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短促地笑了一声,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叫你一会儿饮酒时,量力而行。”
“哦,我知道了,多谢母亲提醒。”
月芙垂下眼帘,背后渐渐爬满寒意。
酒,就是宴上的酒,让她中了崔贺樟的圈套。
她现在无比紧张,急等着赵恒的出现。
可也不知何故,一直到宴席开始,宾客们已然就座,却依然不见他的到来。
月芙不禁忐忑起来,坐在食案边,低头望着眼前的瓜果和炙肉,半点胃口也没有。
身边有别的娘子同她说笑,她也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始终挂念着赵恒。
他是否被别的事绊住了脚,以至于不能及时赶到?又或者,他已另有安排?还是……他后悔了,今日根本不打算来了?
一场宴席,短则一个时辰,长则两个时辰,甚至更久。
幸好,虽是分食制,每人食案上的酒却都是从庭中的同一樽缶中盛的,菜食亦是由侍女在庭中分至每人的案上。
月芙这才敢放心地用了几口。
不一会儿,等众人饮至欢畅时,崔贺樟从席间站起来,捧起手中的金樽,先冲众人道谢:“今日家父寿诞,蒙诸位不弃,前来祝贺。家父年迈,无法亲自向诸位一一道谢,只好由某代劳,某先满饮此杯,望诸位海涵。”
他举杯一饮而尽,又挥手让侍女捧了数十只盛满新酒的酒杯上来。
“圣上慷慨,中秋那日,惦念家父卧病不能赶赴宫中宴席,特赐了西域贡酒。今日,家父特意嘱咐,要以此酒答谢,某将亲自向诸位一一敬酒,以表谢意。”
说罢,他便带着侯氏,两人一同往坐在最前面的肃宁侯一家去了。
月芙心里的不安再度攀升。
凭着记忆,她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这所谓的西域贡酒,让她喝完以后,便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发软。
眼看崔贺樟与侯氏同一家又一家饮完,已经再向沈家这边来了,她几乎已有了要直接转身逃走的冲动。
旁边的沈士槐和秦夫人也跟着紧绷起来。
一家三人,皆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沈寺丞。”崔贺樟捧着酒杯,似笑非笑地过来,打量着三人,“上一回在太极宫人太多,崔某没机会单独同你喝一杯,今日可算是寻到机会了。还有夫人——”
侍女将托盘奉上,他亲自将就送到沈士槐的手里,接着是秦夫人,最后,是月芙。
“这一位,可是大娘子?”
他的目光落到月芙的身上,眼眸微微眯起,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却没将酒杯立刻递上来。
月芙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根本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一名守在大门附近的家仆忽然奔进来,报说太子、太子妃和楚王就要到了。
众人一惊,立时交头接耳起来,崔家的这场寿宴,办得着实有分量。
崔贺樟的眼里却下意识闪过一丝诧异。
太子妃是他的亲姊,今日过来,本就是说好的,可太子和楚王两个,却没有提前知会。他虽都向他们发了帖子,却根本没指望他们这样的身份会来。
尤其是楚王。
“郎君,咱们该去迎三位殿下了。”侯夫人示意崔贺樟快些过去。
可崔贺樟不过愣了一下,便又笑了,继续看着月芙,道:“急什么,先把这一杯喝完。这位小娘子,还没回答我方才的话呢。”
看到他这副模样,侯夫人便觉不对劲,只是碍于人多,又想着太子等人就要来了,才没有发作。
月芙这时却渐渐地不慌了。她露出一抹微笑,不卑不亢道:“崔郎将说得不错。”
这一笑,让崔贺樟的心口也跟着酥了一下。他咬了咬后槽牙,忍住心底的躁动,这才慢吞吞将酒杯递过去。
月芙伸手接过,小心地避开他的指尖,与他们一道仰头,却没有真正将酒饮下。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件橙黄色大袖衫,长长的垂下去,恰好能挡在身前。趁人不注意时,她将杯里紫红色的酒液倒进了宽大的袖口中。
敬完这一杯,崔贺樟看一眼她手里已然空了的金杯,这才满意地带着侯夫人赶到门口去迎。
月芙也跟着众人到庭中等候,不一会儿,就见外头有东宫的全副仪仗,有内侍弯腰上前,将车中一身华服的赵怀悯和崔桐玉请下来。
而在他们的仪仗后面,才是骑在高头大马上,只带了几名普通护卫的赵恒。
在近二三百人的人群中,月芙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遥遥相对的视线里,她忍不住飞快地冲他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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