回头这老头不同意亲事,他再怒火上头,一巴掌给他拍扁了,那慕容卿不得恨死他?
慕容樯不知道他心中大逆不道的想法,慢悠悠的捋着胡子,一派仙风道骨:“年轻人,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悦笑容满面的躬身一拱手:“小子周悦,请娶您家的探花郎。”
慕容樯神色不动,冷冷道:“年轻人,我慕容府可是书香世家,卿儿更是当下炙手可热的双儿,论相貌,论品行,论前途,无一不好。你要娶卿儿,可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吗?”
周悦自信一笑,一手握拳捶了捶心口:“我没读过四书五经,也不会什么琴棋书画。我周家行武行商,确实上不得台面。但论家世,别说你慕容家了,宰相的儿子也娶得。”
慕容樯冷哼一声,要笑不笑道:“好大的口气,我倒想听听你的家世究竟有多么显赫。”
周悦微微一笑,又是一拱手:“小子不才,乃金乌山庄少庄主,家父周决云,乃当今武林盟主。遵圣上旨,掌管江湖百事。”
当今皇帝善待江湖中人,并亲手写下朝堂江湖互不侵犯,互相制约的圣旨。拥有高深武学的江湖门派每年都要派遣门中弟子去军队传授对敌经验,虽不能将门中经藏倾囊相授,军中却是人人都有基础内功护体,行军作战时也多了许多办法。若遇战乱,擅长纵横之术的江湖门派长老更是要亲自出山,为朝廷军队推演胜利之法。如此几年下来,外敌不可侵犯,江湖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周决云身为武林盟主,不揽权不揽财,刚正不阿公正无私,在他的领导下江湖从没出过大乱子,深得圣心。整个周家也跟着他沾光。
周悦身为金乌山庄少庄主,年轻英俊,一身好功夫,虽然没什么才华,却也不是个蠢货,周决云还是为了他向皇帝开口,宰相家的双儿说不定还真能娶到。
慕容樯闻言,却哈哈大笑:“小子,你乳臭未干,口气倒是不小!我还当你是什么隐世家族的传人,没想到就是个破落户。这样的身世,你想娶卿儿,我倒是要问问你凭什么?”
可见他自视读书人身份比那劳什子武林盟主的要高,对那点儿家世嗤之以鼻。
周悦眉头一跳,就有要咬牙的趋势。少年人最禁不住激,这老不死本事不大心气儿倒挺高,气的他一句“就凭他怀了爷爷的种”险些就要出口,想到慕容卿肿成桃子的泪眼,终归是忍住了,却气笑道:“老头儿,劝你别口无遮拦随便说人。幸亏你今天遇着了我,我周家好歹是武林正派。”
周悦抬起头,恶狠狠的笑道:“今天站在这儿的要是哪个歪门邪道,屠了你狗屁慕容家抢亲都是做得出的。”
周悦看起来英俊爽朗的一个小伙子,笑起来桃花眼一弯十分可亲,如今俊脸扭曲似笑非笑,眼神就如野狼一般摄人。
慕容樯捋胡子的手都一顿,只觉得从背后窜上来一股凉气,对着这喜怒无常的年轻人瞠目结舌,缓过神来便被气的一个倒仰,指着周悦急道:“你,你!”
周悦衣袖一挥,锋利的袖箭贴着慕容樯侧脸裹着劲风插进他身后的墙壁,入木三分。
“你什么你,老头儿,我只问你一遍。”
周悦一手握着刀柄,冷笑:“爷爷要娶慕容卿,你他妈从是不从?”
“……”
婚礼的日子定的很急,甚至就在当月。慕容卿晚间回府听到这个日子都呆了一下。
慕容樯以为他是不想嫁人,尤其对方还是个习武的粗人,皱着两道八字眉,脸色又是不忿又是戚戚:“卿儿,委屈你了。爹知道,你不想嫁给那什么周家人,可是……”
可是那狼崽子刀都架在碟脖子上了,又有什么办法!
慕容卿低着头,悄悄掩去了一抹甜笑。那登徒子,当真来提亲了!他欢喜的恨不得蹦起来抱着周悦就狠狠蹭上一蹭,面对他爹却还要端着,正色道:“爹,事情也没那么坏。儿子……儿子愿意嫁的。”
慕容樯正气的揪胡子呢,闻言却是一愣:“怎么,你愿意嫁给个粗人?”
慕容卿抿了抿嘴,冷静道:“嫁谁不是嫁?况且儿子觉得,嫁给他却是要比嫁给别人好的。”
“儿子经常与同袍一起去留仙居饮酒,也听那里的说书先生提上一嘴。那周悦到现在并不曾婚配,我要是嫁过去,就是第一个妻子,他必须得敬重我。须知这样的乾君已是十分难得了。我那些同袍那个不是十四五岁就迎娶了四五房妻妾,长安城里和我年岁相当的乾君有哪个还不曾婚配的?总之……儿子觉得挺好。”
慕容樯听了,也是悠悠一叹:“你少时一心念书,错过了最好的婚配时候。原本爹想着,等你十四五岁就嫁出去,也不耽误日后考学,没想到拖到今日,眼看着就快十八了,确实不好说亲……唉,也罢,也罢。时也命也。”
', ' ')('亲事紧锣密鼓地筹办起来了。
慕容卿一心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婚礼,干脆请了假,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临阵磨枪,奋发图强开始钻研起了绣工。
让他自己给自己绣一身婚服那是别想了,白日做梦还差不多,但他却可以快快的给周悦赶制一身贴身的衣裳,慕容卿满心都是要在那雪白的衣服上亲手书上密密麻麻的金刚经,借此讽刺一下那满脑子情色的登徒子,在屋子里头闷头用功,裁坏了不少布不说,连那登徒子本人都咬着牙不肯见了。
哪有婚前私自见夫君的道理!慕容卿红着脸撕开一根布条,抿着嘴唇都压抑不住待嫁的笑容。
那也太不知羞耻了!
却说那边,婚事越临近,周悦还真没功夫去见慕容卿。
周决云到了。
周悦老实的站在下面,两手贴着裤缝,规规矩矩的站着。周决云坐在上座,手边摆着一盏热茶,一身的风尘仆仆都来不及洗去,眉宇间还带着些疲惫,就迫不及待的前来训子。
周决云捏了捏眉心,冷声道:“说吧,怎么回事。”
周悦低眉顺眼的讲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从打马游街初相遇到私通,再到双儿怀孕,又到威胁慕容家同意这门亲事,一五一十快速的说了。期间周决云被他气的好几次都要掀桌子了,手指着周悦的脸抖个不停,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周悦说完最后一句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还有闲心冲着周决云一笑:“父亲,我要当爹了!”
周决云气的一个倒仰,抬手就把手边滚烫的茶杯扔过去了:“你还挺得意!啊?!”
滚烫的茶水迎面而来,周悦也不敢躲,硬是接了下来,愁眉苦脸的眨了眨眼:“为什么不得意?当爹了不是好事儿吗?反正现在亲事也定了,慕容家那边也没发现,到时候人娶过来,孩子什么时候生,生的是什么,都跟他们半点儿关系没有了。”
周决云气极反笑,一手撑着头便冷笑起来:“你当我是气你这个?自从你爬上我的床,我就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我气的是你,你……”
见周悦一脸迷茫的望着他,周决云咬着嘴唇,又是难堪又是窘迫,眼角都晕红了起来,低声道:“慕容卿过门,我,我怎么跟他解释你我之间的关系?你,你总不会娶了媳妇忘了我,真把我当爹供一辈子?”
周悦噗嗤一声乐了,顶着一身的水渍走上前,牵住了周决云紧张的握拳的手,捏在手心里轻轻按揉,缓声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扔了谁也不能扔了你啊。我早已和慕容卿说过,在他之前我已经有两位夫人,其中一个就是你。”
周决云又惊又羞的瞪着他,只见周悦窃笑着贴着他耳朵说了句什么,周决云的脸乍青乍红,没一会儿连耳根子都红了,一掌推开周悦啐道:“孽子!我打死你算了!”
“哎哎,父亲,不是,决云?别啊,你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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