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他又找了别的女人, 怕被侯夫人发现, 当场闹起来。
想来,他当时吸入的香气比赵恒还多,一定扛不住。
在月芙的梦境里,侯夫人也曾出现在她被崔贺樟侮辱后的那间屋子里。
当时,因顾忌着她姓沈,好歹还算个贵族女郎,侯夫人这才留了一丝理智,克制着情绪,没有闹到人尽皆知。
以她的性子,若只是府中的侍女,被当场发现,定会将事情闹大。
而现在,满堂宾客,个个身份不凡,崔贺樟哪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找来一名贵女?
想来,他为解一时之火,便找了个侍女进去。
侯府里的侍女,但凡被崔贺樟碰过的,最后总要落到侯夫人的手里,吃一番苦,拖得越久,折磨得越狠。
与其这样,不如让侯夫人当场就将怒火发泄出去,最好闹大一点,闹得宾客们也知道他竟在病重的父亲寿宴之日做这种事,传扬出去,坐实他借父亲卧病的机会寻欢作乐的不孝之名,崔贺樟才会真的收敛。
须臾之间,月芙已做出决定。
她整了整自己的仪容,再三确认自己看起来像醉酒后,刚刚小憩醒来的模样,这才慢慢那边走去。
“这里出了什么事?”她假意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看着前面被压着跪在地上的仆从,疑惑地问,一抬头对上侯夫人怀疑的视线,“哎呀,原来夫人在此,失礼了!”
侯夫人一眼就认出了月芙,大概想起先前饮酒时,崔贺樟看她的眼神,顿生怀疑。
“沈娘子这是从哪里来,怎么没在宴席上?”
“我先前有些头晕,便先离席了。方才在那儿小憩了一会儿。”月芙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一处水榭,歉然道,“实在惭愧,我不识贵府的路,走着走着,便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差点冲撞了崔郎将,幸好被人拦下来了,这才往这里来,却不想,又打扰了夫人。”
“无妨。”侯夫人扯了扯嘴角,一听她说还遇见了崔贺樟,目光顿时一变,试探道,“不知沈娘子方才是在哪里见到的郎君?”
月芙笑着要答,却忽然像想到了什么,先小心地看一眼侯夫人,再迟疑地指向西北方向:“就在那边,我记得附近有一面爬满绿藤的清水墙。”
“哼,原来去那儿了,多谢沈娘子指路。”侯夫人一个厉害的眼神落在那还跪着的仆从身上,“贱奴,你以为你不说,就能替他遮掩住了吗?走,现在就过去!”
那仆从惊疑地瞪着月芙,偏偏又不敢说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那边去了。
月芙站在原地,慢慢地长出一口气,继续朝宴席的方向行去。
行出两步,她忽然又顿住,猛地回头,遥望那座二层楼阁。
窗依旧半开着,窗口却空荡荡,没有人影。
想来他早已不在那儿了。
月芙低下头,不再逗留,快步离去。
……
阁楼二层,赵恒站在窗边,过了许久才回神。
方才的一切,他一点不漏,全都看到了。
虽然听不清沈月芙到底对侯夫人说了什么,但看侯夫人离开时又怒又急的样子,也不难猜到。
不过,当人都走了,沈月芙再回头看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往旁边站了站,避开她的视线。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忽然觉得内心深处,那股交织着愧疚和悔恨的情绪变得更复杂了。
沈月芙,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无辜受累的女子,柔弱、单纯、可怜,需要人保护。
不过,从眼下的行径来看,似乎与他当初的认知有些出入。
她看似柔弱,可内心仿佛并不单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日的一切,每一步,都像是她事先计较好的,从最初引他来赴宴,到方才指引侯夫人去找崔贺樟。
他能猜到,她引侯夫人过去的目的,无非是想将事情闹大些。
可是,一个才受了巨大惊吓的小娘子,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且做得毫无破绽吗?
赵恒一时有些怀疑,自己也是她一番设计中的某一环。
诚然当初是自己亲口许诺她,可以来找他帮忙,也是他在慈恩寺答应了,今日会来。
可比起原以为的,她只是走投无路,才慌忙找上自己,现在的她,看起来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又心生防备。
他站了一会儿,待回过神来,扭头时,却忽然看到什么东西,金灿灿的,从眼前一闪而过。
他将要下楼的脚步一顿朝着方才躺过的,让他羞愧不已的卧榻看去。
凌乱的薄毯上,静静躺着一只白玉镶金手钏。
赵恒记得,那是沈月芙戴着的两只手钏中的一只。
手钏的搭扣已松开,大概是方才纠缠间,从沈月芙的腕上脱落下来的。
他的眼前立刻闪过方才不堪的画面。
就在这张窄小的榻上,他和她纠缠在一起。
风情摇曳的雪肤乌发犹在眼前,清脆悦耳的环佩之声亦在耳畔。
对了,她还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