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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兰栩被父亲丢弃的时候,那个勾引了父亲、让母亲每日以泪洗面的贱货,也被伤得不轻。
小孩儿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站着看男人趴在地上,狼狈地咳出一口血。他年纪虽小,却也听闻过这人的名号——“曲惊天下”贺如拘。
温兰栩脑中关于贺如拘的传闻慢慢浮现。
贺如拘出身低微,命途多舛,却凭着一股子毅力,生生成为修真界最高不可攀的大能之一。可惜偶有一日见了温兰栩那个无情的老爹,从此如同着了魔,不知为温慎之赴汤蹈火多少次。温慎之厌恶贺如拘,却又心安理得享受贺如拘带来的利益。
前些日子,温慎之终于按捺不住,用温家祖传的法宝,吸走了贺如拘的真元。若非怕沾上了不得的因果,温慎之必然已经对他痛下杀手。也是这个时候,温慎之推演出自己一向珍爱的嫡子,正是妨碍自己气运的元凶。
这不是正好一起处理了么?还省得他多去一趟人间。温慎之随意把两人一同丢在荒山上,便施施然回去了。
温兰栩发着呆,脸上看不出多少难过。他眼神下意识空茫茫地落在贺如拘身上,第一时间就发现高大的男人艰难地动了动,勉强翻过身体,站了起来。
温兰栩有点害怕,往后退了一步。在他小小的脑子里,是贺如拘破坏了自己的家庭,贺如拘是坏人。
贺如拘看他那模样,怔了怔,一时竟忘了被温慎之暗害的怒火。他胸口被这孩子父亲一掌打开的裂口还在剧痛,心底却莫名发软。他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贺如拘从怀中取出药丸,吞服下去,面色好了些。他怕自己一身血污吓到温兰栩,慢慢走到小孩面前,向来冷厉的声音难得有些柔和:“人间险恶,山林多有凶兽,小公子不若跟贺某走吧。”
温兰栩摇了摇头,眼神警惕:“我不能走,爹爹回来会找不着我的。”看着他的眼睛,贺如拘愈发爱怜。多少年没有过的柔软心肠,竟全用在这稚童身上。贺如拘无视温兰栩小小的挣扎,将他抱在怀中:“若是你爹爹回来,我再把你送回来,好不好?”
温兰栩本来踢着小短腿要下去,却闻到男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僵住。受伤是很疼的,他被灵鸟啄了一口,都痛了好几天。抱着他的双臂虽然很稳当,可是贺如拘的胸口明明开了那么大一个口子……
不知为何,他突然不那么恨这个人,也不敢动了,眼睛发红地依偎在男人怀里。
贺如拘满意地抱着轻飘飘的小孩,忍受着整个身体都似乎要撕裂的痛楚,开始寻找下山的路。失去真元又受了重伤的男人,与体力稍好的凡人没什么差别,走在山林中,深一脚浅一脚。被颠得晕晕乎乎的温兰栩委屈地想,我都不等爹爹,跟你走了,你可一定要对我好呀……
温兰栩到底是小孩子,被抱在怀里,没一会儿就困了。贺如拘看他睡得脸蛋红扑扑的,泛起了笑意,又不禁发愁,带着这么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公子,今晚,要怎么过呢?
贺如拘有些庆幸,自己身上还有些饰品,能换些凡间的银子。只是他现在这副模样,若出现在村民面前,难说会不会被押送官府。贺如拘被人间的芝麻官关押……贺如拘摇了摇头,心底有些对自己的嘲讽。
下山颇是费了一些时候。山路不好走,贺如拘怕温兰栩摔倒,一早就将他抱住,自己却也摇摇欲坠起来。好在山下就有一处废弃草屋,贺如拘一手抱着温兰栩,一手拔出腰间沦为废铁的“乱雪”,小心地进入屋中。
草屋里全是灰尘和蛛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贺如拘细细查探一番,才放下心来。他尚存一丝真元,毫无杀伤力,却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一个避尘决,就让他喘息良久。他将小孩放在卧室的床上,自己坐在一边,试探着运转起那点可怜的真元。
贺如拘心乱如麻。温兰栩皮相确实无与伦比,但他们今日才初识。自己怎么就昏了头脑,把他当作眼珠子?是了,一定是孤单太久,看到这么乖巧又可怜的孩子,就把他当作儿子看待了。
温兰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贺如拘听见他的声响,从屋外走来,手里端着刚刚从村民处买来的食物。温兰栩见他似乎已经无恙,有些吃惊。触及他的手臂时,被冻得浑身一颤:“大哥哥,你怎么了?”
贺如拘脸色如常:“早起受了些凉,不打紧。小公子,饿了吧?”温兰栩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这些食物,对平日的他来说,自然是难以下咽的。但他昨夜到现在都没有进食,饥饿之下,吃得香甜。
贺如拘早听闻温家嫡子天赋过人,填饱了小孩的肚子,就看顾他修行。贺如拘起得早,将草屋旁的篱笆好好修缮了一番,寻常村民、野兽不能进入。眼看着温兰栩渐入佳境,贺如拘便放心离开了。
贺如拘受伤太重,真元又几近于无,恢复的希望渺茫,不是闭关就能治好的。他们不能没有吃的,身上能卖给凡人的物品是有限的,他一时也想不出赚钱的法子。从天上坠落的仙人,如今只能靠体力换取活下去。
好在正是农忙时节,很容易就能
', ' ')('找到需要短工的农户。贺如拘在淤泥中行走,心中滋味难言。他不是没有落魄过,却不曾像今日这般,被踩到尘埃中,甚至很可能永远都爬不起来!
一天的体力活,让用本命药鼎暂时压制住伤势的贺如拘眼前发黑。他原本准备好好收拾一番再去看宝贝“儿子”,却在门口撞见温兰栩。温兰栩的资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得多,因而也就提前很多结束了修炼。
面容凌厉英俊,贵不可言的男人,此刻一身汗味,半边身子都是污泥,肩上的衣服都快磨烂了,隐隐露出红肿的皮肉。贺如拘面上难得地有些尴尬,这样不堪的一面,怎么这么快就暴露在小孩面前了?
温兰栩呆呆看了他半天,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眼中一滴滴落下泪来。贺如拘昨天在他眼前受了那么重的伤,根本不可能已经痊愈。
他自幼锦衣玉食,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那口饭,需要一个陌生男人用几乎是消耗生命的方式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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