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宝贵妃对这杨姑姑讲话时颇为客气,所以季安妮推测,这杨姑姑应该是个小领班。
对了,刚才宝贵妃才说过,杨姑姑是东从妃殿的掌事宫女。
如果把东从妃殿比作一个女生宿舍的话,这位杨姑姑,恐怕就是舍管大妈了吧?
杨姑姑体型微微有些发福,但长得还算慈眉善目,看上去非常和蔼,季安妮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坏。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刚刚才见过太后和天宁公主的季安妮来说,大概此时让她看到任何人,她都会觉得对方和蔼无比。
「杨姑姑,时候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这些事情我们自己来做就好。」宝贵妃拿过杨姑姑手里的被单说。
「这怎么敢劳烦贵妃娘娘。」杨姑姑当然不敢。
「杨姑姑,你还和我客气什么?当初我在这从妃殿时,受了你多少照顾?我可是杨姑姑你一手教出来的呀。」宝贵妃言辞诚恳地说完这句话,立刻又从袖子里掏出几串珠宝,塞到杨姑姑手里道:「杨姑姑,昭姬初入宫廷,什么事都不懂,你以后多关照她一点。」
看见这一幕,季安妮不禁有些咂舌。
前一秒宝贵妃和杨姑姑还像学生和恩师一样真情实意,怎么才眨眼工夫,宝贵妃就拿出珠宝来替自己买关系了?不过看到杨姑姑半推半就地收下宝贵妃塞过去的珠宝后,季安妮才意识到宝贵妃的做法是很有必要。
宝贵妃又和杨姑姑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两人寒暄一阵后,杨姑姑便告辞离去。
宝贵妃给季安妮整理床铺。
季安妮怎么敢劳烦贵妃替她做这些事,急忙跑过去帮忙。但可惜她太笨手笨脚,帮了一大堆倒忙。罢,干脆什么都不做,乖乖站在一旁看宝贵妃忙来忙去。
但光站着太无聊,季安妮就和宝贵妃聊起天来,问道:「宝妃娘娘,你说这院子里的人,是不是都给刚才那杨姑姑塞了银子呀?」
宝贵妃道:「一般女儿入宫,家里总会让她多带些银子进来塞给管事姑姑。但这银子有多有少,要看架势门第,门第高的自然多些,门第低的自然少些。你也不要看不起杨姑姑,这也算宫里不成文的规矩,一点也不奇怪。况且杨姑姑年纪大了,还没出宫,大概是想多存点嫁妆,给自己提高一点身价,让自己嫁个好点的人家。」
谈话间,宝贵妃已经把床铺收拾好了。
季安妮越看宝贵妃越喜欢,觉得她就像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样。而且心地善良,从她替杨姑姑说的话里就能听出来。
正文第十七章从妃仪珍
收拾好房间,宝贵妃又叮嘱了季安妮几句才离开。
送走宝贵妃,季安妮浑身无力,倒在床上。浑身无力倒不是由于她身体多累,而是心累。回想起来,今天一天可发生了不少事。早晨的时候,明明自己还在乡下爷爷家,现在居然跑到这个天佑圣朝的皇宫来了,而且还成了昭从妃。不是以前那个普通的高中生,而是皇帝的小老婆之一,和一个五岁孩子的妈。这身份变化之大,季安妮现在想想还觉得不可思议。
掐了自己一下,很痛,不是做梦。
唉……如果真是做梦就好了,她倒想快点回去。
如果爷爷发现她失踪了怎么办?会不会很着急?家人朋友会不会很想她?会不会到处找她?如果她三年五载回不去,大家都会以为她已经死了吧?现在的自己,住在一个名叫昭姬的美女体内,连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其实也和死去差不多。
入宫第一天,就得罪了太后和公主,以后还不知道会被她们怎么欺负呢。
季安妮在床上滚了滚,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好累、好累……真的好累……只要想到明天还要学礼仪,以后还要面对那么刁蛮的公主和高傲的太后,她就有种想睡死在床上,再也不起来的冲动。
但当季安妮刚刚闭上眼睛,忽然就听见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季安妮刷一下敏感地睁开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呢。但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敲门声没有停,断断续续地从门外传来。奇怪了?这么晚了谁还会来?忽然想起云真好像说过,这从妃殿可是宫里鬼故事最多的地方。
想到这里,季安妮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自己运气真的好过头,刚来第一天就撞上鬼?
季安妮爬起来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盯着那扇黑乎乎的门,屏住呼吸。心里默默念道:鬼姐姐,你快些走吧,不是我害的你,你不要来吓我,我家可是三代良民,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而且我今天刚来到这个世界,不可能害你的呀,你快些走吧,快些走吧……
念着念着,就听门外不禁传来敲门声,还传来一阵轻呼。
「昭姐姐……昭姐姐……」
是个很可爱的女声,甜甜的,听声音大概和季安妮差不多年纪。季安妮心想:冤魂的声音不都应该是拖得长长,而且阴阴森森的吗?和现在这个可爱的声音相差甚远。什么嘛,原来不是鬼,害我吓得半死。
于是季安妮胆子也大了起来,朝门外问了一声:「谁呀?」
听见季安妮问话,敲门声听了,那个可爱的女声答道:「我是三天前入宫的苏仪珍,南湖县县丞之女,就住姐姐隔壁。刚才听见声响,知道姐姐来了,特来给姐姐问安。」
哦,原来是来跟自己打招呼的。
季安妮本就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加之门外女孩说话实在讨人喜欢,让她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所以即使再累,再想睡觉,听到那个甜甜的声音后,精力也恢复了大半,急忙掀开被子从床下跳下来道:「稍等稍等,我这就开门。」
打开门,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站在门外。
女孩个子比季安妮稍矮,头发散在肩上,穿这一件薄薄的单衣,想必是已经睡下了,但听见季安妮会来后,才起床来问安的。这女孩长得虽不及今天见过的水芙蓉和宝贵妃漂亮,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可爱。脸蛋偏圆,眉毛眼睛都弯弯的,笑容甜得让人看了就心情舒畅。
虽然季安妮刚刚在天宁公主那里受了一肚子气,但现在看到仪珍的笑容后,就像一个来自黑暗的人突然看见阳光似的,心情也跟着恢复了不少。
这仪珍……用现代的话说,大概就是那样拥有「治愈系」笑容的人吧?
「姐姐。」
仪珍不仅笑容甜,声音也甜,这一口一个「姐姐」把季安妮喊得都不好意思了,急忙向屋内摊了摊手道:「外面风凉,苏从妃请里面坐吧。」
仪珍一边走入,一边道:「姐姐不要叫我苏从妃,叫我仪珍就行了。从妃从妃的,听着好疏远。」
不要说仪珍觉得叫从妃疏远,就连季安妮自己也觉得别扭。
「那好,我以后就叫你仪珍。」季安妮把仪珍请进了屋,看桌上还有一壶茶,就给仪珍倒了一杯,「茶有些凉,润润口吧。对了,仪珍,其实你我年岁相差不大,你也不要叫我姐姐,就叫我安妮吧。」
昭姬十八岁,季安妮十六岁,这仪珍大概也就十六岁的样子。季安妮不是不喜欢仪珍称自己姐姐,而是觉得这仪珍的感觉很像她同学,被同学姐姐长姐姐短的叫,还真有些别扭。
「安妮?」仪珍一愣。
糟……季安妮吐了吐舌头,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改口道:「错了,错了,应该叫我……叫我……叫我小昭……」
情急之下也没多想,小昭这个昵称就脱口而出。说出口后才发觉,怎么这么耳熟?好像是某部武侠片里面的人物。唉,算了,反正这个天佑圣朝的后宫里,肯定也没人会看金庸剧。
「小昭。」仪珍低低重复一遍,笑了起来,也没多想那个「安妮」是什么,就拿出一个小包道:「这是我们南湖县的特产,冰糖蜜枣,姐姐不嫌弃就尝尝吧,又润又甜,可好吃了。」
说着便把那小纸包打开,一颗颗又大又红的枣子就出现在季安妮眼前。
季安妮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她今天早上只吃了一片面包就穿越了,白天一直和云真赶路,傍晚才到皇宫。本以为可以在太后的宴席上好好打吃一顿,谁知道根本没有机会动筷子,光吃了一肚子气。现在看到这一个个大红枣子,把季安妮的小馋虫全被勾出来了。
于是她也不和仪珍客气,随手捡起一颗扔进嘴来。
唔……果然好吃……
这枣就和仪珍一样,甜而不腻,清爽润滑,季安妮赞不绝口道:「南湖县果然好地方,不但枣子好,就连仪珍你也生得像这蜜枣一样甜美动人。决定了,我以后就叫你小蜜枣。」
正文第十八章又见芙蓉
「小蜜枣?」仪珍不禁被逗笑了,「姐姐快别拿我开玩笑了。」
季安妮又吃了一颗枣子道:「才让你叫我小昭,你又叫我姐姐。」
「哎呀,下次一定注意,姐姐……」刚出口就察觉到又说错了,仪珍急忙捂了捂嘴,改口道:「小昭……你可千万不要见怪。」
「怪天怪地也不敢怪你呀。」季安妮指了指桌上的枣子说:「看在这蜜枣的分上。」
才和仪珍说了几句话,季安妮本来低落的心情竟渐渐好转。
季安妮倒是非常喜欢这苏仪珍,因为和她在一起没有压力,两人很容易就谈到一起了。虽然季安妮也很喜欢宝贵妃,但宝贵妃毕竟是贵妃,对宝贵妃的喜欢其实更多是一种对姐姐的尊敬。但对仪珍就不同了,两人都是从妃,又都入宫不久,年纪也差不多,虽然时空不同,但女孩子的话题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吃喝玩乐和八卦是非。
仪珍就以这冰糖蜜枣为契机,谈遍了南湖县的美食。听得季安妮那个口水长流,肚子叫得更欢了。仪珍见她把季安妮说馋了,又回房去取了几包南湖县特色小吃。
美食当前,季安妮什么瞌睡都没有了,两人越谈越开心。
谈着谈着,仪珍奇怪地问:「小昭,你怎么饿得这么厉害?」
这才眨眼工夫,桌上美食全被季安妮扫荡一空。
「唉,别提了。」季安妮吃得饱饱的,精神也越来越好,拍了拍桌子道:「本小姐今天去吃太后摆的那什么宴,结果饭没吃到一口,倒是吃了一肚子气回来。那个什么天宁公主,真该好好打打屁股,太缺管教。哼,天佑圣朝有那样的公主,简直有丧国德,有失国体……」
季安妮还没骂完,就见仪珍的脸色变了。生怕刚才的话被人听去,仪珍急忙回头向门口看了看。见门好好关着,这才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对季安妮道:「小昭,你可不能乱说话。如果被别人听去,可是要砍头的。」
「唉,夜深人静,连耗子都睡觉了,谁还能听到?」季安妮倒是胆子大,拍了拍仪珍的手道:「仪珍,我是把你当朋友才把这些话对你讲。你不让我讲出来,就是想活活憋死我。我给你说,那个什么天宁公主,她……」
「嘘!嘘!」就算季安妮敢讲,仪珍也不敢听,急忙用手捂住了季安妮毫无遮拦的嘴。
见仪珍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季安妮也不为难她,乖乖收声。
刚刚沉默下来,就听见一阵细细的脚步声向这个房间走来。
难道又有人来了?真是热闹……
正想着,就听见一阵敲门声。这敲门声可不像仪珍的敲门声那么温和,只听「砰砰」几声,连房子都震得晃了晃。天……就算以前寝室夜话被舍馆大妈警告敲门时,也没听过这么恐怖的声音。那根本不是敲门,而是拆房子。看那杨姑姑一脸温和,不像是这么凶恶的人呀。
季安妮有些生气,喊了声:「谁呀?」
本以为会听见杨姑姑的声音,但谁知却是一个细细的女声。那女声高傲地道:「青州都督之女,姓水名芙蓉。」
「水芙蓉?」季安妮一愣,心想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哎呀,水芙蓉。」仪珍吓得脸色苍白。
「怎么了?」季安妮刚问出口,忽然就想起这水芙蓉是什么人了。
今天她随云真入宫时,在宫门外看见一顶轿子,那轿子中坐着的小姐,好像就叫水芙蓉。当时季安妮还觉得那小姐美得不可方物,对她非常喜欢。但现在听到她高傲的声音和那毫无淑女风范的敲门巨响后,当初的好感完全降到零点。
看来云真没有说错,这水芙蓉虽然人长得漂亮,性格却太高傲。和天宁公主一样,都是仗势欺人的小霸王。
青州都督?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官,不过听上去就知道比仪珍爹的县丞要大得多,难怪仪珍这么怕她,想必也听过水芙蓉的坏名声。
「还不快开门。」门外水芙蓉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季安妮老大不高兴地把门打开了,就看见一个标准瓜子脸的小美女站在门外。
美女就是美女,就算生起气来也别有风味。那双窄窄的眼睛一瞪,还真有几分威慑力。
水芙蓉的年龄和仪珍差不多大小,十六岁上下的样子,但身上衣服和头上首饰,一眼就能看出是上档次的东西。
水芙蓉和季安妮一样,也是今天刚入的宫,大概是才收拾好房间,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那股倦意却远不及她现在的怒气明显。
只见她一掌推开门走了进来,眼里根本没有季安妮,指着仪珍冲了过去,张口就嚷道:「我叫你收拾东西你不收拾,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以为你躲在这里我就没办法了吗?苏仪珍,我警告你,限你半个时辰之内,把你房里的东西全都给我搬出来。不然,哼,我们就走着瞧吧,看我这个青州都督之女,有没有办法治你。」
仪珍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低着头,身体直发抖。
季安妮看不下去了,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水芙蓉这态度,就知道有错的人一定是水芙蓉。于是季安妮仗义出面,维护仪珍道:「什么搬不搬?你要警告谁?你要治谁?你就仗着自己是个都督之女,就可以在这从妃殿里无法无天了吗?」
谁知道水芙蓉只用眼角瞥了季安妮一眼,不屑道:「我和她说话,没你什么事。」
「这里可是我的房间!」这叫不关我的事吗?
「那我们就到屋外去说好了。」说罢水芙蓉抓起仪珍的胳膊,想把仪珍往外拉。
仪珍吓得直喊「不要」,季安妮哪能看得下去水芙蓉为所欲为,身子一横,拦在门口道:「有什么话我们就在房间里说清楚,你想欺负仪珍,也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哟?」水芙蓉瞥了一眼仪珍,阴阳怪气地道:「我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找到靠山了呀?」说着眼角一挑,锋锐的目光向季安妮扫来,问道:「敢问这位姐姐尊姓大名?」
「昭姬。」季安妮报上名字。
「昭姬,我当是谁?」水芙蓉讥笑道:「不过就是齐国一个小宫女,自以为替皇上生下一个皇子就可以登上凤位了么?结果连宫也入不了,听说还流落了青楼。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会同意你入宫……让你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入宫,简直是让皇室蒙羞。」
正文第十九章咄咄逼人
天……季安妮已经被水芙蓉的那几句话气得七窍生烟了。
这皇宫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大一堆没教养的垃圾?先有一个天宁公主,再有一个水芙蓉。难道不是应该门第越高,受的教育也就越好吗?怎么这道理放在这里完全颠倒过来?门第越高,生下来的女儿就越放肆,越目中无人。
「仪珍,你不要怕她,到底怎么回事?」季安妮堵在门口,不放水芙蓉和仪珍走。
仪珍哆哆嗦嗦的,什么话也不敢说。
水芙蓉冷笑一声,替仪珍讲道:「这事儿说来也简单,就是我看上了她的房间,想和她换。傍晚时我刚进这从妃殿的时候就告诉过她我要换房,让她把东西搬到我房里去,但谁知我去闲宫走了一大圈,回来一看,这丫头居然还没把东西搬出去!」
「闲宫?什么是闲宫?」季安妮又听到一个新名词。
「哼,居然连闲宫都不知道?」水芙蓉冷冷一笑,不屑地瞥了季安妮几眼,「闲宫就是先皇妃子居住的地方。先皇驾崩以后,有皇子的后妃都搬去自己皇儿的王爷府住,剩下来的不是出家当了尼姑,就是住在闲宫里。这闲宫,就是专门供先帝后妃养老的地方。」
季安妮这才明白,原来水芙蓉脸上的倦意不是收拾房间收拾出来的,而是去闲宫给皇妃们问安累出来的。她问安居然问到现在才回来,不累才怪。
不过奇怪了,如果水芙蓉想打通关系,怎么不去给四宫八院的妃子问安,而是去给那些先皇妃子问安?这水芙蓉还真是奇怪……
等等,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而是帮仪珍出头的时候。
季安妮急忙打断思绪,向水芙蓉一哼道:「你凭什么让她搬出去?那房间可是她先住进去的。」
「本小姐就是看上那个房间了,让她搬出去还需要理由吗?」水芙蓉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样子,惹得季安妮极度不爽。还记得云真说过,如果水芙蓉去了从妃殿,肯定是里面一个小太后。看来这话一点不假,水芙蓉现在就特有太后的架势。
季安妮刚在太后那里受了一肚子闷气,正愁没地方发泄,现在正好水芙蓉撞上她的刀尖,她忍不住怒了起来:「哼,现在大家都是从妃,谁也不比谁低,你想让仪珍搬出去,你以为你说了就算?」
「这