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妮收宝贵妃的礼物已经收得够多了,现在听说宝贵妃还要送自己东西,她又怎么好意思接,急忙推辞道:「姐姐,不必了,我收你礼物收得都不好意思了。姐姐再送下去,我下次都不敢来了。知道的知道我们是来给姐姐请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来谋财呢。」
宝贵妃佯怒地微一扬眉道:「谁敢乱说?看我掌她的嘴。当姐姐的自然喜欢把自己的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这天经地义的事情,说敢多嘴多舌?」
「娘娘……」季安妮长长地喊了一声,即高兴又无奈。她觉得宝贵妃隐藏的那一面孩子心性又来了。宝贵妃现在的神态动作,像极了入宫初日她给自己换衣服时,让云真回避时的模样。
「你们稍等,我马上去取簪子过来。」
说罢也不再给季安妮拒绝的时间,微一转身,掀开珠帘就走了。
她刚一走,那名唤作小瑶的宫女就端了三杯清茶上来。
小瑶一边把茶放在桌上,一边礼貌得体地说道:「娘娘请用茶。」
季安妮好奇地问小瑶道:「你家娘娘是不是总喜欢送人东西?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小瑶道:「奴婢伺候娘娘三年了,从来只见其他后妃给娘娘送东西,还从未见过娘娘送东西给别人。昭从妃,奴婢要恭喜你,」说着颇为调皮地向季安妮眨了一下眼,「娘娘好像特别喜欢你,这大概就是叫做那什么……一见如故吧?」
「一见如故?」季安妮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小瑶就已经告退了。
仪珍唤了季安妮一声道:「小昭,你命贵福深,既有天生丽质,又有贵人相助,即便以后不是皇后,也一定是个贵妃娘娘。」
季安妮听后没有应声,只是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才不想当什么贵妃,只想重新回到原来的世界,乖乖做自己的季安妮。
正文第三十八章陈年旧事
不一会儿,宝贵妃就取了宝簪回来。
宝簪装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中,盒子是用檀木制成的,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牡丹图样。光是看这精心设计的盒子,就知道里面装的东西有多贵重了。
季安妮和仪珍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不太敢收。
这时宝贵妃已把盒盖打开了,只见盒子里面并列放着两只一模一样的宝簪。
簪头上嵌着一枚温润流华、指肚大小的珍珠,珍珠四周绕着几圈金丝。样式虽然简单,但设计却很高雅,做工精细。即使让一个外行人来看,也辨得出是上上之品。
「姐姐……」季安妮抬头望着宝贵妃,「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不敢收。」
宝贵妃笑道:「姐姐都叫了,还跟我客气什么?」
说着便阖上盒盖,把盒子推到季安妮和仪珍手边道:「这两只珍珠簪,是十年前,我入宫的前一天,娘亲手送给我的。她告诉我,如果在宫里遇见了可以相信、可以依靠、可以彼此扶助的好姐妹,就把这只宝簪送给她,就当结拜姐妹、同心同德。但我入宫以后,这样的姐妹却迟迟没有出现,所以这盒宝簪……也就尘封了十年。」
「十年……」仪珍微微重复了一遍这个时间概念。
听见仪珍的重复,季安妮也隐隐察觉出一丝奇怪。
新皇帝即位才短短三月,怎么宝贵妃入宫就已十年了呢?而且听刚才那位名叫小瑶的宫女说,她伺候宝贵妃也有三年了。这么说来……
难道宝贵妃是前朝皇帝的妃子?!
天……想到这里,季安妮不由睁大了眼睛。
一个妃子怎么能伺候两代君王?在封建社会,这不是大大的不道吗?
季安妮和仪珍对视一眼,但谁都不敢问。
只听宝贵妃低低道:「也许在这这宫里我再遇不上姐妹了,所以这盒宝簪,就交给你们吧。看见你们这般亲热的样子,我也好羡慕。」
望着那一刻宝贵妃脸上流出来的淡淡孤独和哀伤,季安宁终于明白云真为什么会说宝贵妃寂寞,为什么让自己有时间就经常来西宫殿看望宝贵妃。
季安妮又想起刚才仪珍在殿外仰望大门时的眼神,那是羡慕。
而现在,从宝贵妃凝视着自己和仪珍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也是羡慕。
仪珍羡慕宝贵妃拥有的繁华,而宝贵妃也羡慕仪珍拥有的自由和朋友。她们两人彼此羡慕着自己没有的东西,而对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感到麻木。
宝贵妃作为先帝的妃子,一定忍受了很多闲言碎语。而季安妮每次看到她时,她总是展现出最友善的笑容。但不知道那笑容背后,究竟藏了多少泪水。不过还好有云真关心着宝贵妃,知道宝贵妃的寂寞,对了……既然宝贵妃入宫十年,那么云真入宫多少年了呢?
季安妮忍不住打听道:「娘娘,云真是什么时候入宫的?」
宝贵妃道:「十年前,我入宫后不久,他也入宫了。」
接着,宝贵妃又向他们讲了一些往事。
宝贵妃的父亲是兵部尚书,云真的父亲是顺天府尹,两家关系向来不错,所以孩子们也经常见面。宝贵妃从小身体就不好,常常被一些怨灵冤魂附身,所以云真才修行道法医术。即为宝贵妃驱魔除妖,也为宝贵妃治病。
云真的头发,就是在三年前,一次为宝贵妃驱魔斗法,真气受损才退色的。
那之后宝贵妃虽然渐渐康复,但云真的头发却永远变成了银白色。
「难怪……」季安妮微微惊叹,她早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别人的头发都是黑的,唯独云真的头发是银色。本来还以为云真营养不良,或者血统特殊,没想到这其中还隐藏着这样的故事。
「对了。」季安妮就是一个天生的好奇宝宝,特别喜欢听这些故事,忙又问道:「三年前的妖怪,究竟是什么妖怪呀?」
闻言,宝贵妃的脸色就变白了一层。
「娘娘,你怎么了?」
季安妮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仪珍忙拉住她道:「小昭,别问了。」
一看到宝贵妃那苍白的脸色,就知道三年前发生的绝对不是好事。如果季安妮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怕会引起宝贵妃什么不好的回忆。所以还是就此收起好奇心,把话题转移到其它方面比较好。
但谁知宝贵妃捂了一会儿心口,就又抬起头来道:「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这事儿不是秘密,宫女姑姑们都知道。即便我不说,你们不久也会知道。」
「到底是什么呀?」季安妮越来越好奇了。
只听宝贵妃讲道:「三年前,我还是先帝的贵妃……」
刚听到这里,季安妮的心就沉了一下。
果然,宝贵妃是先帝的妃子。但是身为先帝贵妃的她,又怎么当上了新帝的妃子呢?难道太后没有反对吗?还是皇上太喜欢她了?不对呀……新皇帝没有实权,连接昭姬回宫都必须得到太后点头,又怎么敢留下先帝的妃子当贵妃?
越想越觉得奇怪,季安妮本能感觉到,这里面肯定还有文章。
但她没有时间细细想下去,因为宝贵妃的故事已经开始了。
三年前,先帝惠王还在世。惠王本有一位贤良淑德的王皇后,但那年王皇后却因疾病猝死,没有留下任何子嗣。王皇后死后,后位一直空悬。
直到有一天,惠王说将立生下龙子的后妃为皇后,才在后宫中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现在的太后,当年也只是一名贵妃而已。她为惠王育有一位公主,也就是天宁公主。而宝贵妃和其他两名贵妃均没有任何子嗣。先帝唯一的皇子就是现在的皇帝龙莫寒,但龙莫寒的生母只是当年皇后宫中的一名宫女。由于母亲身份低微,所以龙莫寒七岁时就被送入齐宫为质。所以当年的后宫之中,没有一个皇子,而皇后究竟立谁,还是一个彻底的谜题。
但就在四宫八院之妃明争暗斗之时,却意外地传来了一名从妃怀孕的消息。
这个消息立刻轰动后宫,因为如果这名从妃生下一名男婴,她便马上可以被封为皇后。
十月之后,孩子生下来了,果然是一名小皇子。
但就在小皇子出生后的第二天,这名从妃便死在自己房中。死因到现在仍未查明,那名从妃身上没有半点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更不是窒息而死。
案子查了好久也查不出一个头绪,最后只有不了了之。
宝贵妃一向体弱,就被那名从妃的冤魂附了身,在宫中哭喊不绝,后来好在云真有替她祛除邪魔,这才得以恢复正常。但云真的头发却因真气受损而变成了银白色。
后来,一名贵妃认养了那位刚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小皇子。
皇上便封那名贵妃做了皇后,而那位贵妃,就是现在的太后。
不过就在她登上凤位后的第三个月,那名小皇子便不幸落井身亡。
故事便这样结束了。
引起季安妮的一阵唏嘘。小皇子坠井身亡究竟是意外,还是阴谋?会不会是当年的皇后、现在的太后为了凤位才收养小皇子,但却在目的达成之后,杀死了这名无辜的孩子呢?
没有证据谁也不敢乱说,但大家心中却都存有相同的疑问。
正文第三十九章再起争执
随后,季安妮和仪珍就一直在西宫殿里陪宝贵妃聊天,一聊就聊到傍晚。
宝贵妃邀她们留下用晚膳,盛情难却之下,季安妮和仪珍也只好答应。
等她们吃过晚饭,时间已经很晚了,连月亮都已经升到半空,宝贵妃这才依依不舍地派了一名小宫女把她俩送回从妃殿。
入从妃殿时,两人偷偷摸摸,生怕惊动了杨姑姑。
但谁料她们经过杨姑姑房间时向里面一张望,却发现房间内一个人也没有。铺盖被子也都折得好好的,房间里的东西却少了很多,就好像突然搬走了似的。
不过杨姑姑怎么可能搬走呢?大概只是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吧。
季安妮和仪珍谁都没有多想这个问题,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季安妮还在睡梦中,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呀?」季安妮抱住枕头在床上滚了滚,就是不想起来。
门外传来宫女蝶儿的声音:「娘娘,该起床了。」
「等等,我想再睡一会儿……」季安妮开始赖床。
「娘娘,你再不起来,莲子羹都要凉了,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季安妮一听这话忍不住在心里惊叹,这蝶儿,才和自己认识一天,居然就把自己贪吃的脾气摸熟了。回想起第一天,她在门外打碎一个碗时的战战兢兢,简直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好吧,你等等……」季安妮还是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给蝶儿打开了门。
蝶儿今天还是穿着那件绿色的裙装,看上去腰身细细的,就像一片小柳叶。
季安妮忍不住羡慕道:「蝶儿呀蝶儿,你怎么这么瘦,也教教我呀?」
蝶儿把莲子羹放在桌上,对季安妮道:「娘娘快别拿奴婢开玩笑了,就奴婢这身段还叫瘦呀?那娘娘应该叫什么?」
季安妮差点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季安妮,而是昭姬。季安妮是个有些小肉的女孩,但这个昭姬可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又嫌少的标准美人身材。唉……每天对着这样的自己,季安妮看都看腻了,分不出什么是美了。
刚吃过莲子羹,仪珍就来了。
今天的仪珍看上去有些不同,总觉得特别漂亮。季安妮仔细把仪珍打量了一遍,才发现头上插着一支特别漂亮的珍珠宝簪。凑过去仔细一瞧,才终于认了出来。原来那就是昨天宝贵妃才送给她们的那一对宝簪中的其中一支。
说到那对宝簪,本来季安妮想很推却,但后来推了半天也推不掉,最后只能厚着脸皮收下。那一对珍珠宝簪,她和仪珍一人收了一支。她自己那只还装在妆柜上的小抽屉里,但仪珍这只,却已被戴到头上了。
看见仪珍露出一副腼腆的笑,季安妮忍不住逗她道:「哟,仪珍小美人。这才一天不见,你就漂亮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仪珍走过来和季安妮闹了几下道:「还有空贫嘴,再不走就迟到了。」
「嗯,对对,差点忘了今天又要开始练习宫廷礼仪,也不知道到底要学到什么时候。」季安妮一想起要去仁和殿练习就头疼,如果今天天宁公主再来找她的麻烦,她可怎么办呀?
不想去归不想去,再不想去也得去。
季安妮克服心中的抵触情绪,和仪珍一起向仁和殿走去。
早晨空气就是清新,季安妮在路上深呼吸了几口气,顿时只觉神清气爽,一身疲劳全没了。果然还是古人说得好呀,那个什么……早睡早起身体好。
当她们来到仁和殿时,这里已经站了不少从妃。
但时间尚早,姑姑们都还没到。
从妃们很明显地分为两群,一群是东从妃殿的人,另一群是西从妃殿的人。
东从妃殿的人差不多又都聚集在水芙蓉身边。
季安妮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叹:这才短短三四天,水芙蓉就已经成为东从妃殿的一个小队长了,倒是真有几分本事。不过就是脾气太差,如果把那娇小姐的霸道脾气改一改,也许倒真是一个将领之才。
季安妮和仪珍刚走入人群中,众人的目光就向她们移来。
一开始,那些目光都是冲着季安妮来的,因为季安妮现在毕竟已经是宫中的热门人物了。但后来,从妃们的目光却都渐渐聚集在仪珍身上。
嗯……具体来说,应该是仪珍头上。
再具体点来说……就是仪珍头上的那只珍珠宝簪上。
仪珍好像也注意到了这些目光,一向比较胆小的她,今天却把背脊挺得格外得直。
仪珍这一变化令季安妮小小吃了一惊,心想是不是因为戴了宝贵妃赠送的那支价格昂贵的宝簪后,才让一向对家世比较自卑的仪珍,也耀武扬威起来。
这时,只见有几名西从妃殿的妃子向仪珍走来。
季安妮害怕她们欺负仪珍,急忙把仪珍护到自己身后。
但那些西从妃殿的妃子却绕过季安妮,来到仪珍面前。
为首一人穿着一条黄|色长裙,眼角微微有些上挑,光看模样就知道很刻薄,大概是西从妃殿中地位相当于水芙蓉的大角色。那女子头上也插着一支珍珠宝簪,但就是珍珠个头小点,颜色灰点。虽然不是下品,但和仪珍头上的这支珠簪一比,就立刻显得非常廉价。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这名黄裙从妃要来找仪珍麻烦的原因了。
只见她瞥了一眼仪珍头上的宝簪,阴阳怪气地笑道:「哟,现在造假的手艺倒真是越来越高超了,连这假珍珠看上去也跟真的似的。」
「这……这是真的……」仪珍有些不服气地说。
「真的?」那黄裙女子笑了起来,她身后站着的另外几名从妃也跟着笑了起来,「区区南湖县一个小县丞的女儿,怎么戴得起这么昂贵的珍珠宝簪?多半是偷来的吧?」
「是……是宝贵妃送的。」仪珍瞪了瞪眼,虽然声音害怕得有些发抖,但还在据理力争。
「哟?宝贵妃送的?这我倒要好好瞧瞧……」
说着只见那名黄裙从妃手一伸,闪电般就从仪珍头上拔下珠簪。
今天仪珍头上除了这只珠簪,没有任何其它头饰,所有头发全都挽在那只珠簪上。大概仪珍是想通过这样的方法,来突出自己头上的那只珠簪吧。
但谁料现在被黄裙从妃这么一拔,仪珍的满头青丝全都散落在肩。
正文第四十章芙蓉出马
如果是以前,仪珍的头发散了还没关系,但是今天,仪珍的头发散下后,头顶竟露出一块两寸见方的秃地,显得非常滑稽。
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闹事的那名黄裙从妃和季安妮,大家全都睁大眼睛盯着仪珍的头。
天……怎么是秃的?怎么就是秃的呢?
季安妮发了两秒钟的呆,才终于反应过来。
对了,仪珍的头前天被茶水烫过,大概太医为了上药就剃掉了仪珍头顶伤口处的头发。但这才刚过一天,头顶被剃去的头发当然还没来得及长出来。所以仪珍便在秃顶的地方挽起发髻遮丑,再用一支宝簪固定住,但谁料现在宝簪却被人拔下,这才露出光秃秃的头顶来。
黄裙从妃那一群人,先是发呆,随即便大笑起来。
最可恶的就是那个穿黄裙子的,居然指着仪珍的头,一边笑还一边大嚷:「秃头,秃头。」
仪珍顿时两眼一红,哭了出来,紧紧捂住自己的头蹲在地上。
季安妮也急忙蹲下去,把仪珍抱住,挽起仪珍的长发,遮住头顶那没有头发的地方,然后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簪子,递给仪珍道:「仪珍,对不起,我不会挽发髻,你自己挽吧?」
但谁料仪珍根本不接,只抬起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对季安妮摇了摇头,嘴巴张了张,但别说是说话,就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而这时,西从妃殿的那些从妃们的笑声更大了。
特别是那个拔了仪珍簪子的从妃,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季安妮一听到她的笑声就火大,正想好好教训她一顿,但谁料还不等季安妮站起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震慑十足的大喝:「全都给我闭嘴!」
这声大喝颇具威力,一声之后,所有人都停止发笑,气氛一下僵滞下来。
不过更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