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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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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一诧异:“陵容还是无宠么?”

眉庄略一点头道:“入宫那么久,皇上还未召幸过她。”说罢微微叹气,“别人承宠也就罢了,偏偏是个身份比她还微贱的宫女,她心里自然不好受。”

我忆起临进宫那一夜独立风露中的陵容,她对哥哥的情意……难道她与我一样,要蓄意避宠?我迟疑道:“莫不是陵容自己不想承宠?”

眉庄疑惑的看我:“怎么会?她虽是面上淡淡的,可是总想承宠的吧?否则以她的家世,如何在宫中立足?”

我迟疑道:“你可知道她有无意中人?”

眉庄被我的话唬了一跳,脸上一层一层的红起来:“不可胡说。我们都是天zg嫔,身子和心都是皇上的,怎么会有意中人?”

我也窘起来,红着脸说:“我也不过是这么随口一问,你急什么?”

眉庄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她有没有意中人。看她这样子,应该是没有的罢。”说罢转了话题,聊了会子也就散了。

送走了眉庄,见佩儿端了炭进来换,装作随口问道:“听说倚梅园里的宫女被封了更衣?”

佩儿道:“可不是?都说她运气好呢,听说除夕夜里和皇上说了两句话,初二一早皇上身边的李公公过来寻人,她答了两句,便被带走了。谁知一去竟没再回来,才知道皇上已颁了恩旨,封了她做更衣了。”

我微微一笑,果然是个宫女,好个伶俐的宫女!替我挡了这一阵。看来宫中是从来不缺想要跃龙门的鲤鱼的。说话间槿汐已走进来,斜跪在榻前为我捶腿,见佩儿换了炭出去,暖阁里只剩下我和她,方才轻轻说:“那天夜里小主也去倚梅园,不知可曾遇见旁人?”

我伸手取一粒蜜饯放嘴里,道:“见与不见,又有什么要紧?”

槿汐微一凝神,笑道:“也是奴婢胡想。只是这宫里张冠李戴,鱼目混珠的事太多了,奴婢怕是便宜了旁人。”

我把蜜饯的核吐在近身的痰盂里,方才开口:“便宜了旁人,有时候可能也是便宜了自己。”

过了月余,陵容依旧无宠,只是余更衣聪明伶俐,擅长歌唱,皇帝对她的宠爱却没有降下来,一月内连迁采女、选侍两级,被册了正七品妙音娘子,赐居虹霓阁。一时间风头大盛,连华妃也亲自赏了她礼物。余娘子也很会奉承华妃,两人极是亲近。余氏渐渐骄纵,连眉庄、刘良媛、恬贵人等人也不太放在眼中,语出顶撞。眉庄纵使涵养好,也不免有些着恼了。

虽说时气已到了二月,天气却并未见暖,这两日更是一日冷似一日,天空铅云低垂,乌沉沉的y暗,大有雨雪再至的势头。果然到了晚上,雪花朵儿又密又集,又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到了第二天夜里,雪渐渐小了,小允子同小连子扫了庭院的积雪进来身上已是濡湿了,冻得直哆嗦,嘴里嘟囔着“这鬼天气”,又忙忙地下去换了衣裳烤火。

我放下手里绣的手帕,说道:“今年这天气果然不好,都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了,还是下雪。恐怕这花花草草的都要冻坏了。”

流朱笑道:“小姐顶心疼那些花草,秋末的时候小内监们全给包上了稻草,冻不坏的。”

我微微一笑,又低头去绣手帕上的黄鹂鸟儿。隐隐听得远处有辘辘的车声迤逦而来,心下疑惑,棠梨宫地处偏僻,一向少有车马往来,怎的这么夜了还有车声。抬头见槿汐垂手肃然而立,轻声道:“启禀小主,这是凤鸾春恩车的声音。”我默默不语,凤鸾春恩车是奉诏侍寝的嫔妃前往皇帝寝宫时专坐的车。

凝神听了一会儿,那车声却是越来越近,在静静的雪夜中能听到车上珠环玎玲之声。隐约还有女子歌唱之声,歌声甚是婉转高昂,唱的是宫中新制的贺诗“炉爇香檀兽炭痴,真珠帘外雪花飞。六宫进酒尧眉寿,舞凤盘龙满御衣。”我侧耳听了一阵子,方才道:“唱的不错,难怪皇上赐她”妙音“的封号。”

小允子低头小声道:“这夜半在永巷高歌可不合宫中规矩。”

我头也不抬,道:“这才足见皇上对她的宠爱啊!”再没有人做声,屋子里一片静默,只听见炭盆里哔啵作响的爆炭声,窗外呼啸凛冽的北风声和搅在风里一路渐渐远去的笑语之声。她的笑声那么骄傲,响在寂静的雪夜里,在后宫绵延无尽的永巷和殿宇间穿梭……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凤鸾春恩车的声音,那声音听来是很美妙的。我不知道这车声一路而去会牵引住多少宫中女人的耳朵和目光,这小小的车上会承载多少女人的期盼、失落、眼泪和欢笑。很多个宫中的傍晚,她们静静站在庭院里,为的就是等候这凤鸾春恩车能停在宫门前载上自己前往皇帝的寝宫。小时候跟着哥哥在西厢的窗下听夫子念杜牧的《阿房宫赋》,有几句此刻想来尤是惊心——“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三十六年,恐怕是很多女人的一生了!尽态极妍,宫中女子哪一个不是美若天仙,只是美貌,在这后宫之中是最不稀罕的东西了。每天有不同的新鲜的美貌出现,旧的红颜老了,新的红颜还会来,更年轻的身体,光洁的额头,鲜艳的红唇,明媚的眼波,纤细的腰肢……而她们一生做的最多最习惯的事不过是“缦立远视,而望幸焉”罢了。在这后宫之中,没有皇帝宠幸的女人就如同没有生命的纸偶,连秋天偶然的一阵风都可以刮倒她,摧毁她。而有了皇帝宠幸的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恐怕她们的日子过得比无宠的女子更为忧心,“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她们更害怕失宠,更害怕衰老,更害怕有更美好的女子出现。如果没有爱情,帝王的宠幸是不会比绢纸更牢固的。而爱情,恐怕是整个偌大的帝王后宫之中最最缺乏的东西了。宫中女子会为了地位、荣华、恩宠去接近皇帝,可是为了爱情,有谁听说过……

我只觉得脑中酸涨,放下手中的针线对浣碧说:“那炭气味道不好,熏得我脑仁疼,去换了沉水香来。”

浣碧略一迟疑,道:“小姐,这月份例的香还没拿来,已经拖了好几日了,要不奴婢遣人去问问。”

心下明白,必定是内务府的人欺我无宠又克扣份例了。“这几日雪大,内务府的人懒怠迟延几日也是有的。罢了,随便有什么香先点上罢。”

浣碧答应着匆匆出去了,才走至门外,“呀”的一声惊道:“淳常在,您怎么独个儿站在风里,怕不吹坏了?快请进来。”

我听得有异,忙起身出去。果然淳常在独自站在宫门下,鼻子冻得通红,双颊却是惨白,只呆呆的不说话。我急忙问道:“淳儿,怎么只你一个人?”

淳常在闻言,只慢慢地转过头来,眼珠子缓缓的骨碌转了一圈,脸上渐渐有了表情,“哇”地哭出声来:“莞姐姐,我好害怕!”

我见状不对,忙拉了她进暖阁,让晶清拿了暖炉放她怀里暖身子,又让品儿端了热热的奶羹来奉她喝下,才慢慢问她原委。原来晚膳后大雪渐小,史美人在淳常在处用了晚膳正要回宫,淳常在便送她一程。天黑路滑,点了灯笼照路,谁知史美人宫女手中的纸灯笼突然被风吹着燃了起来,正巧妙音娘子坐着凤鸾春恩车驶了过来,驾车的马见火受了惊吓,饶是御马训练纯熟,车夫又发现的早,还是把车上的妙音娘子震了一下。本来也不什么大事,可是妙音娘子不依不饶,史美人仗着自己入宫早,位分又比妙音娘子高,加之近日妙音受宠,本来心里就不太痛快,语气便不那么恭顺。妙音娘子恼怒之下便让掖庭令把史美人关进了“暴室”(1)。我闻言不由得一惊,“暴室”是废黜的妃嫔和犯了错的宫娥内监关押服苦役的地方。史美人既未被废黜,又不是犯错的宫娥,怎能被关入“暴室”?

我忙问道:“有没有去请皇上或皇后的旨意?难道皇上和皇后都没有发话吗?”

淳常在茫然的摇了摇头,拭泪道:“她……妙音娘子说区区小事就不用劳动皇上和皇后烦心了,惊扰了皇上皇后要拿掖庭令是问。”

我心下更是纳罕,妙音娘子没有帝后手令,竟然私自下令把宫嫔关入“暴室”,骄横如此,真是闻所未闻!

我的唇角慢慢漾起笑意,转瞬又恢复正常。如此恃宠而骄,言行不谨,恐怕气数也要尽了。

我安慰了淳常在一阵,命小连子和品儿好好送了她回去。真是难为她,小小年纪在宫中受这等惊吓。

第二天一早,眉庄与陵容早早就过来了。我正在用早膳,见了她们笑道:“好灵的鼻子!知道槿汐做了上好的牛骨髓茶汤,便来赶这么个早场。”

眉庄道:“整个宫里也就你还能乐得自在。外面可要闹翻天了!”

我抿了口茶汤微笑:“怎么?连你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陵容道:“姐姐可听见昨晚的歌声了?”

我含笑道:“自然听见了。”妙音“娘子果然是名不虚传,歌声甚是动听。”

眉庄默默不语,半晌方道:“恃宠而骄,夜半高歌!她竟私自下令把曾与你同住的史美人打入了”暴室“。”

我微笑道:“那是好事啊。”

“好事?”眉庄微微蹙眉,陵容亦是一脸疑惑。

“她骤然获宠已经令后宫诸人不满,如此不知检点,恃宠而骄,可不是自寻死路么?自寻死路总比有朝一日迫到你头上要你自己出手好吧。”我继续说:“如此资质尚不知自律,可见愚蠢,这样的人绝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你大可高枕无忧了。”我举杯笑道:“如此喜事,还不值得你饮尽此盏么?”

眉庄道:“话虽然如此,皇上还没发话惩治她呢?何况她与华妃交好。”

我淡然道:“那是迟早的事。昨日之事已伤了帝后的颜面,乱了后宫尊卑之序,就算华妃想保她也保不住。何况华妃那么聪明,怎么会去趟这滩浑水?”

陵容接口道:“恐怕她如此得宠,华妃面上虽和气心里也不自在呢,怎会出手助她?”说罢举起杯来笑道:“陵容以茶代酒,先饮下这一杯。”

眉庄展颜笑道:“如此,盛情难却了。”

果然,到了午后,皇帝下了旨意,放史氏出“暴室”,加意抚慰,同时责令余氏闭门思过一旬,褫夺“妙音”封号,虽还是正七品娘子,但差了一个封号,地位已是大有不同了。

注释:

(1)、“暴室,在掖庭内,丞一人,主宫中妇人疾病者,其皇后、贵人、宫娥有罪者,亦就此室。”

第1卷第八章春遇

时日渐暖,我因一向太平无事,渐渐也减少了服药的次数和分量,身子也松泛了些。流朱私下对我说:“小姐常吃着那药在屋里躺着,脸色倒是苍白了不少,也该在太阳底下走走,气色也好些。”

春日里,上林苑的景致最好,棠梨宫里的梨花和海棠只长了叶子连花骨朵也没冒出来,上林苑里的花已经开了不少,名花盈风吐香,佳木欣欣向荣,加上飞泉碧水喷薄潋滟,奇丽幽美,如在画中,颇惹人喜爱。宫中最喜欢种植玉兰、海棠、牡丹、桂花、翠竹、芭蕉、梅花、兰八品,谐音为:玉堂富贵,竹报平安,称之为“上林八芳”,昭示宫廷祥瑞。棠梨宫处在上林苑西南角,本是个少有人走动的地方,周遭一带也是罕有人至。所以我只在棠梨附近走动也并无人来吵扰约束。

出棠梨宫不远便是太y池。太y池碧波如顷,波光敛滟,远远望去水天皆是一色的湖蓝碧绿,倒影生光。池中零星分置数岛,岛上广筑巍峨奇秀的亭台楼阁,更有奇花异草,别具情致风味。三四月里的太y池风光正好,沿岸垂杨碧柳盈盈匝地,枝枝叶叶舒展了鲜嫩的一点鹅黄翠绿,像是宫女们精心描绘的黛眉,千条万条绿玉丝绦随风若舞姬的瑶裙轻摆翩迁,连浣碧见了也笑:“绿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原来是这样的好景色。那么多柳树,真真是宫里才有的大气。”新柳鲜花,池畔吹拂过的一带凉风都染着郁郁青青的水气和花香,令人心神荡漾,如置身朝露晨曦之间。

我逗留了几次甚是喜爱,回去后便命小连子小允子说在树上扎了一架秋千。小允子心思灵动,特意在秋千上引了紫藤和杜若缠绕,开紫色细小的香花,枝叶柔软,香气宜远。随风荡起的时候,香风细细,如在云端。

这日下午的天气极好,天色明澈如一潭静水,日色若明辉灿烂的金子,漫天飞舞着轻盈洁白的柳絮,随风轻扬复落。我独自坐在秋千上,一脚一脚地轻踢那落于柔密芳草之上的片片落花。流朱一下一下轻推那秋千架子,和我说着笑话儿。薰暖的和风微微吹过,像一只手缓缓搅动了身侧那一树繁密的杏花,轻薄如绡的花瓣点点的飘落到我身上,轻柔得像小时候娘抚摸我脸颊的手指。

我不自禁的抬头去看那花,花朵长得很是簇拥,挤挤挨挨得半天粉色,密密匝匝间只看得见一星碧蓝的天色。“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前人仿佛是这么写的。我忽然来了兴致,转头吩咐流朱:“去取我的箫来。”流朱应一声去了,我独自荡了会秋千,忽觉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y影,直是唬了一跳,忙跳下秋千转身去看。却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我身后,穿一袭海水绿团蝠便服,头戴赤金簪冠,长身玉立,丰神朗朗,面目极是清俊,只目光炯炯的打量我,却瞧不出是什么身份。

我脸上不由得一红,屈膝福了一福,不知该怎么称呼,只得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静默半晌,脸上已烫得如火烧一般,双膝也微觉酸痛,只好窘迫地问:“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那人却不做声,我不敢抬头,低声又问了一遍,他仿若刚从梦中醒来,轻轻地“哦”了一声,和言道:“请起。”

我微微抬目留意他的服色,他似乎是发觉了,道:“我是……清河王。”

我既知是清河王玄凌,更是窘迫,嫔妃只身与王爷见面,似有不妥。于是退远两步,略欠一欠身道:“妾身后宫莞贵人甄氏,见过王爷。”

他略想了想,“你是那位抱病的贵人?”

我立觉不对,心中疑云大起,问道:“内宫琐事,不知王爷如何知晓?”

他微微一愣,立刻笑道:“我听皇……嫂说起过,除夕的时候,皇兄问了一句,我正巧在旁。”我这才放下心来。

他和颜悦色的问:“身子可好些了?春寒之意还在,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有劳王爷费心,妾身已好多了。”正想告辞,流朱捧着箫过来了,见有陌生男子在旁,也是吃了一惊,我忙道:“还不参见清河王。”流朱急急跪下见了礼。

他一眼瞥见那翠色沉沉的箫,含笑问:“你会吹箫?”

我微一点头,“闺中无聊,消遣罢了。”

“可否吹一曲来听?”他略觉唐突,又道:“本王甚爱品箫。”

我迟疑一下,道:“妾身并不精于箫艺,只怕有辱清听。”

他举目看向天际含笑道:“如此春光丽色,若有箫声为伴,才不算辜负了这满园柳绿花红,还请贵人不要拒绝。”

我推却不过,只得退开一丈远,凝神想了想,应着眼前的景色细细地吹了一套《杏花天影》(1),“何处玉箫天似水,琼花一夜白如冰”。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栏桡更少驻。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幼年时客居江南的姨娘曾教我用埙吹奏此曲,很是清淡高远,此刻用箫奏来,减轻了曲中愁意,颇有流雪回风、清丽幽婉之妙。一曲终了,清河王却是默然无声,只是出神。

我静默片刻,轻轻唤:“王爷。”他这才转过神来。我低声道:“妾身献丑了,还请爷莫要怪罪。”

他看着我道:“你吹得极好,只是刚才吹到”满汀芳草不成归“一句时,箫声微有凝滞,不甚顺畅,带了呜咽之感。可是想家了?”

我被他道破心事,微微发窘,红着脸道:“曾听人说,”曲有误,周郎顾“,不想王爷如此好耳力。”

他略一怔忡,微微笑道:“本王也是好久没听到这样好的箫声了。自从……纯元皇后去世后,再没有人的箫声能让打动……本王的耳朵了。”他虽是离我不远,那声音却是渺渺如从天际间传来,极是感慨。

我上前两步,含笑道:“多谢王爷谬赞。只是妾身怎敢与纯元皇后相比。”欠一欠身“天色不早,妾身先行回宫了。王爷请便。”

他颔首一笑,也径自去了。

流朱扶着我一路穿花拂柳回到宫中,才进莹心堂坐下,我立即唤来晶清:“去打听一下,今日清河王进宫了没有?现在在哪里?”晶清答应着出去了。

流朱疑道:“小姐以为今日与您品箫的不是清河王?”

我道:“多小心几分也是好的。”

晶清去了半日,回来禀报道:“今日入宫了,现在皇上的仪元殿里与皇上品画呢。”我暗暗点头,放心去用膳。

隔了一日,依旧去那秋千上消磨时光。春日早晨的空气很是新鲜,带着湖水烟波浩淼的湿润,两岸柔柳依依的清新和鲜花初开的馨香,让人有蓬勃之气。秋千绳索的紫藤和杜若上还沾着晶莹的未被太阳晒去的露水,秋千轻轻一荡,便凉凉的落在脸上肩上,像是一阵阵小雨点儿。有早莺栖在树上滴沥啼啭,鸣叫得极欢快。若要享受晨光,这时刻是最好不过的。

忽觉有人伸手大力推了一下我的秋千,秋千晃动的幅度即刻增大,我一惊,忙双手握紧秋千索。秋千向前高高得飞起来,风用力拂过我的面颊,带着我的裙裾迎风翩飞如一只巨大的蝴蝶。我高声笑起来:“流朱,你这个促狭的丫头,竟在我背后使坏!”我咯咯地笑:“再推高一点!流朱,再高一点!”话音刚落,秋千已疾速向后荡去,飞快的经过一个人的身影,越往后看得越清,我惊叫一声:“王爷!”不是清河王又是谁,这样失仪,心中不由得大是惊恐。手劲一松,直欲从秋千上掉下来。

清河王双臂一举,微笑着看我道:“若是害怕,就下来。”

我心中羞恼之意顿起,更是不服,用力握紧绳索,大声道:“王爷只管推秋千,我不怕!”

他满目皆是笑意,走近秋千,更大力一把往前推去。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刮得两鬓发丝皆直直往前后摇荡。我愈是害怕,愈是努力睁着眼睛不许自己闭上,瞪得眼睛如杏子般圆。秋千直往那棵花朵繁茂的老杏树上飞去,我顽皮之意大盛,伸足去踢那开得如冰绡暖云般的杏花,才一伸足,那花便如急风暴雨般簌簌而下,惊得树上的流莺“嘀”一声往空中飞翔而去,搅动了漫天流丽灿烂的阳光。

花瓣如雨零零飘落,有一朵飘飞过来正撞在我眼中。我一吃痛,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揉,手上一松,一个不稳从秋千上直坠而下,心中大是惊恐,害怕到双目紧闭,暗道“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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