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正君出声护道:“青儿说的是事实,王爷!”
凤墨涵不理他们,对静亲王和齐思洛说道:“娘,爹,我是来替皇上传令的,你们尽快收拾行李,随皇上迁往平阳暂居,待京中修缮好了再回来。”
“你见过皇上了?”静亲王问道,“她没有为难你吧。”
“皇上令我在京中防治疫情,梦绮先生也来了,一切安好。”
静亲王拍了拍她的肩,赞许地笑了笑,这个女儿很会挑时机回来,这下将功折罪,有再大的事,皇上现在正是需要她的时候,也不会过于苛责。童正君则在心里格登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凤墨涵,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运气总在她那一边。
这时节想必童正君也听到了传言,不知道他相不相信,如果相信了,下面对凤墨涵的态度不知会否改变。江萧颖倒是宁愿相信传言是真的,他单纯地想若真如此,皇上至少会对师傅好些,不会治她的罪。那个林青儿总是拿脸色给他看,要是知道这个消息,指不定嘴都气歪了,可惜了凤金安,一表人材的,却找了个这么小家子气的相公。
他笑盈盈地要喂步青澜,步青澜坐起说道:“我自己来。”接过汤和药,两下就饮尽了。
江萧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他与师傅真是相配,不管外貌还是性格,换作是林青儿那样的人,可就难侍候了。
“你师傅呢?”步青澜问他。
“师傅进城去了,每天都要给人看病呢,听说昨天她又砸了两家囤货的药铺,可惜您没在场,场面那叫一个激烈……”江萧颖睁大了眼,兴奋地比划着对步青澜描述当时的情形。
他想像着凤墨涵动手的样子,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对面讲述得兴高采烈的江萧颖忽然住了口。
“怎么了,接着讲下去啊,是我脸上有什么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地问道。
“没有没有。”江萧颖愣了一下,赶紧说道。心里却在想,怪不得皇上宠爱这个不是亲生的七皇子,他那么一笑,同为男人的他都被吸引得移不开视线,怪不得师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带他私奔。再想想却又唾弃自己,师傅才不是只重外貌的人,否则也不会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她喜欢步青澜,也是因为步青澜与她志趣相投。
听他说完,步青澜披衣起床,说道:“你最近功夫练得如何,你师傅忙了顾不上你,可别趁机偷懒啊。”
“我没有,只是师傅最近都没空教我新招。”江萧颖摸了摸头,讪笑着说。
“师傅没空,还有师伯在啊。”步青澜含笑道,“走吧,到院子里耍几招我看看。”
江萧颖听说他要指点自己功夫,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同为男儿身,他最佩服的就是眼前这人与凤楚辛了,他们两人都是武功高手,凤楚辛比较冷淡,以前他就求过他,可是人家不理他,难得步青澜竟然主动提出指点他,越看越觉得他就是师傅的良配,师傅真的是挑对了人,有机会他要旁敲侧击地提醒师傅,离那个红卿什么的远一些,步青澜太好了,他不希望师傅伤了他的心。
红卿没有离开,尽管封城了,可是整个醉意居的人都没有离开,蓝莲说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们做的是皮肉生意,在哪儿都是一样地做。不过几天功夫,醉意居那歪了半边的楼已经修葺一新,牌子换得比以前还要大,照样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也许这些小倌们都有着过一天是一天的想法,他们才不管未来如何,快活得一时是一时。
凤墨涵留在京城的第一天就遇到了红卿,他像是特意来等她的,眼睛灼灼地看着她,说道:“在下备了薄酒一杯,郡主可否赏光?”
“好!”凤墨涵应得爽快,红卿既然是二公主的人,他不来请,她也会去找他,也许那个用温润的面孔伪装起来的二公主,可以从红卿这里得到突破,她感觉得到红卿对她有情,只是这份情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但不管真情假义,她与他,是真正的不可能!
真情假意
京城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尽管月皇都已撤出京中,还是有很多人留了下来,凤墨涵看到其中不乏身居要职的官员,至于这些人是真的不怕死还是另有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她原想醉意居该没有什么生意,没想到却出奇地好,那些滞留京中的官员们,家眷多半随大流撤出了城,这里反倒成了他们的栖身之所,吃住都在这儿,于是日日丝竹声声,夜夜灯盏高悬,与城里别处的萧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除了拥有御赐金牌的凤墨涵,留在城中的人是不可出行的,而为了救治病患,防止将病菌带出,凤墨涵很少出城,所以派了江萧颖照顾步青澜,洛蓝雪与凤楚辛坚持要跟着她,最终也被她劝说了留在普方寺,步青澜也就拜托给了他们。沈轻飞随驾而去,舒儿的灵柩依然停在寺中的塔底,那阴阳镜回到了凤墨涵手中,她抚摸着镜身,感慨万千,与舒儿的一番谈话还尤在耳边,此番却真正的阴阳相隔了,生生死死,人生无常。
红卿每日傍晚都会送来请柬,有时是派了柯儿来,有时则是亲自来,与满是中药味,充斥着病人哭泣声的医馆相比,醉意居的确是个好住所,凤墨涵也不推托,忙碌了一天后总在这里放松神经。
红卿在她面前再未蒙过面,他邀请她到自己的小院中,两人对坐饮酒,研究曲谱,畅谈人生,倒也融洽,红卿脸上的笑意日深,凤墨涵逐渐忽略了那条狞狰的伤疤,她眯着眼看过,醉意朦胧之间,面前之人活脱脱就是荣慕枫。
她与舒儿长得像,是因为她们是血亲,是因为那传奇的阴阳镜作祟,红卿与荣慕枫又为何这般相像呢?虽然阴阳镜的另一面是荣慕枫给她的,可是她不以为他会懂那镜上的咒语。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红卿,他身边有个武功高手跟着,随后来的多次,却从未发现过那人,她试过,柯儿不会功夫,而红卿,他会,却从不显露。
红卿啊红卿,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凤墨涵醉意朦胧地闭上了眼。
“郡主,郡主……”红卿轻轻推了推她,凤墨涵嘟囔一声,把放在她肩头的手拉了下来,却没有放开。红卿挨着她坐下,看着她晕红的双颊,忽然凑了前去,眼看唇便要落在她的脸上,她却睁开了眼,红卿一时进退不得,尴尬地呆立当场。
凤墨涵半眯着眼瞪着他,却说道:“荣大哥,你不是跟在皇太君身边么,怎么也留在此处了,这里危险,你还是回别院去吧。”
红卿神色犹疑不定地看着她,她是醉糊涂了吗?竟把他错认成了荣慕枫,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凤墨涵却又摇着头一叠声地说对不起。
“我喝多了,澜哥哥,你别多想,你身子不好,快些上床休息吧。”她一把将红卿拉了过去,歪歪斜斜地站起,推着他到了床前,红卿愣愣地任她摆布,躺在床上,她细心地掖好了被角,柔声说道:“你不要说话,闭上眼睛,放心地睡一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凤墨涵靠在床头,一只手握着他的,闭上了眼。红卿真的闭上了眼,一动未动,空着的手拳头握紧,又放松,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在她身边的是七皇子,在她心中的是谁?难道真是荣慕枫吗?他算什么?在他对她动心的时候,她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一滴泪沿着眼角滑落。凤墨涵的眼快速地睁开了一条缝,扫过那脸上的泪,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过了几天,红卿突然发起高烧来,水米不进,把柯儿急得团团转。
“郡主,公子是不是得了疫病?”他问凤墨涵。
凤墨涵接到柯儿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蓝莲也站在一旁,紧张地盯着她的脸,生怕那口中说出一个是字。
她摇了摇头:“虽说脉象不大象,但为了慎重起见,我看蓝公子,还是将这座小院隔离一段日子的好。留柯儿在这里服侍汤药,日常所用,你们就送在院门口,不要进来,这几天所有和红卿有过接触的人,都熬些药,吃三天,一会儿我就开方子。”
蓝莲一边点头,一边说道:“那要麻烦六郡主了,只是……”
凤墨涵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说道:“放心吧,莫说还不能确诊是疫病,即便是,我也会每日前来为红卿诊治。”
蓝莲松了口气,笑道:“红卿能认识郡主,可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份。如此就多谢六郡主了!”
凤墨涵笑了笑,开了方子下来,把注意事项一一吩咐了下去。听说有可能是疫病,蓝莲也不进来了,这院中再无访客。幸好红卿住的本就是个独院,省了许多搬动的功夫。
柯儿端了铜盆来,侍候凤墨涵洗手。她问道:“柯儿,跟了你家公子几年了?”
“我六岁就跟了公子,如今过了十个年头了。”柯儿答道。
“是吗?那可真是久了。”凤墨涵笑了笑。
“我本就是公子的家仆,若不是我家主母死得早,公子也不至于沦落于此,其实我们公子是清白人家出身,郡主,你莫要瞧不起他,真的,我家公子琴棋艺书画样样精通,如果不是家道中落,为了生计,也不至于进入这等地方,柯儿知道郡主是好人,您要是愿意,伸把手就能带我家公子脱离这苦海。公子自己觉得配不上你,不敢说这话,柯儿大胆帮他说了,他恋着郡主的心,不是一日两日了,郡主若是对他也有心思,就早些帮他离开这鬼地方,如果没有,说句不敬的话,还请郡主莫要来招惹公子,柯儿不想看他再次伤心。”
“你家公子有你这样忠心的奴才,也是他的福气,”凤墨涵说道,“柯儿,你说再次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前你家公子为谁伤心过?”
柯儿红着脸摆手:“不是的,郡主你可别误会,其实这事全京城的人也都知道啊,郡主你也应当听说过,就是你们家的大郡主,以前对我家公子一门心思地好,要娶他过门,可是您府上不答应,公子对大郡主虽没有什么,不过感激她一片真心,也想过跟了她,听到府上不同意,便不想连累她,于是那晚拒绝了大郡主,两人吵了一架,可谁也没想到大郡主会寻了短见!”
“他们吵些什么,你没听到吗?”凤墨涵问道。
“公子让我出去了,是后来听他说的,”柯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凤墨涵,“郡主,您不会因为这个疏远我家公子吧,大郡主是为他死的,我们公子一直很难过呢。所以他说,再不能连累你了,可他对你与其他人真不一样,他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凤墨涵拍了拍他的头,笑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喜不喜欢的。”
柯儿红了脸:“我十六了,您也只比我大了一岁。”
“是了是了,柯儿是大人了。”凤墨涵笑道,那笑意却没什么温度,冷冷的,正对着红卿睁开的双眸。
“你们……说什么呢?”他费力地说道。
“公子醒了,我和六郡主正说你呢,你再不醒过来啊,六郡主要着急了……”柯儿自顾自地念着。凤墨涵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江萧颖,这两个孩子差不多大。不知道是红卿将柯儿保护得很好,什么也不知情,还是柯儿城府太深,装天真装得厉害,她希望是前者。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红卿听完柯儿一阵嘀咕,抱歉地看向凤墨涵说道。
她走上前,温和地笑了笑:“别担心,我会治好你的。”
红卿伸出手来握住她的,他的手心烫得厉害,布满血丝的眼定定地看着她,笑着说道:“那么,红卿这条贱命,就交给郡主了。”
凤墨涵出了一趟城,当然她做好了消毒措施,作为大夫,任何细节都不能忽视。
步青澜看到她很是高兴,两人凑在一起卿卿我我大半天,洛蓝雪和凤楚辛知趣地没去打扰,干脆相约到了后山上。看着面前表情严肃的男人,洛蓝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从雪域一路到这里,相处了几个月,这人却和她没有说上过十句话。
“凤楚辛,你怎么不说话?”她问道。
“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什么你便说什么吗?那说个笑话给我听。”洛蓝雪忍不住想逗他。
凤楚辛抬眼看了看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是不会说笑话,只是他只给一个人说过。应该为妹妹找到幸福而高兴的,他想,可是心底深处的难受,由不得他。
洛蓝雪笑了笑,对他说道:“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就好了,憋着会受内伤的。”
“我没有不开心。”凤楚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洛蓝雪点了点头,说道:“你和墨涵还真是兄妹,连性子都差不多,她也是,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而我却不同,我喜欢有什么事就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涵儿……也是吗?”凤楚辛奇道,“她有什么心事?”
“步青澜了,现在墨涵的心事就是他,她担心他,谁都看得出来,虽然嘴上不说,可我知道她一定希望他能恢复以前的健康。是哪个坏蛋居然用这么损的招数来对付她,若是我知道,必十倍,不,百倍偿还。”
“你对涵儿真好。”凤楚辛说。
“那是,这世上她就只我这么一个师姐,”洛蓝雪笑道,眼睛一眨,看着凤楚辛说道,“当然,我也会对你好的,爱屋及乌嘛!”
凤楚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洛蓝雪长着一副天真的脸庞,说话却比谁都直接,而且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摸不透,总是让他不知所措。她爱开玩笑,凤楚辛知道。
“哇!脸红了脸红了,哈哈哈!”
果然,洛蓝雪下一刻就恢复了她张狂的本性,指着凤楚辛笑得前仰后合。
他愠怒地说道:“你……你哪里像涵儿的师姐,真是,行事像个小孩子。”
“那是你不了解墨涵,她的本性和我一样,她要是捉弄起人来,比我厉害。”洛蓝雪边笑边说道。
凤楚辛看了看眼前的女子,没有涵儿漂亮,倒是比涵儿多了丝豪气,爱说爱笑,哪里像了?
洛蓝雪随意地躺在一块大石上,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的云朵缓缓飘过,一时之间静了下来,只听见山中虫鸣。
“凤楚辛,我唱歌给你听,要不要听?”
“你唱吧,我听着。”他说。此时恢复了安静的女人,眼底流转着淡淡的哀愁,这一刻倒真像极了凤墨涵,不是外表像,是那神情。
“相见难,别亦难……”洛蓝雪轻轻地唱,她的声音很好听,饱含了感情,与她平时的嘻嘻哈哈全然不同,在山中微微回响着,飘渺而不真实。
一曲唱罢,谁也没说话。半晌后,凤楚辛先开了口:“这曲子,涵儿教崔宜冰唱的。”
洛蓝雪点了点头:“是啊,我和墨涵,都喜欢唱这首歌,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凤楚辛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她,不解地摇了摇头。对于凤墨涵这个妹妹的事情,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一会儿冒出个师姐来,一会儿出现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小姑姑,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自己眼皮子底认识这些人的,可事实就是这样,由不得他不信,也许正如静亲王所说,她本就注定了不是平凡人,发生在凤墨涵身上的事,再不合理也是正常的。
“我告诉你,你要保密,不要说出去。”她看着凤楚辛。凤楚辛点了点头,洛蓝雪说道:“我和墨涵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还有一个师兄,他长得很俊,不过对很严肃,就像你现在这个样子,”她笑了笑,接着说,“我们的功夫,有大半是师兄教的,虽然他很严厉,可是我和墨涵还是不约而同地喜欢上了他,我们都不敢说,怕他选择的不是自己……”
这消息对凤楚辛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打断了洛蓝雪:“你说什么?你说涵儿喜欢你的师兄?”
她转头看向他,眼中的落寞十分明显:“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